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詩界
2013年9月23日。
安溪省合陽市安溪博物館。
歷史研究所。
11:48pm。
柳缺敲門的時候,鄭新發(fā)教授正用放大鏡仔細(xì)看著正陽縣出土的詩箋,明亮的白熾燈照的室內(nèi)恍如白晝。他輕輕推開門,沒有打擾鄭教授,只悄悄把冷掉的茶水倒掉,換上熱騰騰的新茶。
研究所的夜晚非常安靜,透過走廊的窗戶,甚至能聽到幾百米外馬路上來往的車輛。柳缺也輕手輕腳的,生怕自己影響鄭教授的研究,這是他多年以來作為學(xué)生的基本素養(yǎng)。
寂靜的氛圍下,鄭教授低聲叨念的聲音,也因此顯得格外清晰。
“吾聞馬周昔作新豐客,天荒地老無人識……”
“空將箋上兩行書,直犯龍顏請恩澤……”
柳缺豎起耳朵仔細(xì)聽著,他知道這是唐代李賀寫的致酒行,下一句就是名垂千古的那句:我有迷津不得解,雄雞一聲天下白。
可是鄭教授讀到這里,沒了下文。沉默了半天,遲遲沒有念出來。柳缺心生好奇,于是湊上去,打量著鄭教授專心研究的詩箋。
兩個月前,安溪省正陽縣出土了一座清朝古墓,正是由歷史研究所負(fù)責(zé)開發(fā)。
不過這座古墓規(guī)模甚小,隨葬的基本都是清朝時期的詩文和書卷,沒有什么值錢東西,所以沒有重點保護。
可偏偏就有一張詩箋,被村頭的小娃娃撿了回去,要不是父母深明事理,主動上交給博物館,或許就錯過了。
這張詩箋通體青翠,像是用什么綠色植物的葉子染成,蓋著一層薄薄的蠟質(zhì)層,因此保存相當(dāng)完善。其上面的字跡也非常清楚,只是,跟中國古代文字不太一樣。
柳缺一早就看到了這張攀滿了爬蟲一樣字體的詩箋,他不太懂古文字,也認(rèn)不出不出這究竟是梵文還是象形文字,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這絕對不是外國的東西。
因為詩箋右下角的落款上,用同樣的筆觸和墨跡寫著李賀兩字。
“見過嗎,小柳,這是吐火羅文?!?/p>
鄭教授放下詩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對柳缺介紹著詩箋的信息。
他指著詩箋上繁復(fù)扭曲的字體,低聲說:“其實我完全不懂吐火羅文,這部分還是我托朋友找錢文忠教授翻譯的。他是季羨林老先生的學(xué)生,對吐火羅文多少有些了解。”
“這張詩箋上,記錄了一個很神奇的地方,那個地方叫做詩界?!?/p>
鄭教授看向柳缺,似乎覺得很有意思:“這個叫做詩界的地方,是由唐朝詩人的記憶構(gòu)成,里面的一切圍繞詩人的某段記憶不斷循環(huán),周而復(fù)始,永不停歇?!?/p>
“后來的人,可以進入到這些詩界里面,從這段記憶的開始,經(jīng)歷那些光怪陸離的故事。”
“只要能夠完成詩界里面的任務(wù),就可以獲得各種稀奇古怪的寶物,甚至還能把那些詩人帶回來?!?/p>
“這,這怎么可能?”柳缺忍不住笑出了聲。
“要真能回到過去,還要我們考古干什么。我直接回到唐朝把李白叫回來,圍繞他寫一篇前無古人的論文,還不是絕對權(quán)威?”
“想得挺美。”鄭教授把詩箋放到一旁,“里面還說,能夠通關(guān)這個叫做詩界的人,叫做天命人。他們可以回到一個叫故唐的地方,那里完全是唐朝的原貌,存在于另一個叫做‘須彌戒子’的時空?!?/p>
鄭教授說著,似乎自己也覺得有點異想天開,接連搖了搖頭。
“唐朝就有平行空間的說法了嗎?”柳缺問道。
“唐朝沒有平行時空,但是這張詩箋,確實是李賀真跡?!?/p>
鄭教授拿過一旁的筆記本,翻到夾著書簽的那頁,遞給柳缺:“除此之外,里面還寫了一句詩,據(jù)說如果念出來的話,就會‘天塌地陷,日月無光’。”
“而這句詩,就是打開詩界的鑰匙?!?/p>
說到這里,鄭教授忽然笑了。他覺得這種迷信故事非常可笑。
柳缺卻對那句詩充滿了好奇,于是他接過筆記本,映入眼簾的就是一行工整的字跡。
我有迷津不得解,雄雞一聲天下白。
“我有迷津不得解,雄雞一聲天下白……難道這句詩真的是什么鑰匙,所以才讓唐代宋祁光、宋代錢易、清代孫洙全都注釋在書目里面?!?/p>
鄭教授摘下眼鏡,一邊擦拭,一邊低聲呢喃。
然而話音未落,他臉色忽然一變,陡然回頭看向柳缺:“小柳,你,你聽到雞叫了嗎?”
“雞叫?沒有,教授,剛才什么聲音都沒有?!?/p>
柳缺看著鄭教授一驚一乍的樣子,心里有點慌張。他情不自禁望向門外,昏暗的走廊上只房間內(nèi)亮著燈,而走廊兩端則是一片漆黑。
他心里有點打怵,硬著頭皮走過去關(guān)上了門。
要知道,研究所地處市中心,絕不可能存在養(yǎng)雞的情況,更不可能會有雞叫。要是真像鄭教授說的,半夜聽到雞叫,那該多嚇人啊。
“教授,你是不是聽錯了。研究所不會有人養(yǎng)雞的。”柳缺試圖安慰鄭教授。
“不對,雄雞夜鳴,庫兵動而戎馬驚?!?/p>
鄭教授并不理會柳缺寬慰的話,自顧自念叨著什么東西,他從柳缺手中奪過筆記本,迅速翻找著上面對詩箋的翻譯,很快他就找到了那句話。
“雞夜鳴而兵馬起,氣之感也……有東西來了。”
“東西,什么東西?”
看著鄭教授嚴(yán)肅的表情,柳缺雞皮疙瘩起了一身,甚至覺得后脊發(fā)涼,不寒而栗。
鄭教授顧不上柳缺,連忙掏出手機,拔打錢文忠教授的電話。然而預(yù)料中的手機鈴聲沒有響起,取而代之的一陣有規(guī)律的滴聲,顯然是無法接通。
柳缺看著鄭教授如臨大敵的模樣,立刻掏出手機,心道要是真有什么變故,實在不行就報警。
可是當(dāng)他打開手機,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大大的叉號。
0:03am。
手機信號,無。
一個低沉的聲音忽然從柳缺耳畔響起,嚇得他一哆嗦。他剛想讓鄭教授別嚇唬他,卻突然反應(yīng)過來,那聲音絕不是鄭教授的。
因為鄭教授正在他面前,面色駭然的看著自己。
他,也聽見了。
“‘隴西本記’記載,四茂鄉(xiāng)野有異獸,性食腐,貌皮骨,棲古墓。怒目環(huán)鬃,四肢犬臥,高如成人。夜襲賀,不敵奔亡,得星官助,化險為夷。”
“日落前到四茂鄉(xiāng)黃楊村,存活至天亮?!?/p>
“破解詩界可以清除記憶、提前離場;若繼續(xù)探索,可以獲得獎勵。”
“注意,最后存活的一位弈子將繼承天命者的身份,作為火種,強制傳送現(xiàn)世?!?/p>
與此同時,柳缺眼中的世界忽然泛起劇烈的波紋,就像是在一口古井中放入滾燙的石塊,世界與空間泛起劇烈的亂流。
他幾乎分不清東西南北,大腦被強烈的眩暈感充斥,下一刻,研究所辦公室內(nèi)的光線驟然變暗,一切熟悉的場景就像被折疊起來一樣,變成了一片虛無。
此時柳缺的眼前的牌坊上,方方正正寫著三個古體字。
四茂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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