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她剛見到鳳華時,驚訝得都合不攏嘴,鳳華坐在那張自己專屬的椅子上,托著腮,看見自己進來了,象招呼老熟人一樣,招手道,“你是這里的管事?我有樁買賣要和你談?!?/p>
秦媽憋了一肚子火竟然發(fā)不出來,朝她上下打量著,任她閱人無數(shù),還是看不出來眼前這個絕色美人的來歷,她問,“你是誰,要和我談什么買賣?”
“我想借你這里的屋子住一陣子,當然也不是白住,每月給你一錠金子,你挑一間最好的房給我,雖然我并不見客,但若是哪天我心血來潮,挑幾個客人說幾句話也是可以的?!?/p>
秦媽愣了片刻后,大笑起來,她就沒聽說過這么好笑的話,對方把自己當成誰了,當今大武朝的公主,出來微服私訪,體驗民情?還是天上的王母娘娘,動了凡心下來私會情郎?
秦媽突然不笑了,她想到一個問題,剛才她出去時明明把門鎖上的,對方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覺地走進來的?
絕色美女又說話了,“你昨天是不是又買了一個小丫頭,據(jù)我所知,這個丫頭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她是郡首之女,如今郡首正在四處察訪,若被他查到了,你覺得你會是什么下場?”
秦媽臉色變了,她也不是第一次從人販子手中買人了,這一次人販子收了她十倍的價錢,賣給她一個絕色小丫頭,只說是平民人家的,秦媽興高采烈地買下來,正想著要在這給小丫頭開多少價錢,才能在十年之間把本錢還回來時,那小丫頭哭著鬧著要自殺,還說將來終有一天要讓郡首帶了人馬把她殺了。
她原來只當笑話來聽,現(xiàn)在聽對方的意思,難不成這是真的?
秦媽打了個寒戰(zhàn),大武朝的律法之嚴苛,那是絕對能讓人做惡夢的。
還在猶疑著,鳳華已經(jīng)起身說,“以后你用得著我的地方多著呢,勸你還是聽從我的建議為好?!?/p>
秦媽最后還是決定將她留下來,雖然此女來歷不明,但一來她長相絕美,二來反正也只是多一個人的飯,每月一錠金子只賺不賠,有什么事往后再相機而動。
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決定是對的,慢慢地,醉紅樓的生意是越做越好,鳳華的特立獨行不僅沒有激怒客人,反而贏得了更多的名氣,甚至有客人就著沖著她的古怪脾氣而來,有時候客人揣著金子,候了十天半個月見不上一面,有時候一個碰巧路經(jīng)此地的窮酸小子被鳳華點名約見,讓人完全摸不著頭腦。
但越是如此,前來碰運氣的人就越多。
秦媽做了這么多年生意,也不得不感慨,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越來越多的客人奔著鳳華的名頭而來,為醉紅樓帶來不菲的收入,連做事也越來越趁手,以往總有些白吃白嫖的、類似于胡公子一類的惡霸前來胡攪蠻纏,秦媽往往只能睜只眼閉只眼糊弄過去,自從鳳華來了,這些人不是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就是后來再也不見了蹤影。
連著醉紅樓里的姑娘們,哭哭鬧鬧的也少了,偶爾還有幾個想和鳳華爭頭牌的,最后也都識相地認了命,再也無人敢惹事了。她這醉紅樓名聲也越來越大,從一個不起眼的妓院,成了名震一方的大館子,做的不僅僅是皮肉生意,更兼了戲館、茶館和酒館的生意,如果有往來的名人客商不來這里坐一坐,就算是白來桐陰縣一趟。
她雖然不清楚鳳華做了什么,但知道這些都是鳳華的功勞,所以她寧可裝聾作啞,退居幕后,做個只負責收錢的大閑人。
秦媽把話扯到正題上,“鳳姑娘,我找你是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三天后是花神節(jié)了,按著以往,咱們醉紅樓都要舉行斗花大會,不知今年姑娘可有什么打算?”
“媽媽看著辦就是?!?/p>
“那就照以往的規(guī)矩來辦吧,只是,”秦媽拿眼看著鳳華,“醉紅樓的生意越來越好,今年又多了很多的貴客,都千里迢迢而來,只為了見上鳳姑娘一面,不知——”
鳳華明白這是秦媽想讓她現(xiàn)身一次,作為斗花會的壓軸大戲。她看了看天,淡淡道,“你知道我的規(guī)矩,看我那天的心情吧?!?/p>
繡房中,阿離正在逗弄一只鸚鵡,這只鸚鵡長得五彩斑斕,白色的頭頸,綠色的翅膀,緋紅的腹部,抓咬著一塊絲帕,任它把絲帕啄得支離破碎,阿離只是寵溺地看著它。
看見鳳華進來,阿離道,“我剛使喚小翠,去桐云山取了元實果過來,姐姐和喜媚斗法時用了不少法力,快吃一個補補元氣。”
阿離遞過來一個盤子,上面只有一枚果實,那果實形似松果,金燦燦的,象鈴鐺一樣。
鳳華取了松果放入口中,“這次的果實長了幾個?”
“今年干旱少雨,山上的精華之氣大不如從前,原來三個月產(chǎn)一個果子,這次長了足足五個月才產(chǎn)了這么一個?!?/p>
鳳華吃了松果后,轉(zhuǎn)向阿離,語氣含著責怪,“你今天太莽撞了,如此大張旗鼓地從桐云山召喚蝙蝠過來,不怕暴露了咱們的身份?”
“姐姐不是都替我擋了嗎?”阿離嘻嘻地笑。
“秦媽那邊是唬弄過去了,但胡公子是個有身份的人,難保以后不會有麻煩。”
“我是看那個胡公子太過霸道,實在忍不住了。”今天胡公子體罰蛾兒時,阿離一時心頭火起,施展了召喚術(shù),把蝙蝠從桐云山召了過來。
“咱們在醉紅樓能夠安穩(wěn)度日,全在于低調(diào)行事,別人雖然對咱們有所懷疑,但至今無人看出咱們的來歷,以后千萬不可義氣用事,否則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妹妹?!?/p>
“我會記住姐姐的教誨的。”
鳳華在梳妝臺前坐下,“今晚這一幕,不少人都看見了,她們怎么說?”
阿離站在鳳華身后,拿篦子一道一道地梳理著,“姑娘們都說是桐云山的山神顯靈了,召了蝙蝠過來,將惡人趕了出去,還說胡公子是惡有惡報,活該?!?/p>
鳳華莞爾,“難道就沒有說我是妖人,那些蝙蝠是我召來的?”
“就算有人心里是這么想的,也不敢這么說啊?!?/p>
鳳華看了看月色,朦朧的月華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西天,快天亮了,她今天有點累了,今日和喜媚斗了一場法,若不是那顆元實果,她至少需要修煉幾個月才能把元氣補回來。
“姐姐,三日后的斗花大會你會去嗎?”
阿離沒有聽見回答,低頭去看,見鳳華已經(jīng)閉目養(yǎng)起了神。
今年的斗花大會比以往都要熱鬧,不僅是因為現(xiàn)在的醉紅樓比以前更加氣派了,還因為來了很多新的貴客,除了有富甲一方的巨賈外,連幾位都城的達官貴卿也特地趕來,一觀這人間難得的盛事美景。
秦媽為此可是耗費了腦筋,幾個月以前就開始著手準備,這幾天更是忙得腳不著地,恨不能生出三頭六臂來,偏偏鳳華說要閉關(guān)三日,想問個事連門都不讓進,秦媽還指望著她能在眾客面前露個臉,就是隨便說一句也好,否則讓這么多為她而來的貴客情何以堪,讓她這個媽媽怎么下得來臺?
可是阿離一直守著門,說不到三日,鳳華是絕對不會出來的,秦媽媽無奈,只能指望著鳳華能在最后一日神龍現(xiàn)身一回。
這幾日可把醉紅樓的姑娘們累壞了,雖說她們沒有鳳華那么大的名聲,但大家的姿容才貌還是不差的,如果能被一兩個貴人們相中,娶回家去,即使是做個小妾,從此就顛覆命運了。
這三年來,鳳華一直都是她們極力模仿的對象,這個來歷不明的人,能把一塊普通的絲帕,一朵小花,經(jīng)過各種搭配后,穿出驚艷的效果來,大家在仔細研究過鳳華的穿衣打扮和儀容體態(tài)后,都摒棄了當下婦女的裝束,穿起了自己制做的衣飾,這種衣飾又很快在桐陰縣、乃至整個大武朝流行開來。
在她們得知鳳華這次不參加花魁的評選后,終于放下心來,花魁只能有一個,只要鳳華不參加,她們?nèi)巳硕加袡C會。
所以在這幾日的比試中,姑娘們無不施展渾身解數(shù),從跳舞彈唱,撥弄樂器,到潑墨揮毫,吟詩弄畫,十八般武藝全拿了出來,經(jīng)過數(shù)場比試下來,由現(xiàn)場的賓客們評選打分,最后選出了三名得分最高的姑娘,進入最后一天的比試,獲勝者即為今年的花魁。
眾賓客這邊卻是大失所望,大家盼星星盼月亮,原以為鳳華會出現(xiàn)在第三天的高臺上,誰知到了最后選花魁的環(huán)節(jié),鳳華還是遲遲不現(xiàn)身,有些賓客就坐不住了,嚷嚷著要鳳華出來才能繼續(xù)捧場,否則就走人。
秦媽急了,一面安撫眾賓客,一面不斷派人來催鳳華,但阿離守著大門,根本不讓進一步,秦媽都不敢進的地方,有誰敢往里闖,大家只能垂頭喪氣地回來。
眼看著場面一片混亂,底下叫囂之聲此起彼伏,秦媽只能使出偷梁換柱的辦法,一面向眾賓客解釋說鳳姑娘出了麻疹,不能出來見客,為了不辜負厚愛,在幕后為大家彈奏一曲,一面安排人手,準備找人冒充鳳華彈奏。
秦媽不是第一次使用這招了,以前經(jīng)常有客人豪擲千金,只為了見鳳華一面,即使見不著,就是聽她彈奏或演唱一曲也好,可鳳華是個隨心所欲慣的,哪里是想見就能見的,所以秦媽想出了這個辦法,以備不時之需。
秦媽挑人也不是亂挑的,這位冒牌的鳳姑娘就是蛾兒,雖說蛾兒長相平平,可彈得一手好琴,放在醉紅樓都是沒人比得上的,反正從來也沒有人聽過鳳華彈琴,拿蛾兒來充數(shù)也不算辱沒了鳳華。
賓客們也都是聽說過鳳華的琴技,幾經(jīng)口耳相傳,傳成了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人生哪得幾回聞的神曲,所以當下秦媽這么一說,賓客們立刻安靜下來,如果見不著鳳華,聽聽神曲也是好的。
琴聲是從后花園的假山后面?zhèn)鱽淼?,絲絲縷縷的,混著花香一起飄了過來,喧鬧的賓客席立刻安靜下來。
琴聲彈得清婉,緩而不絕,急而不亂,低處似泉水鳴咽,高處如金石響徹,更何況冠了鳳華之名的曲子,哪有不好的呢,眾賓客聽得如癡如醉。
聽得正入神時,有人大聲道,“錯了,錯了,這支《問梅》描述的是一人于千里冰封之中無意尋見一枝梅花,贊嘆之際,三問梅花而不得解的場景,意境清幽中又有一絲愁悶。古人常云,畫梅宜老不宜新,宜瘦不宜肥,宜淡不宜濃,彈琴也是此理,可此曲卻明顯濃艷有余,清瘦不足,可見完全不得要領(lǐng)?!?/p> 小說《我斬了天道》免費試讀試讀章節(jié)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