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琢磨著律法文典,揉了揉發(fā)酸的眼睛。
對某項不成文的規(guī)定很是頭疼。
她扯了一下唇,目光淡淡的,看不出思緒。
海棠色的繡花裙,將嬌嫩的臉映襯得嬌艷可人,嬌艷欲滴,腮邊兩縷發(fā)絲拂過臉頰,櫻桃小嘴不點而赤,憑白添了幾分誘人之色。
邀月全神貫注地沉浸在書海里,卻不知她已成為別人眼中的風景。
書坊內(nèi)女子并不多見,只見幾人,多是家境富裕的女兒家。
邀月穿著雖不顯富貴,但渾身上下自帶清雅高華氣質(zhì),讓人為之所攝,不敢褻瀆。
提著滿滿當當?shù)臇|西也不影響她的美。
書坊內(nèi)零散的幾位學子,時不時在邀月附近徘徊,還有的在觀望。
一聲尖尖的嘲諷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邀月黛眉微皺,沒有意識到對方是在說她。
但突然被人打斷思路,讓她心里升起了一絲絲煩躁。
她抬頭入眼可見的便是,書坊內(nèi)請自覺保持安靜。
原來也不是人人都會自覺的!
不自覺的人只存在少數(shù),不值當計較什么。
讀書人大多自持清高,大都會自覺保安靜。
這怕是哪位學子帶來的家眷?
梳著雙丫髻的女子見邀月不搭理她,仍氣定神閑地看書。
一時間氣上心頭,大步向前準備將她手里的書奪過來。
西大街巷尾是煙雨樓所在的位置,莫名把一良家女子與西大街關(guān)聯(lián)在一起。
在極其重視女子貞潔的朝代,無疑是殺人誅心。
邀月聽聞有人氣勢洶洶地朝自己撲過來,裙角翩飛,手腳敏捷提著自己的家當往旁邊一閃。
朝邀月大步飛奔而來的春香,就沒這么好的運氣,一下子沒剎住腳步,重心狠狠的向前撲去,面前的書架應聲而倒。
接連帶倒幾個書架,而站在書架后看書的人也遭了殃。
書坊內(nèi)亂成了一團,驚呼聲,呼救聲混雜交錯。
掌柜手忙腳亂的招呼伙計忙活。
春香看著滿地狼藉,深知自己闖禍了,白著臉連滾帶爬的躲到自家小姐林珍珍身后。
幾個書架的重量不小,兩個伙計合力才挪開,在最后兩個書架時顯得尤為吃力。
在倒塌書架的形成的縫隙間,一道月白衣袍的少年軟綿綿的手搭在書架上,試圖推開身上的書架。
少年的眼睛清冷透亮,眼底微不可察閃過一絲慌亂。
身體被書架死死的壓著,小腿傳來劇烈的疼痛感,明湛思緒微頓,他覺得現(xiàn)在這一切不可思議——
明明他都躲過事發(fā)地點了。
怎么腿還是傷了?
近來噩夢纏身,夢里的種種似是真真切切發(fā)生在他身上。
然而一朝夢醒,只零散地記得他腿會殘疾。
也會發(fā)生不好的事,甚至牽連到家人。
近半年連連入夢,明湛將一些小細節(jié)串聯(lián)起來,今日他會在靈芳書院門口,被發(fā)瘋的馬踩斷腿,那會是他不幸的開始。
那個夢來得離奇且讓人摸不著頭腦。
起初明湛并不相信一個夢能預兆些什么,直到一個月前那件事讓他不得不信!
所以他從京城早早地歸家,只為了避開那場改變他一生的災禍。
是不是——他真的就是個天煞孤星的命?
明湛頭一次懷疑,是不是真的有命的存在,我命是否真的由天定?
他陷入了迷茫,呆呆地看著天花板,清冷透亮的眼睛霎時間變得空洞無神,抵著書架的雙手無力的垂下。
角落里的兩個書架是書坊特別定制的,高大堅挺,存書量更是巨大,以至于邀月和忙活的伙計沒有發(fā)現(xiàn)被壓在下面的明湛。
伙計吃力地抬了幾下書架只挪動了分毫。
邀月依稀聽聞略帶凌亂的抽氣聲,她貓著腰尋著抽氣聲,在書堆中發(fā)現(xiàn)一抹月白色的衣袖。
有人?
邀月面色嚴肅,查看好情況,以免造成傷者的二次傷害。
她挽起袖子,一把將倒下的巨型書架穩(wěn)穩(wěn)的抬了起來,頗有幾分干凈利落。
無視周圍的驚嘆,邀月不假思索地扶起地上的明湛。
俯下身子垂眸望去只見一雙毫無焦距的雙眸,手下的肩胛骨瘦得硌得慌。
太瘦人!得多吃點補補才是!
邀月與對方并不相熟,這個念頭卻突如其來地浮上心頭。
臉倒長得不錯,翩翩少年,面如冠玉,眉如墨畫,第一次邀月覺得自己的詞語匱乏。
形容不出眼前人的美好,若非兩眼失神定然是位風姿卓越的美少年。
見明湛呆呆傻傻的模樣,莫不是磕著腦袋了?
邀月仔細檢查一番。
明湛身上多是皮外傷,傷得最重的就是他的腿。
以這個朝代的醫(yī)療水平,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但她能治好就是。
她搖了搖明湛,顯然是想通過這個方式讓他回過神。
實際是確認對方是不是真的磕壞腦子了!
明湛:……
見少年有了動作,邀月心里松了一口氣。
畢竟他今天受此劫難,有小部分是因為她的原因。
當然,罪魁禍首她也不能放過。
不然怎么對得起她罵自己的話呢,沒事找事?邀月向來厭煩這種人。
少年只是動了動,垂眸一言不發(fā)地看著自己的斷腿,好生不可憐。
邀月以為是磕到腦袋了,頭上還依稀可見青紫痕跡。
她雙手穿過明湛的背部和腿彎處獻出了人生中第一次公主抱——哦!王子抱!
明湛瘦弱卻是個真真切切的大高個,被一個嬌小的小姑娘不費吹灰之力抱起,昏沉的腦袋霎時間清醒。
他窘迫地偏轉(zhuǎn)過頭,脖頸上漫上一層粉紅,一路染到臉頰,滾燙滾燙的。
一個女孩子怎么私自跟外男發(fā)生親密接觸,著實不成體統(tǒng)。
邀月這種在大庭廣眾抱自己的行為,顛覆了明湛以往對女子的認知。
讓一貫遵從禮法的他無從適之。
他的重量自己清楚,想掙扎又怕小姑娘摔了,薄唇微動,想叫她放下他。
春香氣急敗壞地攔在邀月面前。
而她一旁的女子面紗遮面,露出的眼睛迸出一道道刀一般鋒利的光,惡狠狠地看著邀月。
只眨眼間,女子的眼眸像變戲法似的,變得溫婉無害,秋水盈盈地看著她懷中的明湛。
林珍珍看著自己的心上人,被別的女人抱在懷里,迫不及待上前阻止。
她明明笑的人畜無害。
邀月卻覺得對方不懷好意,見識到她方才變臉的小動作。
以及她看自己時眼底那微不可察的陰狠。
她可不相信這個女人,會無緣無故好心提醒。
她感覺到懷中的人僵硬了幾分,應該很痛吧?
邀月視若無睹越過春香,腳步飛快走出去。
嬌小的身軀幾乎被高大的明湛擋得嚴實,像一個小彈炮似的直奔最近的醫(yī)館。
而身后的春香主仆二人,急急忙忙追上去一段距離,便被書坊掌柜請回去,商討賠償事宜。
林珍珍自是不認,將事情的主要責任推脫給邀月。
若不是那小賤胚子。
她早就與明朗搭上話,說不準他們兩人還能共賞今晚的皎月,互訴衷腸。
有情人終成眷屬!
要不是——
該死的!
林珍珍的父親是明元書院的夫子,也是書坊的熟客,但一碼歸一碼,損失還是要賠的。
明眼人都能瞧出來誰是誰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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