“我泱泱華夏,六百年大漢,四千萬漢民,可亡,而不可辱。
父為我大漢之主君,兒為我大漢之臣,可死而不可降。
兒臣斗膽,請斬五賊之首,征蜀揚并冀之雄兵,與賊寇決一死戰(zhàn)?!?/p>
恢宏壯麗的洛陽城,富麗堂皇的金鑾殿。
他昂首挺胸,傲立于朝堂之上,背面天子,俯視五族強使,絲毫也不遮掩自己眼眸之中的仇恨。
就在數(shù)月之前,剛剛穿越而來的,他也是如此直言覲見,結(jié)果卻被剝奪了太子之位。
今日又是朝堂之上,剛剛與大漢和親的五胡再一次向年邁的大漢天子施壓,要求天子尊五胡為父邦,歲朝貨幣三十萬。
“廢太子劉夏失禮于五國尊使,有辱大漢國體,奉天子詔,貶劉夏為西平侯,即刻離京,不得王命,終身…”
馬車緩緩地從洛陽城向西而行,途經(jīng)長安而至隴西。
馬車之中的劉夏依舊沉浸在朝堂之上的那一幕幕。
自武侯諸葛亮北伐中原統(tǒng)一,延續(xù)大漢國運兩百年至今,華夏始終為天下最強之國,直至其父劉順即位。
好大喜功的劉順三征五胡,最終落得三次大敗而歸。
也就在三年之前,劉順北伐匈奴被俘,歸國之后就再也沒有了從前的雄心壯志。
數(shù)月前他剛剛穿越而來,重生到了這個因病逝世的太子劉夏身上。
他本以為等待自己的是一世尊榮,沒想到等來的卻是滿腔激憤。
數(shù)月之前,他最為親近的妹妹們被打包嫁到了五胡和親。
義憤填膺的他寧死不從,結(jié)果卻被廢除了太子之位,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妹妹淚別洛陽城。
無論是數(shù)月之前,還是數(shù)月之后。
朝堂上的那一群人依舊還是那一群人。
在面對敵人的脅迫與威壓的時候,他們縮起自己的脖子就像是一只鴕鳥。
但是在面對自己這個誓死一戰(zhàn)的廢太子之時,他們卻是大義凜然地呵斥自己無禮,呵斥自己有辱國體。
哪怕是作為一名穿越者,哪怕是見慣了人情冷暖,飽受了世態(tài)炎涼。
在此山河破碎,國家受辱之際,他也依舊寢食難安,夙夜難寐。
“救命…”
“哈哈哈哈,跑快一些,你們這些軟弱的兩腳羊,哈哈哈…”
“不要,我不要,饒命,饒命啊——”
“我跟你們這些狗賊拼了,啊——”
“將軍,將軍救命啊——”
“啊…”
前行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耳邊傳來凄厲的慘叫之聲。
劉夏匆忙掀開馬車的車簾,目光落到了馬車之外。
本就心懷激憤的他當即怒目圓睜,一團火焰徑直在他的心底熊熊燃燒起來。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
他張口發(fā)出一聲怒吼,沖著護衛(wèi)自己的漢軍將士近乎咆哮的怒聲喝道。
但是他的怒吼聲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那些護衛(wèi)他的漢軍士卒只是警惕的將他的馬車圍在中央,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在這一刻拔出腰間的佩刀。
在前方一望無際的平野,不知名的尸骸與黃沙彌漫的土地之上。
一群衣衫襤褸的大漢百姓正在瘋狂逃躥。
他們身后跟著一群群手持彎刀的騎兵,頭頂戴著氈帽,胯下騎著清一色的褐黃戰(zhàn)馬。
這些騎兵的馬背上或多或少的拖著一名又一名正在奮力掙扎的少女。
而就在他們馬屁股的后面,用一根根麻繩拴著一名名血肉模糊的身形。
遠遠的從身材上判斷,那是一群不過十一二歲的少年,還有一些只有七八歲大小的孩童。
戰(zhàn)馬奔騰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卻穩(wěn)穩(wěn)的吊在那群發(fā)足狂奔的百姓身后。
他們高舉著自己手中的彎刀,隨時都可以取走這些百姓的性命。
但是他們卻并沒有直接揮刀,而是如同驅(qū)趕羊群一般將他們聚集在一起。
“兩腳羊,哈哈哈…”
“兩腳羊”的呼喊與接連不斷響起的狂笑充斥著劉夏的腦海。
他本來以為在這個改變了歷史的華夏,永遠也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名詞。
絕望的呼救與痛苦的哀嚎充填了他整個心神。
劉夏口中不停的怒罵與呵斥,他麾下的那些護衛(wèi)們,始終沒有任何一個人上前一步。
他虛弱的從馬車上爬了出來,暗恨自己因為悲傷而多日不食,以至于現(xiàn)在身體虛弱到拔不出手中佩劍。
逃亡的百姓距離劉夏的車隊越來越近,那些猖狂的胡虜似乎此時方才注意到劉夏的馬車。
“啊哈,居然還有一群兩腳羊的軍隊在這里,哈哈哈哈,兄弟們,殺羊啦~”
為首的一名騎兵高聲吆喝,雖然口頭上不說,但還是有些忌憚人多勢眾的漢軍。
然而近些年來他們已經(jīng)見識了太多漢人的軟弱,故而哪怕是見到了數(shù)倍于己方的漢軍,也依舊沒有絲毫退避的意思。
他們不再戲耍那些逃亡的百姓,高舉著手中的屠刀開始屠戮。
劉夏虛弱的身體從馬車上摔落,撲通一聲摔落在地上,濺起了一地的煙塵。
“太…殿下,您這是何苦?!?/p>
一名負責(zé)伺候劉夏衣食起居的宦官紅了眼,急忙將劉夏從地上攙扶起來。
“劉夏無能,救不了這大地上所有受苦受難的子民。
但是劉夏無法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眼前的子民淪為血食。
眾將士…”
劉夏悲憤的開口高聲道:“今日不除胡虜,劉夏絕不茍活。”
他聲音悲鳴,宛如杜鵑啼血。
落在所有漢人將士的心中,就如同洪鐘大呂一般攝人心魄。
距離劉夏較近的幾名護衛(wèi)身體已經(jīng)開始發(fā)抖,但是他們不得將令,依舊不曾拔出手中的環(huán)首刀。
護衛(wèi)劉夏的統(tǒng)領(lǐng)面色潮紅,他咬碎了自己的一口鋼牙,卻終究不肯下令出兵。
他是劉夏的親兵護衛(wèi)統(tǒng)領(lǐng),他的責(zé)任是保護劉夏的安危。
他們面前的是一百名羯族騎兵,在馬背上可以力戰(zhàn)十倍于己的騎兵,他不能用殿下的性命去冒險。
“殿下…”
就在所有人都猶豫不決的時候,那服侍的宦官發(fā)出一聲尖細驚呼。
當所有人目光落到劉夏身上的時候,他們都在這一刻紅了眼。
只見劉夏一手握著出鞘的佩劍,身體卻是虛弱的栽倒在地上。
他用劍杵著自己的身體,單膝跪倒在地上極力的想要站起來,但身體的虛弱卻始終讓他無法起身。
他渾身上下彌漫的戰(zhàn)意卻似熊熊燃燒的烈焰,升騰燃燒,永不熄滅。
原本猶豫不決的眾護衛(wèi)愣愣的盯著劉夏,他們看到了一個不屈的靈魂。
隨后不知何人發(fā)出一聲怒吼:“嗶其老母,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條好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