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玲瓏骰子安紅豆 試讀章節(jié)

我叫桃子，開著一家幻術(shù)典當(dāng)鋪。在城南的一角，看見圍滿鮮花的小樓就是我的小鋪。門面上有“桃子典當(dāng)”四個大字，店里有淡淡的茶香，和一個伙計——濤子。

平時濤子一直都在鋪子里，有客人來時，濤子會第一時間通知我。在“桃子典當(dāng)”里，你可以用任何有形、無形的東西來與我交換。有形的指真金白銀、地皮房產(chǎn)、五臟六腑…… 無形的東西就太多了，比如你的社會關(guān)系、地位名譽、七情六欲、智商天賦、壽命運氣、嗅覺聽覺、生育能力……

我能用幻術(shù)與你進(jìn)行等價交換，小鋪里應(yīng)有盡有，且一周七天、一日二十四小時從不打烊。不是我在就是濤子在，我們隨時恭候你的到來。到了“桃子典當(dāng)”后你會發(fā)現(xiàn)：你遠(yuǎn)遠(yuǎn)比想象中的自己更有價值！

桃子我的規(guī)矩就是：一分價錢一分貨。我不是開慈善鋪的，所以顧客的典當(dāng)物值多少錢，我就為其換取同等價值的東西。“桃子店鋪”已經(jīng)經(jīng)營千年，店鋪門面是搬了又搬，但從未做過一筆虧本買賣。桃子我也已千歲，但容貌還像是20歲出頭的小丫頭片子。

濤子就是正常人類一枚，從他16歲來到我的店鋪后，就一直兢兢業(yè)業(yè)的當(dāng)伙計。如今剛好整整十年，濤子也二十六歲了。最近來店鋪的客人還以為，我倆開的是夫妻店，以為我是老板娘。其實我才是老板哦，還比伙計大了一千歲。濤子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后，花了好長的時間才逐漸適應(yīng)。

我是個千年松樹精，但我這個妖精從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整日只盤算著做好典當(dāng)鋪的生意，我有一點很像倩女幽魂里的千年老妖，就是我永遠(yuǎn)穿著一身黑。不只是嫌搭配各種顏色麻煩，還有低調(diào)的穿著能夠掩人耳目，我可不希望別人知道我是個妖精。

至于千年來，客人們與我交易完后，都不約而同的三緘其口，不去深究我的身份。他們也不愿多打探，畢竟他們通過交易才得來的榮華富貴、光鮮體面，也不愿在他人面前露出馬腳。所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桃子典當(dāng)鋪的交易總是一碼歸一碼，公平的很！

周一的上午，一對年輕的小夫妻來到了我的店里，正巧我泡了茉莉花茶，便請小兩口就坐，聽他倆娓娓道來。男子叫許上，妻子叫素心，茶幾下他倆的手緊緊的握著，似乎有難言之隱。

我給他倆沏上茶，溫聲問道：“我面觀你愛人臉色不好，是有什么病痛嗎？”

許上難以啟齒的說：“她是食道癌晚期，剛發(fā)現(xiàn)不久?！?/p>

我問：“那之前她不舒服的時候，你們沒去醫(yī)院檢查嗎？”

許上急忙答道：“她總是肚子疼，我讓她去檢查，可她總不去。前陣子她胸腔疼的實在受不了，才答應(yīng)我陪著她去醫(yī)院做全身檢查?！?/p>

我看著滿臉病容的素心，問她：“所以你想活下去？”

素心用手捂著胸脯、有氣無力的說：“我現(xiàn)在吃不下飯了，需要插管喂送流食，才能勉強活下來。聽說你這里能逆天改命，所以。”

我打斷她：“你陽壽將盡，想要續(xù)命，除非一命換一命?！?/p>

素心驚恐的問：“什么意思？”

我低頭拿起茶盞小抿了一口，平靜的答道：“人各有命，我可沒有陽壽給你續(xù)上。除非有人自愿把他的陽壽添給你，這樣的話我倒是很樂意幫忙?！?/p>

許上搶著回答：“換我的，我的壽命還有多少？”

桃子我掐指一算，說：“剩三十年?！?/p>

許上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就用我的命換她的命！”

素心尖叫：“不！憑啥你說換就換。”素心忍著病痛，立即起身向著店門走去。許上往回拉她，但素心頭也不回的非要走。

許上面露難色，對我說：“不好意思啊，我們下次再來?！蔽尹c頭默許，這事攤上誰都會受不了，很正常，我能理解。不過生死有命、各司其職，如果該離開世界的素心想健康活下去，只能是用另一個人的健康來換。

人的壽命和健康還真是千金難買的，就算這小兩口開出天價來買，我也無能為力。自古一命抵一命，我只是如實告訴他倆罷了。我猜許上會再來“桃子典當(dāng)”的，從這個男人的面相來看，他先天克父克母，身邊唯一的親人應(yīng)該只剩素心了。顯而易見他想讓結(jié)發(fā)妻子活下去，但素心就難說了，她對許上的依戀只多不少。

果然中午時分，許上獨自一人來到了我的小鋪。許上急匆匆的說：“我剛喂素心吃了藥，她在病房里睡著了。就趁現(xiàn)在換吧，把我30年的陽壽換給素心?！?/p>

我坦然的拒絕道：“不行！必須雙方都同意才行，否則我的幻術(shù)無用?！?/p>

許上用雙手捂著臉，哽咽的說道：“可她撐不過這周了，無論我怎么勸，她都不同意！”

我面色從容的說：“那是自然，她不想欠你一條命。”

許上問道：“真的不能用其它東西換嗎？”

我搖搖頭，反問道：“有什么比命還貴嗎？”

許上無可奈何的說：“那我再回去勸勸她?！比缓笏裆鋈坏碾x去，我聳聳雙肩表示無可奈何。

“你等等”我突然叫道。許上回眸，我接著說：“你如果不忙的話，聽我跟你絮叨幾句怎么樣？”唉！我畢竟也是一千歲的妖了，現(xiàn)在越來越喜歡和年輕人嘮嗑了。雖說我外表年輕，但我的本質(zhì)是千年老妖。

許上坐回店鋪的椅子上，不解的看著我。我語態(tài)老練的說：“你快三十歲了吧?！痹S上微微點了一下頭。

我用幻術(shù)回顧過他這三十年的人生，過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我提起他過往那些曲折的日子：“你生于河南農(nóng)村，父親早亡，母親獨自拉扯你長大。你也很有出息，考上了好大學(xué)的文秘專業(yè)?！?/p>

許上不可否認(rèn)的點頭，驚訝的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笑著繼續(xù)說道：“家境貧寒的你，一直很心疼你的母親，處處想著分擔(dān)。所以從大一開始你便勤工儉學(xué)，超市收銀、擺地攤、服務(wù)員這些你都做過?！痹S上深吸一口氣，顫顫的緩緩呼出。

我不疾不徐的說著：“可你從未想過依附別人，只想靠自己的雙手?jǐn)[脫貧窮。畢業(yè)后你開了家奶茶店，但也欠了學(xué)校和銀行好多錢，學(xué)費一拖再拖，最終才拿賣奶茶的錢還清。對嗎？”

許上整個人平靜了下來，對于自己窘迫的學(xué)生時代，他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許上輕笑一聲，說：“都過去了！”

我對他的態(tài)度很滿意，心情愉悅的說：“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畢業(yè)后你的飲品店生意還算不錯。在你的精打細(xì)算之下，畢業(yè)三年后就還清了欠銀行的錢，從此再未欠人分毫?！比绱髓F骨錚錚的漢子，命數(shù)豈會早盡。

老妖我說的口干舌燥，便輕抿了幾口茶。良久后，許上若有所思的說：“可當(dāng)我快過上好日子時，我媽離開了，對我的打擊很大！就是那個時候，舉目無親的我遇上了素心，她也不嫌我窮，就那么跟了我。結(jié)婚后我們倆一起忙活著開奶茶店，生意也越來越好。”

我笑著說：“開了七年的店后，去年你終于付清了房子首付?！?/p>

許上滿臉幸福的回味道：“嗯，房本上是我老婆的名字，我以為終于能有個家了，沒想到，唉！”

我興致勃勃的說道：“那我說點兒你不知道的，一年后，31歲的你飲品店越開越大。而你非常勤儉節(jié)約，利滾利，雪球越滾越大?？恐e少成多，幾個月里就開了25家加盟店。”

許上愣住了，滿眼不可置信。我說道：“好漢多招難！你之所以能走一步看百步、深謀遠(yuǎn)慮、未雨綢繆，都離不開前三十年的痛苦打磨。人在事兒上磨，沒年少時的捉襟見肘，你根本接不住日后的富貴顯赫?！?/p>

看著呆滯住的許上，我娓娓道來：“32歲的你，沒舍得亂花一分錢，便注冊了商貿(mào)公司，你的品牌加盟店在省內(nèi)開到了178家。你知道靠的是什么嗎？”

許上說：“靠店里飲品都干凈衛(wèi)生、真材實料！”

我搖搖頭，說道：“不止是飲品的品質(zhì)，還有你小心謀劃、屢敗屢戰(zhàn)的品質(zhì)。你早年被艱難生活所打磨出來的品質(zhì)，誰都奪不走！所以你將來的這份富貴無人可擋，他人也坐不穩(wěn)你的這個位置。素心自然也不能！”

此時此刻的許上雙手手指交叉，他的左手大拇指壓在右手拇指上，典型的右腦思考者，是個顧全大局、統(tǒng)籌生意的人才！許上擔(dān)心的問：“可素心是我老婆啊，我身邊都沒親人了，她要是走了，我賺這么錢給誰花？”

我沒有接他的話茬，自顧自的說道：“35歲的許上，名下公司的全自動化生產(chǎn)車間，達(dá)到三千多間。你的飲品原料和生產(chǎn)技術(shù)還申請了多項專利；39歲的你，把自己公司的辦公大樓遷到了上海商貿(mào)中心，坐擁整整兩棟大廈；42歲的你在省內(nèi)建設(shè)了生態(tài)產(chǎn)業(yè)園，并打通了海外市場。這一路上你逆流而上、越挫越勇，所以你叫許上！”

許上滿臉不可置信的問：“你到底是誰?。吭趺粗肋@么多，你到底為什么要告訴我！”

我是千年老妖啊，可我還是一本正經(jīng)的回答他：“每個人的存在都有他的使命，你不光是為自己活的，許上！”

他一臉狐疑的問：“什么意思？”

老身無意多管閑事，但見許上滿臉疑惑，便嘮叨道：“你父親是煤礦的下井工人，在你兒時，他為了多掙錢給你買肉吃，從未少上一回班。所以那次井下塌陷后，他就再也沒能回來見你；你的母親作為單親媽媽，拉扯大你不容易，但她從未想過改嫁，怕無暇照顧你。你事業(yè)起步后，她安然離去了。”

許上的眼角濕潤，聲音微顫的說：“是啊，我媽走的時候我握著她的手，發(fā)現(xiàn)她掌心全是老繭，指節(jié)上磨出來的黑印子洗都洗不掉。唉！”

我也嘆了口氣，感慨道：“你名字里的上，是上進(jìn)的上，是向上的上，是蒸蒸日上的上！不要為任何人放棄你的生命，許上?！?/p>

他大吃一驚的看著我，不解的問道：“你到底是誰??？”

我抿嘴歪頭，微微一笑，輕快的回答：“我是桃子典當(dāng)?shù)睦习逖?！?/p>

許上質(zhì)問道：“你不是二十歲吧？”

我突然想嚇嚇這個未來的天選之子，便陰森森的低頭抬眼，反問道：“你說呢？”

許上被我突如其來的冷淡嚇到了，便急忙從椅子上起身，端端正正的站著，滿臉誠懇的說：“總之要謝謝你啊。”我微笑著點了下頭，目送著他離去。

下午素心來到了桃子典當(dāng)里，我讓病怏怏的她趕緊坐下。素心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我要和你做交易。”

我有些驚訝的問：“交易什么？”

她從包里掏出一個大紅本和一套黃金首飾，怯怯的說：“這是我爸媽最近送給我的房產(chǎn)證，還有結(jié)婚時家人送的金首飾。”

我好奇的問：“這套房子應(yīng)該是讓你用來治病的，你想換什么？”

素心開口道：“我爸媽有住的房子，這套新房子是留給我的，我想當(dāng)?shù)魮Q許上失憶！”

我突然一怔：“嗯？”

素心連忙揮動著雙手，解釋道：“不是不是，我只想讓他失去關(guān)于我的記憶，就像我從未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里一樣。”

我肯定的說：“可以！”

素心向我講述道：“其實我這三十年里，過得非常美好！我是爸媽的獨生女，成績平平又沒出息，但他們依然很寵我。當(dāng)初我去讀大專學(xué)護(hù)理專業(yè)時，他們便欣然支持。畢業(yè)實習(xí)了幾個月后，我不想做護(hù)士了，就去和許上一起忙活奶茶店，父母也默默支持了我?！?/p>

我插嘴道：“你一直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吧！”

素心興致昂揚的接話：“對！我跟了許上后，他簡直像我爸一樣，處處維護(hù)我，店里臟活累活他全搶著做，從不讓我累著。我知道他之前過的很辛苦，就總想著給他省點錢，但他對我一點也不摳，盡可能的讓我好吃好穿?！?/p>

聽著她沒有絲毫怨天尤人的話語，我倍感溫暖。便說道：“素心，你是個幸運的姑娘！你從未淋過雨，從小到大只要一下雨，你爸會第一時間撐著傘去接你；你從未失眠過，總是一沾枕頭就會呼呼大睡；這么多年你很少哭，只要你一難過，你爸媽和許上就會想方設(shè)法的哄你開心，讓你美餐一頓后，開開心心的回家；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因為你身邊永遠(yuǎn)有愛你的人沖在你前面，替你去扛那些重?fù)?dān)！包括?！?/p>

我低頭看看桌子上的房產(chǎn)證，說道：“包括明知道是食道癌晚期，你父母依然用他們的半生積蓄，讓你去治?。　?/p>

素心低下頭，手指糾結(jié)的扣弄著指甲，說：“他們的意思是能讓我多活幾天，就活幾天。這新房子本來也是他們?yōu)槲屹I的，所以就拿它交換吧！”

我讓伙計去擬好合同，便對素心說：“簽完合同，許上會在你離開后，失去你倆間所有的回憶！他會有閃閃發(fā)亮的人生，承擔(dān)他新的人生使命！”

素心二話不說，接過伙計遞來的合同，連內(nèi)容都沒細(xì)看，直接就在合同末尾簽上了名字。我笑著搖搖頭，心里感慨道：這姑娘也太單純了吧，如此輕信他人，又毫無戒備。居然沒被人賣了，還如此蠢萌的長大啦！這說明周邊人一直將她保護(hù)的很好，素心也確實像她的名字一般，心思簡單又天真善良。

這要是擱別人那，說不定會去父母跟前哭個死去活來，讓父母把壽命換給自己，好成全自己和愛人雙宿雙飛?？伤匦倪@姑娘從頭到尾，都沒提過以命換命這回事兒，的確是個好姑娘。我們的合同正式生效！我收下了素心的房產(chǎn)證和金首飾，素心也滿意的離開，病怏怏的她臉上久違的堆滿了笑容。

素心的爸媽勤快本分，失去唯一的女兒后，會有一個干兒子——許上。只是老兩口也不會向許上提及自己女兒的存在，他們一直都對素心的要求百依百順，這個秘密也毫不例外的被隱藏了。日后許上身邊再無親人，便把素心爸媽當(dāng)做親生父母來供養(yǎng)。許上那潑天的富貴，自然也福澤到了素心爸媽身上，老兩口會老有所依，晚年安逸無憂！

素心離開后，我便收回了許上關(guān)于她的記憶，但許上仍喊她父母為“爸媽”。許上的記憶里，這是他的干爸干媽，也是他世上為數(shù)不多的親人了！

我預(yù)見到：35歲事業(yè)勢如破竹的許上，遇見了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子。許上帶著她去見了干爸干媽，老兩口很是激動，飯桌上一會兒給女子夾菜，一會兒給女子添水。許上和女子離開后，女子說：“你爸媽好像很喜歡我??！”許上愉快的說：“你這么漂亮，哪個家長不喜歡??！”女子小聲的嬌嗔道：“討厭！”二人一路上滿是歡聲笑語。

老兩口在他們出門后，望著樓下他們的背影，熱淚盈眶的嘀咕道：“這女孩長的咋這么像咱家素心??？對??！尤其是那眉眼，笑盈盈的，跟咱素心簡直是一模一樣?！?/p>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