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七郎當然是知曉的,但今日謝輕舟被夫子留了堂,他才特特換了身新袍,往此處來了。
他比那庶子,可強多了。
“香葉已經(jīng)去拿傘了。”沈昭月擦干了臉上的水漬,卻也花了妝,只能埋下頭,又往一側(cè)退后了幾步,她是萬不愿與謝七郎扯上關(guān)系的,更不愿被喚去大房夫人那處回話。
“想必七公子下了學(xué),是要去大夫人那兒看望的,那就不打擾了,我先行一步?!贝掖艺f完這句話,沈昭月就要走,剛抬腳,手腕處便被扣住了。
“七公子,放手!”沈昭月心下一驚,他竟敢如此!
謝長嵐也被自己的動作嚇了一跳,他好不容易才見上一面,不想就此讓她走了,才唐突了佳人。一聲呵斥下,他趕忙松開了手,心底卻是一陣短嘆,忍不住揉搓手心,憶及剛才的柔夷之軟。
“我,我我,我并非有意?!彼噶讼绿欤斑@雨還下著,我就想送你一程,也正順路。”
“公子好意,我心領(lǐng)了?!鄙蛘言碌恼Z氣冷了下來,男女大防,他竟一絲不顧。
“姑娘,傘尋來了!”香葉瞧著連廊里的人影,連忙小跑了過來。
“七公子若有功夫,不如多放在課業(yè)上,這連鄉(xiāng)試都不能參加,豈非傷了大夫人的心?”
此話直戳謝長嵐的心窩,今年鄉(xiāng)試,夫子不曾舉薦他參加,更直言:“不如再等上兩年?!?br>大房雖是長房,卻處處不如二房。
為此大夫人恨不得耳提命面,時時盯著兩個兒子上進,可惜大公子開慧晚,如今二十有四了,也不過是個秀才。謝長嵐更不頂用,連個童生都撈不著。
“二公子既回了府,七公子不如多去討教討教。”說罷,沈昭月挽著香葉的胳膊,轉(zhuǎn)身就走。
回了紅榴小院,主仆二人都已微微濕了些衣裳,還好是順著長廊走,又繞了幾個連環(huán)亭,途中雨突然大了些,好在遇見了個灑掃的婢女,另要了一把傘。
二人這才少淋些雨,否則必定是落湯雞了。
“姑娘,可趕緊換身衣裳,暖暖身子?!?br>三月的涼意重,香葉不敢含糊,點了暖爐,又加了些炭,用凈布擦干了身子,從柜中拿了干凈的新衣?lián)Q上,好是忙碌了一遭。
“別關(guān)。”正當香葉抬手關(guān)窗時,沈昭月?lián)Q好了衣裳出來,一件水藍色的長袖襖子套在身上,半高的領(lǐng)子擋了窗外的風(fēng)?!帮L(fēng)不大,不關(guān)也沒事?!?br>“好。早晨吃剩了一碗紅豆粥,我去熱熱,給姑娘送來?!毕闳~知曉自家主子的性子,晴天看云,雨天看水,光是發(fā)呆看著,都能看上半日。
這一處小窗正靠著花圃,已開了些許的苔花,一絲絲的細雨落在花瓣上,凝成了水珠,順著落下。一側(cè)的石榴樹剛剛抽芽,枝干大多光禿,但正是春意剛來的時刻。
沈昭月記起她八歲時,第一次踏進這座小院,這顆石榴樹已然快枯死了。
至今,她都十六了。
枯木逢春,能開花便是一件幸事,就不能貪心著求結(jié)果了。
兩側(cè)的房檐下,掛著四個蓮花雨鏈,垂進了小小的石缸內(nèi),幾只浮萍雜草飄在水面上,輕搖著身姿。
一個盤腿,沈昭月坐上了窗邊的小榻,整個人斜趴在矮幾上,望著小院外的雨景發(fā)呆,放空著腦袋里的思緒,才能讓她徹底靜下心來。
算一算日子,還有半年多就是鄉(xiāng)試。
過了鄉(xiāng)試,她該是要成親了。
等成了親,她便能搬離謝府,獨自起個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