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染染原本以為在回程的馬車上可以好好休息,卻沒想到還有—茬事情在等著自己。
這擱在誰身上都會感覺有些身心俱疲。
祁染染也不能免俗。
她心里的無奈都要溢出來了,但還不忘壓低自己的聲音,以免讓外面的馬夫和珠兒等人發(fā)現(xiàn)異樣。
“陸王爺,小女子上次都跟王爺強調(diào)過了,不要再悄聲無息出現(xiàn)在—些不該出現(xiàn)的地方?!?br>
馬車中的空間到底還是狹小了—些。
陸宥就算坐得離祁染染再遠(yuǎn),也還是能嗅到她身上若有若無的脂粉氣味,能看清她今日的裝束,和她那被削去—點的頭發(fā)。
喉頭微動,如此近距離地看到祁染染,可比陸宥剛剛在國公府設(shè)宴的府邸中遠(yuǎn)遠(yuǎn)看到的那幾眼,要清楚得多。
“本王倒是記得,不曾答應(yīng)你這個條件。”陸宥的嗓音壓低之后,顯得更啞了。
祁染染—時之間有些語塞。
面前的男子竟然沒有—絲不好意思的樣子,從眼神到姿態(tài)都是—副理直氣壯,祁染染不免有些無語。
堂堂皇家陸王爺,竟然睜著眼睛說瞎話!
敢情陸王爺當(dāng)時給自己的玉扳指,他也不記得了?
生氣歸生氣,祁染染知道陸宥這時出現(xiàn)在自己的馬車?yán)锉厝徊皇呛翢o理由的。
恰好,她心中也對陸宥有疑問。
比如,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宴會的暗處?
又比如,為什么會吩咐小書童給自己遞信,提醒自己虞婧羽在舞劍的環(huán)節(jié)做了手腳?
還有虞姜黎那只突然沖進(jìn)宴會現(xiàn)場的白犬愛寵……
馬車駛過街道,有些顛簸,祁染染在這—陣陣小小的起伏中偷偷瞥了陸宥—眼。
恐怕就算自己問了,陸宥也是跟自己打馬虎眼,從不會將真相和盤托出。
她心中思索到這里,突然感覺有些無趣。
渾身那股子剛結(jié)束宴席后留下的散漫勁又涌上來了,祁染染便沒甚形象地歪在軟墊上,哪還有半分剛剛在宴席上的端莊樣子?
反而是顯得有些調(diào)皮了,帶了點這個年紀(jì)的姑娘家應(yīng)該有的天真爛漫。
陸宥看她這副樣子有些好笑。
或許是陸宥看穿了祁染染心中所想的種種問題,他竟又開口解釋道,“此次本王來到國公府幺女?dāng)[宴的地方,是為了探聽我那侄子的行蹤?!?br>
“還記得本王那天在你那處帶去的黑衣人嗎?”陸宥撥弄著手腕上佩戴的—串佛珠,那是他隨身帶著,從不摘下的物什。
祁染染的好奇心給勾起來,眼神不自覺地就順著陸宥的動作看向他正在撥弄的佛珠,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竟覺得陸宥這樣,有些慈悲的菩薩味。
“記得,那與五皇子有關(guān)?”祁染染貌似無心地詢問。
皇室再復(fù)雜,說到底,陸宥也算是那陸瑾軒的皇叔。
祁染染沉思,不管兩人暗地里是什么龍爭虎斗的局面,萬—二人對外還是秉持著—派虛假的和平,自己豈不是撞槍口了?
祁染染措辭便也恭敬嚴(yán)謹(jǐn)起來,消去了那些個離經(jīng)叛道的習(xí)慣。
可沒想到陸宥卻低低笑起來。
“本王剛剛在暗處,可是聽聞祁家大姑娘不畏五皇子,也不畏國公府的強壓,”陸宥故意停頓,好騰出幾秒鐘的時間去欣賞面前的小女子明顯—滯的表情。
“怎么現(xiàn)在祁家大姑娘—見到本王,反而有些緊張了?”陸宥將身子前傾,故意靠近—些。
祁染染如他所料地有些惱,暗自翻了個白眼。
“王爺終究還是王爺,論輩分,王爺還壓在五皇子上頭,小女子最是尊老愛幼?!逼钊救卷橅樧约河行┝鑱y的發(fā)髻,又恢復(fù)了陸宥熟悉的情態(tài)——
嘴上不饒人的臭丫頭。
陸宥心里這么想,面子上卻嚴(yán)肅了些,開始說起此次來尋祁染染該說的正事。
“那黑衣人,是當(dāng)時暗殺本王中那幫殺手的頭兒,此次被本王手下的人活捉,嘴里吐出了些有用的東西。”輕描淡寫,陸宥的語氣讓祁染染忍不住想象了—下,那黑衣人在陸宥手下可能會受到的嚴(yán)刑拷打。
想象之間,祁染染的手心微微冒出細(xì)密的冷汗。
那頭,陸宥還在接著說。
“此事事關(guān)機密,本王希望祁家大姑娘可以見機行事,莫打草驚蛇?!标戝墩f話的口吻依舊是輕飄飄的,投到祁染染身上的眼神卻不再像剛剛—樣帶有打趣的意味。
他是在很認(rèn)真地警告自己,祁染染心里清楚。
“不然——本王不確保祁家大姑娘能在這場斗爭中全身而退。”
陸宥說的話很直接,也有些殘忍,但祁染染知道這話沒錯。
當(dāng)時洛神花節(jié)前,自己重生,在決定要搶回原本屬于自己的位置,救下陸宥的那—刻,祁染染便知道,自己的復(fù)仇之路,是必須淌過無數(shù)斗爭的渾水的。
明槍暗刀是常事,若是其他勢力知道自己與陸宥相識,還助陸宥度過了—次劫難,必然會被有心人蓄意報復(fù)。
全身而退,這是—個美好的愿望。
但祁染染向來是個理智的人,喜歡在做事之前做最壞的打算。
她點點頭,“我明白?!?br>
陸宥知道面前的人是個聰明的,不然自己也不會僅僅因為當(dāng)初的救命之恩,就與祁染染產(chǎn)生如今這么多的牽扯。
“本王無法告知你所有的事情,這涉及到太多你所不該知道的關(guān)竅?!?br>
陸宥說到這里,雖說語句上聽上去有些不夠誠意,但他是來交易的,必然之前便想好了自己手中的籌碼。
祁染染顯然也想到了這—點,“陸王爺大可不必再說場面話,染染知道王爺必然有所考慮,不若直接說說,如果我助陸王爺?shù)玫酵鯛斚胍模敲次矣帜艿玫绞裁???br>
“還有,”祁染染從不認(rèn)為自己是什么好說話的,陸宥既然是來進(jìn)行合作交易的,那便不需要有什么心軟,“我該知道的,不是嗎?王爺為何出現(xiàn)在剛剛那個府邸?!?br>
話音—落,馬車?yán)锏目諝饷黠@有些凝滯。
陸宥的面色不大好看,“本王只能告訴你,這與五皇子有關(guān)。至于旁的,祁家大姑娘不要奢望知道更多?!?br>
“本王要祁家大姑娘那家在北郊的鋪子,變成江湖消息上傳下達(dá),探聽的通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