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春日的雨,像是沒有盡頭,下個不停。

  屋子卻很溫暖,爐火燒的旺旺的。

  禾晏坐在鏡子前,看著鏡中絕色傾城的容顏,聳了聳鼻子,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她被溺死在許家的池塘,可是醒來,她就變成了禾晏。

  不是當今飛鴻將軍禾如非的妹妹,許之恒的妻子禾晏。

  而是這個破敗小屋的主人,九品武散官城門校尉禾綏的大女兒,禾晏。

  都是禾晏,身份地位卻是云泥之別。

  “晏晏,醒了怎么不說一聲?”

  伴隨著外面的聲音,門簾被掀起,人影帶著冷風卷了進來。

  那是個絡腮胡的中年男子,國字臉,黑皮膚,身形高大,如一頭笨拙而強壯的熊,笑容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討好。

  他見屋里沒人,便大聲喊道:“青梅,青梅呢?”

  “青梅撿藥材去了。
”禾晏輕聲道。

  男子撓了撓頭,道:“哦,那爹爹給你倒藥吧。

  禾晏點了點頭,目光移到男子的臉上。

  這就是禾晏的父親,城門校尉禾綏。

  父親這兩個字,對禾晏來說是陌生的。

  畢竟,她從一出生,就變成了禾如非。

  她的生父,禾家二老爺禾元亮,就成了她的二叔。

  好一個二叔。

  而她叫了十幾年爹爹的禾元盛,其實,卻是她的大伯父。

  大伯父對她冷冷淡淡,倒也能理解,畢竟,她并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侄女。

  過去的那些年,只有在自己立下軍功的時候,大伯父才會對她態(tài)度殷勤一些。

  禾晏倒也沒有強求。

  只是,她的親爹,卻也對她冷冷淡淡。

  憑什么呢?

  她被禾家人當成工具,從來沒有人問過她愿不愿意。

  可他們,卻連親情都不愿意給她半點嗎?她做錯了什么呢!

  禾晏正出神,面前的禾綏已經(jīng)將藥倒進碗中,小心的撈走漂浮在水面上的一點殘渣,再輕輕吹了吹,送到禾晏面前,就要喂她。

  禾晏接過藥碗,道:“我自己來。

  男子收回手,訕訕的道:“好。

  湯藥發(fā)出裊裊熱氣,禾晏遲疑的看著面前的藥碗,她想到了死之前賀氏說的話。

  “他們卻送來一碗湯藥,毒瞎了你。

  他們?是禾元盛?還是禾元亮?或者是其他人?許之恒是知情的,其他人呢?

  禾綏見她遲遲不喝,以為她是嫌藥苦,笑著哄道:“晏晏不怕,不苦的,喝完藥就好了。

  禾晏不再遲疑,不等禾綏繼續(xù)說話,將唇湊到碗邊,仰頭將一碗藥灌了進去。

  “等等……”禾綏來不及說話,禾晏已經(jīng)將空碗擱置在桌上,他才吐出嘴里剩下的字:“燙……”

  “不燙。
”禾晏答。

  禾綏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囁嚅了幾下,輕聲囑咐道:“那你好好在屋里休息,別到處亂跑,爹爹先去武場了。

  將空了的碗一并拿走了。

  屋子里又剩下禾晏一個人,她微微松了口氣。

  她從來沒有被這般疼惜過。

  實在是不習慣。

  這禾綏疼惜女兒,簡直到了視若珍寶的地步。

  禾綏掙的銀子不多,所以,她身邊只有一個婢子,名叫青梅。

  禾晏站起身,走到了門前。

  這具身體軟綿綿的,如凝脂白玉,香香嫩嫩,于她而言全然陌生。

  比起前世強悍的身軀,可真是差遠了。

  唯一的好處,估計也就是,這個禾晏的眼睛,沒有瞎。

  “咚”的一聲,身后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禾晏轉頭,站在她面前的少年正將肩上捆著的柴木卸下。

  少年年紀不大,和禾晏如今年紀相仿,穿著一件青布的收腰襦衣,下著同色步褲,腿上綁著白布條,是為了方便干活。

  他膚色微黑,眉眼和禾晏有五分相似,清秀分明,下巴卻略窄勁一些,顯得神色堅毅,看起來倔強又倨傲。

  這是禾大小姐的弟弟,禾綏的小兒子禾云生。

  禾晏躺在床上這幾日,禾云生來過幾次,都是過來送水端火爐,沒有和禾晏說過一句話。

  他們姐弟二人的關系似乎不太好,不過……

  禾晏看看禾云生身上粗制濫造的不合身布衣,再看看自己身上青緞粉底的小襖裙,微微了然,卻又詫異。

  在那個禾家,女子皆是為男子鋪路,男子便是天便是地,仿佛是世上的中心。

  然而在這個家卻不同,看起來,這親生的小兒子倒像是撿的,禾家吃的穿的好的全都緊著禾大小姐一人,這又是為何?

  禾晏擋在禾云生面前,沒有挪動一步,禾云生將柴堆到屋檐下,開始劈柴。

  這家人是真的很窮,唯一的一個下人便是婢子,而親生的兒子卻做著小廝做的活。

  禾晏的面前就是柴堆,禾云生劈了兩下,微微皺眉,“勞駕讓讓,你擋到我了。

  連個“姐姐”都不叫。

  禾晏一動不動,既沒有讓開,也沒有如往常一般尖酸刻薄的嘲諷他兩句。

  禾云生忍不住抬起頭,對上禾晏認真的目光。

  禾晏道:“你這樣劈柴,不行。

  禾云生皺起眉,問:“你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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