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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契太后的親孫子,淮陰公主的親生兒子,你們還不給我拿上好的酒菜來。哪日我出去了,看不好好告你們一狀!”

鐘室中一單獨隔間,劉曄被關在里面。

“大人,已經叫囂了兩日了——”掖庭守衛(wèi)擦著額際的薄汗,臉色微微發(fā)白。

邢敬面不改色地揮了揮手示意守衛(wèi)退下。

片刻,一個嬌小的身子走了進來。

“娘娘,按規(guī)定,不能久留?!毙暇纯粗鴦]道。

“問幾句話便走?!眲]道。

邢敬見劉瀅貼身侍女留在了外面,便也退了出去。

劉曄見劉瀅來了,哭喪著臉:“好妹妹,皇后,你快放了我出去!”

“我在這里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br>
劉瀅朝那隔間一瞧,那隔間比之周圍的其他要明亮寬敞干凈許多,那桌子上的吃食雖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也算精致可口。

“阿兄,你莫要擔心。圣上已經下旨,可以交贖金贖罪。”

“那怎么那么久?娘親怎么還不帶錢來尋我?”

劉瀅心下覺得好笑,謝元英素來最是愛財,雖是她最愛的兒子,也必然不會那么爽快地繳納萬金。

“我今日過來,是有事問你?!眲]道。

“那晚,你去那曹宅之時,可有什么異常之處?又帶了何人同去?”

劉曄錘著腦袋,一副絞盡腦汁的模樣:“那晚,我們在門前叫罵,但好像聽到鈴鐺聲。”

“不過不太真切,應是聽錯了。”

鈴鐺聲?劉瀅問道:“可有帶什么女子同去?”

“自是沒有。放火這種事,要做也是男子做,哪能帶那水做的女子去?”劉曄挺著胸脯道。

劉瀅忍不住扶額,她這個阿兄,真是······體貼。

劉瀅又問清楚那日同去的奴仆名姓,又將一個食盒放在地上,安慰了幾句,便走出鐘室。

邢敬只身站在掖庭門前,凝視著天上的白云。

劉瀅走近:“邢大人真是心思敏捷,辦案子也如此神速。”

邢敬行禮:“那多虧娘娘知道劉大公子藏身之所。微臣才能直接將人請了過來。”

劉瀅抿了抿唇:“不過是素日便知他的脾性罷了。”

“只是雖是縱火,阿兄那時也帶了十幾個都喝了酒的糙漢子去的。聽聞還又罵了一陣,怎那曹宅的門役都睡著了去?竟然無一個仆從知曉著火?”

邢敬像是也不吃驚,好像早便想到這一層:“微臣在曹宅現(xiàn)場,拾到迷煙槍。”

劉瀅一震,但面上卻依然笑嘻嘻地:“哦,曹宅自己將自己迷暈了?”

邢敬定定地看了劉瀅一眼:“娘娘不必如此。”

劉瀅裝著不懂的樣子。

“娘娘雖年方十一歲,卻處事老道,心智成熟。在微臣面前,不用裝作天真女童模樣?!?br>
劉瀅眸色暗了暗,邢敬能一眼看穿她,其他人遲早也會。

“既然如此,我便再告訴邢大人一個線索?!眲]朝邢敬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俯首附耳過來。

她稚嫩童音低了再低:“舞姬跳的,是綠腰舞?!?br>
邢敬驟然直起身子。

劉瀅道:“南國有佳人,輕盈綠腰舞。華筵九秋暮,飛袂拂云雨?!?br>
“綠腰舞,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舞的?!?br>
邢敬向獵狗嗅到獵物蹤跡,心中興奮難抑。再看向劉瀅,卻臉色平平,好像不曾說過什么話似的。

“邢大人真喜歡看白云。聽聞喜歡白云的人,心思定然不壞。”

“那我便不打擾大人查案了。琥珀,走罷?!眲]說完,轉身便走,翠綠裙裾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邢敬若有所思陷入回憶。

就在兩天前,在永巷,劉瀅叫住了他。

那時他正在步履匆匆趕到掖庭審案室,中黃門傳令有個攸關皇室的案件圣上詔令他聯(lián)合會審。

他本不想停留,但來者是皇后娘娘,便只得頓住了腳。

劉瀅揮手將左右摒退,稚嫩的聲音卻說出讓他大吃一驚的話。

“里面的案件,會由大人審理?!?br>
已經有掖庭丞將打聽到的案件的基本情況告與他,他略一想想便知道這里面的關系,也明白劉皇后的意思。

“娘娘何故與在下說這些?”

劉瀅定定地看著他:“邢大人,你想不想立功?”

邢敬按下心中的悸動,避重就輕:“微臣自是想好好辦差?!?br>
劉瀅輕笑了起來,邢敬突覺被一個女娃看透了般有些許的狼狽。

“邢敬,建元一年八月,任郎官。建元三年五月,因得太后寵信,擢為直指繡衣使者,后遷掖庭令?!?br>
劉瀅繼續(xù)道:“建元三年至中元一年,短短幾年間,被邢大人彈劾的拉下馬的王公貴戚,二十個手指頭都數(shù)不過來。”

邢敬臉色發(fā)沉,眉頭忍不住緊鎖。契太后為了鞏固謝家江山,謝孫過世后依然不斷地削弱建國功臣王公貴族的權力。而他作為直指繡衣使者,便是契太后手中最有力的利刃。

“邢大人雖然步步高升,輾轉為掖亭令,這掖庭令,官雖不大,但斷的是皇室之案,查的是后宮陰私,拘的是皇子皇孫······”

“大人欲將前敵悉數(shù)斬除。但敵如春草,割而復生。太后身體又每況愈下。邢大人,當真沒有如芒在刺之感?他日顛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邢敬被劉瀅說中了心事,一點都不敢再小瞧這位年僅十一歲的皇后。

他叩首恭敬道:“微臣請皇后娘娘指點迷津?!?br>
劉瀅嘆了口氣:“邢大人,你知我與北昭皇后之位僅有觸手之遙。”

“若你能為我斷案,解我憂愁,我必能讓邢大人做上廷尉之首,讓邢大人的才能真正發(fā)揮,懲惡揚善,造福百姓。而不是終日注目于這后院陰私權貴鼠蠹,死后被唾為爪牙酷吏?!?br>
邢敬周身一震。

他從未接觸過劉后,卻不知她早將他看得透透的。她開出的條件,他竟沒有一絲反抗之力。

劉瀅嘴角微微揚起。邢敬,是整個北昭于斷獄上最有鉆研的。只要是他,她相信劉曄縱火案,定能撥云見日,而不會與上一世般囫圇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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