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叫做《大別山演義》,是作者歐陽大俠的小說,主角為陽五哥徐向前。本書精彩片段:民國十五年臘月十八,大寒按陽歷,已經(jīng)是一九二七年的元月了民國都已經(jīng)十五六年了,大別山區(qū)的老百姓還是習(xí)慣用舊歷在老百姓眼里,只有過了舊歷新年,民國十五年才算真正翻篇兒了雞叫才頭遍,五哥就醒了摸黑穿好衣裳,拉開“吱吱呀呀”亂叫的小屋(當(dāng)?shù)赝猎?,指廂?門,“嗚嗚”叫的冷風(fēng)就急不可耐地擠了進(jìn)來五哥忍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一彎冷月就掛在對面疇屋(當(dāng)?shù)赝猎挘笍N房)屋頂上面,照得院子里白亮亮的,好像下...

大別山演義 精彩章節(jié)免費試讀

民國十五年臘月十八,大寒。

按陽歷,已經(jīng)是一九二七年的元月了。民國都已經(jīng)十五六年了,大別山區(qū)的老百姓還是習(xí)慣用舊歷。在老百姓眼里,只有過了舊歷新年,民國十五年才算真正翻篇兒了。

雞叫才頭遍,五哥就醒了。摸黑穿好衣裳,拉開“吱吱呀呀”亂叫的小屋(當(dāng)?shù)赝猎挘笌?門,“嗚嗚”叫的冷風(fēng)就急不可耐地擠了進(jìn)來。五哥忍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一彎冷月就掛在對面疇屋(當(dāng)?shù)赝猎?,指廚房)屋頂上面,照得院子里白亮亮的,好像下了雪一樣。

門檻雖然沒卸,大門的門栓卻已抽開,看來姐夫陳哥已經(jīng)起來了。五哥今天要和姐夫陳哥一起去新集去賣炭,二十多里的山路,全靠兩條腿走,所以要趁早。

新集,方圓十里八鄉(xiāng)最大的集鎮(zhèn)。五哥從未去過,只是聽說比吳陳河集、晏家河集、滸灣集都大得多的集鎮(zhèn)。所以,五哥很興奮,晚上基本沒睡著,剛剛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雞就叫了。

五哥哈了口氣,在院子里輕輕跺了跺腳。陳哥就從對面的疇屋里鉆了出來,手里還在往棉襖里塞什么東西。姐姐也跟著出了疇屋,說:“路上遠(yuǎn),還是喝碗南瓜稀飯再走吧!馬上就熬好了?!?br>
陳哥并不答話。陳哥是個燒窯的,話少。

五哥自然也不好說喝完稀飯再走。

五哥輕輕喊了聲:“陳哥,我去上個茅廁?!闭f完,便拉開大門出去了。聽到姐姐在后面叮囑姐夫道:“賣了炭捎點米回來,再不買米,過年都揭不開鍋了!”

“嗯!”陳哥甕聲甕氣地應(yīng)了一聲。也不曉得他是答應(yīng)五哥還是答應(yīng)姐姐。

五哥上了茅廁回來,陳哥已經(jīng)在大門前一丈遠(yuǎn)的木子樹下等他。在黎明到來之前的冬夜里,在清冷的月光下,木子樹那枯黑的枝椏,倔強地刺向黝黑微藍(lán)的天空。

五哥趕緊小跑幾步跟上,見陳哥手里拎著兩只布袋,曉得那是要等賣了炭買米面用的。

民國十五年春,大別山地區(qū)遭遇了六十年未遇的干旱,很多地方的農(nóng)民幾乎顆粒無收,七成以上的農(nóng)民沒有飯吃。山溝里的吳灣村算好的,陳哥憑一身蠻力,車水澆田。農(nóng)閑時節(jié)春夏燒磚瓦,秋冬燒炭,有時也燒些瓦盆瓦罐,家中勉強算是沒有斷頓兒。

三年前—-姐姐出嫁的第二年,作為家中長子的陳哥,在他大(土話,指父親,讀兒化音)的主持下,與老二老三一合計,咬牙湊錢買了一頭耕牛。五哥寄住在姐姐家,除了因為家里經(jīng)常窮得揭不開鍋外,另一個原因是來跟著姐夫?qū)W燒窯的。

姐夫陳哥嫌他年紀(jì)小,沒啥力氣,讓他先幫著放牛。當(dāng)然,除了放牛,五哥也經(jīng)常在窯上幫姐夫陳哥干些砍柴火、和泥巴、燒火等雜活兒,抵得上半個長工。

因為前兩天下過小雨,村路白天被人們踩成深淺不同、大小不一的腳印,晚上上凍之后這些腳印四周的泥巴就變得格外堅硬。兄弟倆盡量靠著山邊子走,但依然難以避免踩到堅硬的腳印上,不斷地發(fā)出“咯-咯-咯”的聲響,引得幾條警醒的狗有氣無力地叫了起來。狗們,仿佛接力似的隨著兄弟倆的腳步,一站一站的向山下傳遞著叫聲。如果說狗叫聲是警戒吧,卻有點敷衍了事;說是歡送吧,卻很不熱烈。

五哥曉得,狗們肯定是餓極了。這年月,人都吃不飽,何況狗呢?

姐夫家住在連康山中,那連康山海拔雖不甚高,但卻是大別山北麓的一大名山。相傳,東漢末年也就是三國時期有個青年名叫連康,在此立寨,高舉義旗,反抗苛政暴斂。山上至今有扯旗尖,就是連康樹義旗的地方,還有練兵場、擂鼓臺等遺跡。數(shù)百年后,有人說是宋代,有人說是明代,朝中一光州籍大臣,退歸林下,隱入此山為僧,修一大廟,并于廟側(cè)掘塘種蓮,稱蓮塘廟。后來弟子漸多,于周遭七十二座山峰上修建七十二座小廟,后人稱之為“七十二蓮塘”。故連康山又名蓮塘山。

約莫一袋煙光景,走到山下一戶人家,狹窄的山路到此與一條寬可通車的沙石路相連。頭天傍晚陳哥早已將燒好的炭挑到此處,借好了架子車,將炭簍用麻繩綁好在架子車上。

路邊人家的狗,大概習(xí)以為常,沒怎么叫,陳哥也沒驚動主人,徑直推開柴門,將院子里的架子車?yán)顺鰜?。五哥忙上前扶住后面,上坡時就推一把,平路時不用管。兄弟倆就這樣拉著炭車往新集城而去。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之后,五哥已經(jīng)開始出汗了,忍不住解開棉襖上面的兩顆紐扣,問前面拉車的陳哥:“還有多遠(yuǎn)?”

陳哥依舊悶頭拉車,甕聲甕氣回了聲:“快了!”

五哥就說:“陳哥,你歇會吧,我來拉?!?br>
“不用?!苯惴虻幕卮鹨廊缓喍?。

五哥一直試圖密切同姐夫之間的關(guān)系,但幾乎每次嘗試都是以失敗而告終。五哥跟姐夫之間的關(guān)系有點復(fù)雜,姐夫既是姐夫哥,也是師父,教五哥燒窯;同時也有點像是東家,因為五哥吃住都在姐夫家。說復(fù)雜其實也簡單,五哥和姐夫一家算是至親。

但五哥總有些寄人籬下的感覺,再加上姐夫平時不茍言笑,讓五哥感覺和姐夫之間總有層隔膜。有時免不了會想:大概姐夫嫌我添負(fù)擔(dān)吧,巴不得我早點滾蛋吧?

五哥曉得,在如今這個世道,多養(yǎng)一張嘴,對小戶人家來說,任誰也吃不消。所以五哥平時一點不敢偷懶,拼命干活,早上放牛,白日(土話,意為白天)不是上山砍柴就是到窯上干活。五哥也想早早的學(xué)會燒窯技術(shù),早日出師,不給姐夫一家添負(fù)擔(dān)。但姐夫很少主動教他燒窯的技術(shù),就是那種不管不問,你自己看著能學(xué)會多少是多少的樣子。有一次,說起燒窯的事兒,姐姐要姐夫好好教五哥。姐夫也就一句話:全靠眼頭亮!

五哥有空就往窯上跑,仔細(xì)觀察姐夫燒窯。

有一次五哥放完牛回來,水都沒顧得喝上一口,立馬趕到窯上看姐夫干活。大概是嫌五哥老是跟在身邊礙事,不愛說話的姐夫一撥拉,五哥站立不穩(wěn)差點掉進(jìn)窯里。這一下把五哥嚇個半死,也把趕來送飯恰巧目睹這一幕的姐姐嚇個半死。

姐姐就厲聲喝問:“姓陳的,你要搞么事?”

五哥趕緊說:“沒事,沒事!”

“沒招呼到(土話,意為不小心)嘛!”姐夫聲若蚊蚋,也不看姐姐,依然自顧自地干活。

當(dāng)天晚飯后,姐夫去窯上轉(zhuǎn)轉(zhuǎn)。姐姐叮囑道:“五兒啊,你以后干活兒的時候,千萬招呼著點?。 ?br>
走了差不多快兩個多時辰,遠(yuǎn)遠(yuǎn)看到了新集城,此時天已大亮,但并沒有太陽,陰沉沉的。五哥想起說書人常用的一句說詞:“那城池端的是十分險要!”

新集城地處大別山腹地,三面環(huán)山,一面臨水,城墻高約兩丈,寬七尺左右,全部用長方形石條砌成,易守難攻。城雖不大,卻是光山南部也是河南省最南端的一座重鎮(zhèn)。因南與湖北省的黃安、麻城兩縣緊鄰,故有“雞鳴狗叫聽三縣”之說,且歷來為豫鄂兩省咽喉要道,北窺中原,南掠荊楚,東控江淮平原,西扼京漢鐵路,戰(zhàn)略地位十分重要。

新集城位于光(州)黃(州)古道上,因為地處大山之中,歷來并無多少人居住。據(jù)記載,從明代起才開始人口才逐漸多了起來。明嘉靖年間,在今城北兩公里處設(shè)置長潭驛館。后來有幾戶人家從長潭遷來,開設(shè)食宿店,稱新店。不久,又發(fā)展成小集市,遂改名為新集。清朝乾隆年間,歸德營外委駐此,用條石砌成現(xiàn)在的城墻,并開挖護城河。清末,這里成為光山縣南部的政治、經(jīng)濟中心。民國前期,曾在此設(shè)置光山縣佐。

新集,距光山縣城一百里,北距河南省城開封八百余里,南距武漢卻不過三百里。

而此時的武漢已有取代廣州成為全國大革命新中心的樣子。

兄弟倆拉著炭車,從北門進(jìn)了城。

到底是城里,盡管是災(zāi)年,依然甚是熱鬧。賣春聯(lián)的、賣煙花爆竹的、賣燒紙的,一溜排了過去。賣油條的、賣豆腐腦的等各種叫賣聲此起彼伏,夾雜雞犬之聲。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不時能看到幾個蓬頭垢面的告花子(土話,在當(dāng)?shù)亍盎ā弊x“發(fā)”音,相當(dāng)于叫花子,即乞丐)。

陳哥徑直拉著炭車往城東而去。

第一次進(jìn)城的五哥大開眼界,忍不住左顧右盼。突然,五哥看到遠(yuǎn)處一幢奇怪的房子,屋頂尖尖的高出一般的房子,特別奇怪的是房頂上豎著一長一短兩根格子(土話,指椽子)搭成的架子,橫短豎長,十分地惹人注目。

五哥趕緊喊陳哥看,陳哥卻頭也不抬,答道:“那是教堂,洋人的廟?!?br>
經(jīng)過了兩家洋布店之后,兩人都留意到路邊的幾家糧店,一家店里的伙計在門口掃地,一家伙計正在卸門板,還有一家沒開門。

又走了一會兒,就到了賣柴火的地方。這里相對僻靜多了,已經(jīng)有七八份賣柴火的,松毛(即松針,大別山區(qū)農(nóng)民燒飯常用的燃料)、劈柴都有,其中一老頭正坐在劈柴上“噗噠噗噠”地抽著小煙兒(農(nóng)民自制的煙絲,用旱煙袋抽)。賣炭的只有陳哥獨一份。

陳哥便不急不忙地將架子車靠著一顆光禿禿的老槐樹下。五哥趕緊從車上取下小板凳墊在架子車屁股下,架子車就算停好了。

陳哥從車上搬下來一簍炭放在車前,買賣的架勢就算有了。然后從棉襖里掏出兩只燒熟的大紅芋,一只遞給五哥,一只留給自己,算是兄弟倆的早飯。這紅芋顯然是昨晚做飯時就埋在灶膛里的火灰之中的,早上出門前,陳哥才從灶火爐里扒出來的。

早已餓壞了的五哥趕緊三下五除二地剝掉紅芋皮,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紅芋雖然在陳哥的破棉襖里焐了很久,但終究還是涼的,五哥很快就被噎住了。

兩丈開外,站在屋檐下的一個小姑娘,看到這一幕,莞爾一笑,回身進(jìn)屋,捧出一碗水出來,走到五哥面前,將碗遞向五哥,輕輕說了聲:“給!”

五哥正噎得翻白眼,仔細(xì)一看,眼前這個姑娘,跟自己年紀(jì)差不多,瓜子臉,雙眼皮,右眉上有顆淡淡的痣。上身穿著一件偏襟紅花襖,下身穿著一條洋布面的黑棉褲,梳著一條又粗又長的麻花辮,雙手捧著水碗--還冒著熱氣,笑吟吟地看著他。

寒冬臘月里,走了差不多兩個時辰的山路,啃著冷紅芋充饑的五哥,感覺就像冬天晚上睡覺被窩里有個烤火爐子(大別山區(qū)農(nóng)民常用的一種取暖工具,用竹篾編的,里面有一個瓦盆,瓦盆里盛著做飯時未燒盡的柴火余灰,條件好一點的用木炭)一樣暖和、舒服,連忙伸手接過水碗,轉(zhuǎn)手遞給陳哥:“陳哥,你先喝點。”陳哥不容置疑地擺擺手說:“你先喝吧!”

五哥正待要喝,只聽得對面不遠(yuǎn)處有人吆喝一聲:“賣炭的,過來,把你這車炭都拉到曾老爺家去!”

五哥抬頭一看,是一個黑衣黑褲的保丁,肩背一桿長槍,站在十步開外沖他們招手。

陳哥答應(yīng)一聲,便把取下的一簍炭重新搬到架子車上。五哥趕緊一仰脖喝下半碗水,然后把碗遞給正準(zhǔn)備系繩子的陳哥。陳哥這回沒推辭,一口氣干了,然后把空碗又遞回五哥。

五哥轉(zhuǎn)過身,把碗還給了那姑娘,沖小姑娘一拱手,表示感謝。這時陳哥已經(jīng)拉動了架子車,五哥趕緊小跑跟上,扶著架子車。

七拐八拐,架子車跟著保丁來到一家高大的門樓前。保丁讓陳哥把架子車靠墻根兒停好,門口等著,然后進(jìn)去通報。不一會兒,保丁領(lǐng)著一個賬房先生模樣的人出來,讓陳哥卸下一簍炭。

賬房先生從炭簍中間一連抽出四五根炭,看了看炭的底部,用手指彈了彈木炭,又看看被抽空的炭簍中間的底部,說了聲“這炭排場(土話,形容物品質(zhì)地優(yōu)良,也用來形容女人長得漂亮)!”也不還價,點點頭示意都要了,招呼陳哥全部搬進(jìn)去。

陳哥麻利地從架子車上取下扁擔(dān)和繩子,一擔(dān)一擔(dān)的挑了進(jìn)去,五哥則忙著往下卸貨。

剩下的最后一簍炭,五哥跟陳哥抬著進(jìn)了曾府。

穿過一道回廊,西花廳里傳來唱戲的聲音,那名保丁就站在西花廳門口。陳哥在前,五哥在后,把炭抬進(jìn)了西花廳。

曾老爺家的西花廳,十分寬敞,足有三四間屋那么大。里面坐著一大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圍著一盆炭火,正在看影子戲(土話,即皮影戲)。

愛好聽說書的五哥聽出來了,影子戲演的好像是官渡之戰(zhàn)。

西花廳的后墻根兒下一溜兒擺了好幾簍炭。兄弟倆將炭簍擺放好后,陳哥在前輕手輕腳出去了。

在農(nóng)村,影子戲通常都是在稻場(土話,打稻谷的地方)等露天的地方。五哥從未見過唱影子戲在室內(nèi)唱的,忍不住駐足觀望了一下,在門口保丁的招手示意下,才戀戀不舍的出了西花廳。

出了西花廳,保丁領(lǐng)著兄弟倆去賬房先生哪兒領(lǐng)錢。五哥嘖嘖贊嘆:“到底是大戶人家,大家人口?。 ?br>
保丁撇撇嘴,低聲說道:“那些都是曾老爺?shù)呐笥眩瑑纱蠹胰?,從黃安逃亂來的。”

“黃安怎么啦?”五哥忍不住問道。黃安是緊挨著新集的湖北省的一個縣城。

“鬧農(nóng)會呢!”

五哥沒聽明白,卻也不好多問。兄弟倆領(lǐng)了錢,謝過賬房先生,就拉著空車往米店方向去。

剛到東大街十字路口,南邊來了三個當(dāng)兵的,扛著槍,帽子歪戴著,大冬天的半敞著懷,好像剛從戰(zhàn)場上跑下來似的。為首的一個當(dāng)街就攔著了陳哥,喝道:“搞么事的(土話,么事意為什么)?”

陳哥老實答道:“賣炭的?!?br>
那為首的看看空空如也的架子車,走上前抬起一只腳蹬著車轱轆,瞇著一只眼,問陳哥:“都賣完了?”

“嗯吶?!标惛绱鸬馈?br>
“錢呢?”

陳哥沒敢再應(yīng)聲。

一聽這話五哥也感覺來者不善,莫非這幫當(dāng)兵的要搶錢?往左右一看,沒錯啊,這是新集城最熱鬧的大街呀,人來人往,難道這些當(dāng)兵的一點王法都沒有?

那為首的見陳哥不吭氣,罵道:“老子在前方打仗,腦袋都拴在褲腰帶上,你們該不該孝敬點?”

陳哥還是沒吭氣。

另一個瘦子吆喝到:“有點眼色沒?麻利點!”

陳哥忙討?zhàn)埖溃骸袄峡?,我們也不容易,上有老下有小,一年干到頭,就指著換點糧食好過年呢,你就可憐可憐我們這些窮家細(xì)戶的!”

那瘦子尖聲細(xì)氣地說:“大哥,你跟他廢什么屌話?”上前伸手去抓陳哥的衣領(lǐng),叫道,“把錢拿來!”

五哥見勢不好,趕忙擠到兩人中間,伸出手去分開瘦子伸出的胳膊,口中罵道:“你們是土匪呀?光天化日要搶錢!”

瘦子本來是要抓陳哥的衣領(lǐng),被五哥擠過去生生分開,見五哥不過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不禁惱羞成怒,五指攥緊為拳,對著五哥面門作勢要打,口中罵罵咧咧道:“老子就是土匪怎么啦,老子就搶你怎么啦?”

五哥一抬手,抓住了瘦子打過來的手腕,瘦子動彈不得,大驚:“哎喲喲,你個小兔崽子的活膩了,勁兒還挺邪乎的!”

那為首的當(dāng)兵的依然腳蹬在架子車轱轆上,瞇縫著眼,對眼前正在發(fā)生的一幕仿若不見,只死死地盯著陳哥。

另一個壯實的抬起手中的長槍,將黑洞洞的槍口頂著五哥的太陽穴,厲聲喝道:“我看你是想找死!”

五哥當(dāng)然曉得槍的厲害,不得不松開抓住瘦子手腕的手,不再動彈,悻悻地看著他們。

邊上看熱鬧的一看動槍了,膽小怕事的就趕緊走了,膽大的好事者也后退幾步,遠(yuǎn)遠(yuǎn)的觀望。一長袍老者憤憤不平罵道:“娘賣逼的,大旱之年,政府不賑災(zāi),天天忙打仗。這幫畜生還來搶老百姓,這不是逼老百姓造反么!”

五哥握緊了拳頭,抬眼看著陳哥,只要陳哥一動手,五哥就準(zhǔn)備和這幾個匪兵拼了。

五哥第一次碰到如此緊張的場面,小心臟在“撲通撲通”地跳,內(nèi)心充滿憤怒、恐懼,夾雜著不甘,還有些許悲哀:陳哥一家人還有自己小半年起早貪黑換來的血汗錢,要被這群土匪兵搶去的話,那這個年就沒法過了!

陳哥依然倔強的挺立著,手扶著車把。

領(lǐng)頭的匪兵罵道:“你們兩個,要錢還是要命?自己挑,別他媽的磨磨嘰嘰!”

這道簡單的選擇題,對陳哥五哥他們來說,卻是艱難的決擇!二對三,人家手里還有槍,明擺著打不過??墒清X給他們搶去了,基本上也等于要了一家老小的命,年過不好不說,年后大半年的日子,怎么捱過去呢?

五哥骨碌著眼珠,朝四周掃了一眼。他期待出現(xiàn)奇跡,或者說還有一絲幻想,在這光天化日之下,人來人往的鬧市當(dāng)中,有警察、保丁或者哪怕是路人能出面幫忙制止這群無法無天的丘八。

陳哥也向圍觀的人群投去求助的目光。

但沒有人上前制止,只有站在遠(yuǎn)處的聲援:“這幫畜生,好像是吳大帥的兵?!?br>
他們口中說的吳大帥,是指吳佩孚。

“娘賣逼的,這那是當(dāng)兵的,分明就是土匪嘛!”

“土匪都不如!土匪那都是趁著黑燈瞎火的來搶,哪有像他們這樣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搶的?”

“媽那個巴子的,曾仲顏呢?平時欺壓老百姓算一個,整天牛逼哄哄的!兵痞一來,就躲他娘的褲襠里了!”

被人罵的曾仲顏是新集民團團總。

也不曉得那瘦子是被五哥剛才的反抗給激怒了,還是被遠(yuǎn)處圍觀看熱鬧的人罵得惱羞成怒,舉起步槍,使勁照陳哥后背就是一槍托。

陳哥被砸得向前一個趔趄,松開了架子車的車把。

陳哥怨憤地回過頭,對著他的卻是瘦子手中黑洞洞的槍口!

那壯實的匪兵將槍口頂著五哥的太陽穴,拉起了槍栓,對著陳哥吼道:“再不掏錢,老子先崩了他!”

陳哥別無選擇,絕望地伸手從懷里緩緩掏出用手帕包著的一小包銀元。

那瘦子將平端著的槍收了,背在左肩上,一把從陳哥手里扯過銀元包,順手就丟給那為首的匪兵。

“大哥,你數(shù)數(shù)!”

那領(lǐng)頭的匪兵并不點數(shù),只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從中摳出一個銀元,用拇指和中指捏住銀元的中間,拿到嘴邊吹了口氣,然后放在耳邊聽了聽,獰笑著說:“還算識相嘛,早拿出來不就完了嘛!”然后招呼那兩匪兵道:“收了收了,喝酒去!”

遠(yuǎn)處圍觀的人群中便有人憤憤不平地罵道:“這世道,窮人沒活路了!”

“只有革命一條路!等著吧,叫南方的革命軍來收拾他們!”

“嗯吶,聽說國民革命軍北伐部隊已經(jīng)打到武漢了。”

“老早就打到武漢了,眼瞧著就要打進(jìn)河南了!”

“那你說北伐軍要進(jìn)河南的話,是不是要從我們這兒過?”

“還不一定呢,聽說吳大帥要和張大帥一起打武漢呢!”他們說的張大帥,就是張作霖。

“嗯,這幾個王八羔子說不定就是從武漢前線跑回的?!?br>
圍觀議論的人群中有兩個年歲相仿、個頭也差不多的年輕人。個頭稍高一點的,穿著棉布大氅,一看就是有錢人家子弟,眉頭皺著,怒眼圓睜,盯著眼前的一幕。另一個穿著黑色棉襖藍(lán)棉褲,雙手?jǐn)n在袖子里,也是憤憤不平。

那領(lǐng)頭的匪兵朝銀元吹氣時,穿大氅的青年側(cè)身對同伴耳語了一番。那黑棉襖青年聽完瞪大眼睛看著對方,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穿大氅的年輕人再次耳語一番,然后推了黑衣青年一把,黑衣青年才轉(zhuǎn)身離去。

五哥發(fā)瘋般地?fù)渖先ヒ獡尰劂y元包,卻被那為首的匪兵一腳踹向胸口。好在五哥眼疾手快,一把抱住那匪兵的腳。那為首的匪兵差點站立不住。

那瘦子趕緊舉槍對準(zhǔn)五哥,拉起了槍栓,目露兇光:“大哥,這小子有股邪勁,干脆崩了他,以免后患!”

五哥只好松開手。

“算了,你跟個毛孩子較個么裸(土話,意為什么)勁兒!”那領(lǐng)頭的匪兵不慌不忙地將銀元包塞進(jìn)自己的口袋里,“大過年的,要他命搞么裸!”說完,率先揚長而去。

一胖一瘦兩個匪兵也扛起槍,跟在后面。

五哥還要追趕,卻被陳哥一把拉住。陳哥朝著匪兵們遠(yuǎn)去的背影啐了一口,咬牙切齒地罵道:“傷天害理的王八羔子,早晚不得好死!”

“操你媽逼,狗日的!”五哥也跳腳狠狠罵了起來,仿佛罵兩句能解恨。

陳哥罵完之后,沮喪地一屁股坐在架子車上。幾個熱心的看客這才圍了上來,紛紛勸解安慰:“好漢不吃眼前虧!就當(dāng)是舍財擋了災(zāi)星!”

穿著大氅的年輕人也跟著離去,遠(yuǎn)遠(yuǎn)的跟在三個匪兵身后。他叫劉向東,新集人,是五哥的同門師兄,平素好打抱不平,人稱“新集五虎”之一。穿黑棉襖的是他的表弟阮曉仁,滸灣集人。

說起這位師兄,就不能不提他們的師父。 小說《大別山演義》試讀結(jié)束,繼續(xù)閱讀請看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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