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終究是老了啊 試讀章節(jié)

聽著太后的哭泣聲，想起大殿上慘烈的一幕。

以沈自安為首的眾人眼眶也濕/了。

在場的人，誰沒有受過白相的恩惠？

官職最小的御史舉起袖子抹了抹眼角，凄涼悲愴地道：“昔日我餓得飯都吃不起，更別說讀書了，南巡的相爺知道了此事，給我留下了銀子，讓我有書可讀，然而我還沒報答相爺，他就……”

工部侍郎道：“曾經(jīng)我還是個只知溜狗逗貓的紈绔，要不是遇到相爺，我也不會洗心革面，走上仕途報效國家?！?/p>

又有一人道：“我與相爺同在一個院子處理公務(wù)，整整十五年，相爺都沒有缺席，一直都是最晚走的那個。相爺那殫精竭慮，一心為國的精神，我永志難忘?！?/p>

“……”

眾人各自一番感人肺腑的話，整個后殿充滿眼淚與悲傷。

秦豐業(yè)幾乎咬碎一口銀牙。

元貞帝的面色同樣不好看。

他若是記得白惟墉的功勞，就不會一心讓白惟墉死。

但母親與群臣如此，他若是再執(zhí)意處置白惟墉，那就是把自己置于不孝不義之地。

所以，他有些動搖了。

太后心疼白惟墉，不愿白老丞相在宮里凄苦離世，想讓老丞相回府給家人見最后一面，可她也不能強(qiáng)逼兒子。

眼下見元貞帝神色變幻，便知他的心動搖了。

太后向他招招手：“皇帝，你過來。”

元貞帝恭敬地來到太后面前，太后示意他坐下。

內(nèi)侍搬來椅子，元貞帝坐到太后面前：“母后?！?/p>

太后拉過元貞帝的手，再隔著朝服，抓起白惟墉瘦削枯槁的手，讓他們兩手相握。

太后哭著道：“皇帝，先帝走的時候，把你的手交到惟墉手中，那時他說‘惟墉，元貞年輕，力有不及，你要助他扛起這個爛攤子’?！?/p>

“當(dāng)時哀家就在場，其實(shí)那時你已經(jīng)二十幾歲了，哀家覺得先帝不該說這話，天下畢竟是要你當(dāng)家做主的，怎么能這么和一個臣子這么說?！?/p>

“可你走后，先帝又拉著惟墉的手說‘惟墉，元貞太善良，這個惡人，只能你來做’，先帝還說‘惟墉，對元貞嚴(yán)格一些，朕遺憾自己沒能好好教導(dǎo)他，朕只能把他托付給你了’?！?/p>

“皇帝，你父親最是疼愛你，他放心不下你，才把你交給惟墉。別怪惟墉對你太嚴(yán)格，也別怪惟墉對你苛求。”

“你那么善良，那么純真，這些年要是惟墉不做這個惡人，你父親去世后的第一年，我們母子早就……”

“其實(shí)惟墉他也不好受，不止一次告訴哀家，身為一個皇帝，你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他不想再給你那么大的壓力?！?/p>

“是哀家拜托惟墉，務(wù)必要時刻匡正你的言行舉止，創(chuàng)業(yè)容易守業(yè)難，先祖打下來的江山，在這么多年的戰(zhàn)火摧殘下，早已不復(fù)當(dāng)年的強(qiáng)盛。”

“盡管我們都知道你背負(fù)著很多，你很辛苦，但我們也只能狠下心對你嚴(yán)格要求，但那一定不是刁難?；实郏阕龅煤芎?，哀家為你驕傲?！?/p>

元貞帝默默垂下頭。

這個老人的手，曾經(jīng)還握過戒尺狠狠地打在他身上，那疼痛感他至今仍記得。

可是如今，枯槁得不成樣子，怕是連握戒尺的力氣都沒有了吧？

終究是老了??！

也快死了。

過了許久，元貞帝這才道：“母后，朕不追究白相御前自戕之罪，讓白家大姑娘帶他回府，如果有人說朕枉顧國法，朕一力承擔(dān)，您認(rèn)為這個決定可行？”

元貞帝絕口不提八萬將士戰(zhàn)死的事，這是他給自己留的余地。

也是他愿意讓步的原因。

只要這件事未解決，他還有動白家的理由。

太后自然知曉元貞帝的心思，但又不能強(qiáng)迫他，以免弄巧成拙，反而讓他更加憤怒。

太后擦擦眼淚，抽噎著道：“你決定便是。那些在此戰(zhàn)中支離破碎的家庭，你要好好撫恤，別傷了百姓的心。”

眾臣紛紛跪下：“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太后慈愛地看向元貞帝：“皇帝，你看，這些都是你的臣子，如果你體恤他們，他們也會反過來尊敬你。人與人之間需要互相體諒，互相照顧，哪怕是君臣亦如此?！?/p>

說完，太后捂著嘴又劇烈地咳了起來。

元貞帝立即勸道：“母后，您鳳體違和，切莫太過傷懷，相信白相他也不希望太后傷心壞了身子。接下來的事交給兒子處理，您快回宮歇歇，兒子讓御醫(yī)給您好好瞧瞧。”

太后微微頷首，擦了擦眼淚，將手伸向俞皎：“皎皎，哀家傷心得緊，今夜你就留在宮中陪伴哀家吧！咱們兩個傷心人互相慰藉?！?/p>

這是一個恩典，俞皎留在太后身邊，若是白家再遇到什么事，只要讓俞皎知曉，太后也就能知曉了。

俞皎拍了拍白明微的背，而后扶著老態(tài)龍鐘的太后一同離去。

白明微望著太后的身影，淚眼婆娑。

這是一位了不得的賢后，曾輔助先皇平定戰(zhàn)亂，賑濟(jì)災(zāi)民，是百姓敬仰的對象。

可如今，她也老了呀！

年輕時留下的暗傷，使得她不得不退出權(quán)利中心，避居行宮養(yǎng)病，不問世事。

但這次，卻為了白家趕了回來。

怪不得祖父如此忠誠，能這樣能體恤自己，理解自己的主子，付出再多也甘愿。

祖父，您看到了嗎？

還有人感念白家的犧牲和付出。

祖父，一定要活下去。

太后走了，眾臣也不敢留在這里，生怕元貞帝秋后算賬，紛紛告辭離去。

眾臣一個個相繼離去，皇帝面色陰沉地垂著頭，一言不發(fā)。

最后，元貞帝深深地看了白惟墉一眼，甩了甩袖子，領(lǐng)著秦豐業(yè)也走了。

等眾人都走后，白明微跪伏在床前，伸出手緩緩為祖父整理衣裳。她一邊哭，一邊道：“祖父您愛干凈，也愛整齊，就算是破舊的衣裳穿在身上，那也是纖塵不染，散發(fā)著陽光的氣息。”

“明微給您整理衣裳，讓您在最后一刻也能干干凈凈，體體面面的?！?/p>

成碧跪到白明微身邊，眼淚滾滾而落：“相爺……小姐，您別哭了，相爺看到會心疼的。”

她是沒有爹娘的孩子，是相爺撿回她養(yǎng)在小姐身邊。

要是沒有相爺，她早就被饑腸轆轆的人當(dāng)兩腿羊吃了。

但是好人為什么就不能長命？

方才帶她們來后殿偷偷見白惟墉的宮女，不知從何處鉆出來，不冷不熱地道：“別哭了，白相不會死?！?/p>

白明微難以置信：“你……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