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令江曉漁比較失望的,是江曉仁因為自己沒有凝聚出文心,所以他也無法告訴江曉漁究竟什么是文心。
當然了,江曉漁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通過旁敲側(cè)擊,他總算是對文心有一個模糊的認知了。
所謂文心,其實有些類似于武者的丹田。應(yīng)該是讀書人修煉的一種法門。就像武者修煉,需要氣感打開丹田,才能凝聚內(nèi)力,最后跨入中三品之境。
而不同于武者丹田的具象化,文心則是一個特別抽象的概念。
江曉仁說,武者練體,文人煉心。
可這心要怎么煉?他不知道。他師父讓他怎么練,他就怎么練。
他只知道,從上古時代流傳下來的典籍中曾記載了,有凝練文心的強大讀書人激揚文字,揮斥方遒。甚至能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
那是一種武道上三品境界武夫都難以企及的力量。
至于這話里有多少吹牛的成分,江曉仁不知道,江曉漁就更不知道了。
不過江曉漁偷偷問過江曉仁,既然孟夫子是他師父,而且要讓江曉仁凝練文心。
那孟夫子肯定知道什么是文心,甚至有可能孟夫子就是那種凝煉了文心的強大讀書人。
對此,江曉仁罕見的沒有吭聲。后來還是江曉漁問的急了,江曉仁才說他也不知道。
這就很迷惑了!
但江曉仁說他從來沒見過孟夫子表現(xiàn)出過異于常人的地方。
不管是書院里,還是外出游歷。
孟夫子就和鄉(xiāng)間那些六十多歲的老頭兒一樣。也會累的氣喘吁吁,腰酸背痛。只是體力比起普通人能稍微強一點。
據(jù)說這還是孟夫子年輕時對君子六藝頗為熟稔的緣故。
關(guān)于對文心的探索只是一個小插曲。畢竟幾天觀察下來,江曉漁發(fā)現(xiàn)。這一行人中似乎只有江曉仁在凝練文心。
既然連正在凝練文心的江曉仁都說不清楚,那其他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他估摸著,恐怕只有等到什么時候江曉仁凝煉了文心,自己才有可能搞明白。
不過這也算是為江曉漁推開了另一扇門,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原來文人也能修煉。
而且江曉仁說的古籍里所描述的那種場景,江曉漁見過。就在他的夢里,那一襲青衫拔地而起,沖向蒼穹時。橫渠四句竟然宛如天地律令。
那人說要為天地立心,然后風停雨住,海嘯倒卷。那人說要為生民立命,然后大地復蘇,死去的人又睜開雙眼,枯木逢春。
只是江曉漁從前一直不覺得那和這個世界有什么關(guān)系。他一直以為那只是他在時空隧道里碰巧看見的一幕而已。
他以為自己的穿越,是因為那個世界產(chǎn)生的磁場和隧道里列車的電磁波在某一瞬間達成了共鳴,然后巨大的力量撕開時空束縛,讓他在時間的長河里正好看見那一幕。
然后在自己想要回到列車拼命掙扎時,不幸又誤入了這個世界。
可如今看來,江曉漁覺得,這個世界很有可能就是他看見的那個世界。
越是這么想,江曉漁就越頭疼。他忽然想起來,那場夢的最后,那個人臨去天外時還朝他拜了一拜。
然后才是他腦海里的那本書化作一個光團穿越層層阻礙,進入他身體里。
沒錯,如今的江曉漁已經(jīng)能看見自己腦海里那道光團慢慢剝落后,浮現(xiàn)出的里面那本書籍模樣。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江曉漁覺得自己的穿越,絕不會只是一場偶然。
一瞬間,江曉漁腦子里出現(xiàn)了很多想法,他想了許多。最后無奈,只好苦笑一聲。
來到這里十二年了,除了最開始還覺得自己是天命驕子以外。之后的時間里,現(xiàn)實把他擊打的體無完膚。
好不容易已經(jīng)認命了,相信自己的穿越就是一場意外。打算就這么活到老死。
可是從前段時間的那場夢開始,到現(xiàn)在,他竟然意外的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真的背負有什么特殊使命。
天生我材必有用嗎?
沒由來的想起李白那句詩,江曉漁也很惆悵啊!腦袋里那本書外面的光團還沒有徹底剝落。也不知道,最后全部浮現(xiàn)出來后,帶給他的是什么樣的未來?
所以他才像交代后事一樣,想把章伯章嬸兒一家安頓好。
他知道,此時的自己就像個棋盤上任人擺布的棋子,早有人把他的命運寫好了。不然也不會穿越十二年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窗外的星空,此時像極了江曉漁那天晚上睜眼時看見的那一幕璀璨。
……………
有些遺憾的是,江曉仁和江曉義這次回來并沒有在家里待多久。
八月十三號那天,一大早一行人就出發(fā)準備回玉山了。
這段時間以來,江曉漁除了探索文心和重新思考關(guān)于自己穿越的事以外,更多的精力其實還是放在了復習功課上。
畢竟不管以后要如何,先做好眼下的事才是首要的。
關(guān)于升學大考,這幾天里,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江曉漁也會跑去找玉山書院的那些先生們解惑。往往都能得到答復,而且給他一種醍醐灌頂?shù)母杏X??梢哉f是受益匪淺了。
“二哥,我給你說的那些理論絕對有用,你回去了一定要試試。還有,突破到三品的時候記得寫信告訴我。到時候不管在哪里,說啥我都會去找你的?!?/p>
出云鄉(xiāng)的碼頭上,江曉漁還在依依不舍的和江曉義叮囑著,他把前世熬夜看武俠和玄幻小叔里的一些修煉理論,整理了以后全都一股腦灌輸給了江曉義。
此時就是在囑咐江曉義其中的一些關(guān)鍵點。只是這一幕看的專門從玉江縣趕回來送兒子的江天瀚夫婦一臉黑線。
今天他二人就是特意從縣里趕回來送自己寶貝兒子的,結(jié)果話沒說幾句,全讓江曉漁把人占著了。
反觀江曉仁那邊,二伯江天昊就隨口叮嚀了幾句,然后就是二伯母江王氏一直噓寒問暖的。還給大包小包拿了不少東西。
再不把人家兒子還給大伯和大伯母。江曉漁懷疑自己能被拆了。于是又過去和幾位玉山書院的先生以及兩位兄長同窗一一作別。
這幾天他可沒少麻煩人家。
“林師兄,孟夫子。多謝一直以來二位先生對我兩位兄長的照顧。這些天對晚輩也頗為照顧。這是晚輩自己做的一些吃食,路上諸位可以拿著當零食消遣消遣?!?/p>
從章函手里接過兩個大木盒,然后轉(zhuǎn)交給了幾位玉山書院的學長。那里面是江曉漁用牛油紙包的一些鹵味。還有炸的蘑菇,小酥肉等零食。
“對了,晚輩看這幾天夫子和幾位學長對我家的蚊香和肥皂感觀也挺不錯的。已經(jīng)讓人打包了一箱,都放在船上了。若是用完了,隨時寫信來鄉(xiāng)里,到時候晚輩一定再親自送去。”
幾位夫子都一臉滿意的看著江曉漁。不僅是孟夫子和林師兄,其他三位教習也特別喜歡江曉漁。
尤其是得知了江曉漁的父母長年不在家,只有一對老仆照顧著江曉漁。
就這,江曉漁還能弄出江記食鋪和蚊香肥皂這樣的好營生。而且聽說江曉漁還是南山書院的學生,成績也不錯。
幾位教習甚至私下里還商量,說是等到江曉漁此次升學大考的成績出來,只要分數(shù)差的不算離譜,他們就走個后門,把江曉漁招進玉山書院里。
當然,此時江曉漁自然是不知道這些的。
“曉漁。你說的那些等二哥回到書院了會試試的。這幾天二哥也想了下,發(fā)現(xiàn)你說的那些理論,確實有些道理。要是真能用,到時候咱們就寫一本武經(jīng)。以你的名字為名?!?/p>
最后所有人都上船要出發(fā)了,江曉義居然又從船上跳了下來,給江曉漁鄭重的說了這么一段話后,然后又縱身一躍,重新跳上船。落定后,還朝這邊揮了揮手以示意。
玉山書院的人離開了,他們乘坐快船順著滄江逆流而上,先到關(guān)北郡。然后轉(zhuǎn)陸路到關(guān)東府,再乘船順著大河逆流而上入中州,進京兆府。最后會在京都長安城外的渡口下船,騎馬趕往玉山。
青玄國六大書院,四座都坐落于京兆府中。玉山書院就在那座長安城南的山脈中。
江曉漁第一次覺得自己有了一個明確的目標。
從前在南山書院,他根本就沒聽說過文心這種事,可這回玉山書院眾人在他家歇腳這幾天里。江曉漁發(fā)現(xiàn),在玉山書院,至少是玉山書院的某一群人里,文心似乎并不算多么隱秘的事。
這從大哥江曉仁的修煉從不避諱,甚至對江曉漁都毫無保留這一點就能看出來。
難道這就是六大書院和其他書院的區(qū)別嗎?
青玄國六大書院,青陽學宮為首,但太學最為神秘。國子監(jiān)和玉山書院不相上下。
其他兩個分別是春秋書院、北倉學府。據(jù)說歷史悠久傳承十分久遠。
距離大考也沒剩幾天了。考場設(shè)在了明州治所,也就是大明府大明縣。
路程并不算近,今天把江曉義他們送走,明天,最遲后天,江曉漁也要出發(fā)了。
就像江曉仁這次初見他時說的那句話一樣。是戰(zhàn)士就要踏上自己的征程,而江曉漁,馬上也要奔赴屬于他的戰(zhàn)場了。
……………
當太陽落下又升起,出云鄉(xiāng)碼頭因為肥皂的緣故,如今來往的商人似乎比從前更多了。
江曉漁帶著章函想讓他也出去看看州城里的風貌,長長見識。這次時間原因,出于各種考慮他們將乘船出發(fā),走水路去明州治所大明府大名縣。
好處是只用四天時間就可以到了。但壞處是這四天里他們基本上都要待在船上了。
當然,江家也不可能就讓這兩個加起來還沒三十歲的小孩子就這么出門。
黃伯作為主管族中后輩子弟的管家,這次是肯定要一起去的。除了黃伯,還有族中的兩個護衛(wèi)。出門在外,安全是頭等大事。
最后和章伯章嬸兒說了聲等他們回來,江曉漁幾人就登上了舟船。
看著岸邊幾人還戀戀不舍的模樣,江曉漁心里一時間也是百味雜陳。二伯和四叔一家都來了,就連大伯母也趕來送他。
要不是他勸了一下,江曉漁估計奶奶也會來。
江晚歌還在大聲喊著讓江曉漁好好考,別忘了自己答應(yīng)過以后要帶她去看青陽學宮的話。
穿越以來最大的感觸,不是這與前世天差地別的生活環(huán)境。而是江家這群人。
在前世的許多小說里,那些大家族中,人情淡漠,同族傾軋,甚至骨肉相殘。
這點在江家根本就找不著,不僅是江家,就連整個明臺郡,這十多年里江曉漁幾乎沒聽過類似的事情。
當然要說些拿不上臺面的齷齪是肯定有的,可也不至于像前世小說中那么夸張。
出云鄉(xiāng)里,門前左右鄰里之間的關(guān)系尚且好的很,更何況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同族血脈。
要知道,這個世界里的鄉(xiāng)黨情誼特別深厚。畢竟帝國征召時,這些人彼此都是可以互相依托生死的關(guān)系。至于族親,那就更是最親近的人了。
在這里,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從來都不是說說而已。
“此次有勞兩位族叔了?!?/p>
舟船上,江曉漁朝著跟來的兩位族中護衛(wèi)鄭重躬身行了一禮。
那兩位趕緊避開,口稱不敢受禮。
但江曉漁還是堅持做全了禮節(jié)。
“江豹。你先去歇著吧,有江明守著,就夠了。”
黃伯看江曉漁和兩個族中護衛(wèi)已經(jīng)打過招呼了。便開口對其中一個臉色有些蠟黃的漢子吩咐了一聲。
說起來,這二人都是江氏族人。尤其是那個江明,真論起來還是江曉漁沒出五福的叔叔。
而且別看他看起來身形削瘦,但據(jù)說還是個擁有武道五品境界的高手。至于江豹,那也是個武道七品境界的退伍老兵了。經(jīng)驗十分豐富,據(jù)說當年還是大伯江天瀚的親兵。
那江豹聞言看了眼黃伯,然后打量了周圍一圈,便去歇著了。
江曉漁乘坐的這種舟船是滄江上專門載客的一種小型樓船。船長三丈八,寬有約摸一丈六七左右,船身有個兩層的船樓,里面劃分有十幾個特別小的房間,睡覺休息是完全夠用的。
此次江家直接包了整艘船二層的一半,另一半也被隔壁城鄉(xiāng)鎮(zhèn)李家包了。因此整個二層其實就他們兩家十來個人。
至于一層則是另外幾個附近鄉(xiāng)中要去州城參加考試的大族子弟。
其實他們這次出發(fā)是一個船隊,后面還有幾艘船,也是些附近鄉(xiāng)民家中去參加大考的子弟。
小說《人間不歸客》免費試讀試讀章節(jié)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