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翠玉回到柳家府后,飛快的小跑回了軒轅宸的小院中,一進(jìn)屋便忍不住要哭訴。
可瞧見還在床上熟睡的軒轅宸,想著自家小姐昨晚一夜未睡,硬生生的忍住了。
到了未時,軒轅宸才醒,翠玉立刻忍不住了開始伏在床邊小聲哭哭啼啼的說:“小姐,畫已經(jīng)送去了王府,您日后莫要再使奴婢去王府了,換個人去吧,王爺實(shí)在是太可怕了,奴婢真怕他將奴婢拎出去砍頭,還要喝奴婢的血……”
她哭的肩頭一顫一顫的,軒轅宸無語之余,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她抵住翠玉的額頭,調(diào)笑道:“好丫頭,可是我只信你,這樣重要的差事,自然只能由你擔(dān)任。再者說,攝政王面容俊美,待人雖冷漠卻不兇蠻,哪里可怕?竟然能將你嚇成這副模樣?”
翠玉用帕子擦掉眼淚,簡直難以理解自家小姐:“小姐,京城中的傳聞您沒聽過嗎?攝政王多嚇人,聽聞死在他手下的鬼魂不計其數(shù),可止小兒夜啼?!?br>
軒轅宸從床榻上起身,無奈搖搖頭。
她從不覺得軒轅宸可怕,即便上輩子,也頂多是覺得軒轅宸不好接近高攀罷了。
可若是對著軒轅宸那張臉說可怕,實(shí)在是為難她。
軒轅宸那副模樣,蒼白病弱,若非權(quán)柄在握,反而看起來是極其好欺負(fù)的模樣。
翠玉擦著眼淚,出門讓人端水進(jìn)來,讓軒轅宸潔面,而后在梳妝臺前幫軒轅宸梳妝。
小廚房也煮了粥送來。
不等軒轅宸將手中的粥喝完,門外忽然有小丫鬟進(jìn)來,說:“小姐,老夫人院里的春喜姐姐來,說是老夫人喚小姐過去,有話要問?!?br>
翠玉詫異的抬頭。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來人叫她家小姐過去,還說是有話要問?
她家小姐這段日子又沒做什么。
軒轅宸抬起眸子,溫聲道:“曉得了,你且先讓在外邊等上片刻,我馬上便隨她去祖母院中?!?br>
昨日便猜到軒轅宸定然是要折騰她,倒是沒想到動作這么快。
軒轅宸放下粥碗,擦擦唇,起身讓翠玉為她整理好衣裙與發(fā)絲,才緩步出門,隨著春喜一道前往老夫人的院子。
入了院子,還未進(jìn)門,便聽見門簾里有些私語聲,想來其中人不在少數(shù)。
也不知道軒轅宸到底對老夫人用了什么說辭,才讓一貫頭腦清楚的老夫人,會叫來這么多人,針對家中的嫡女問話。
軒轅宸垂著眸子,丫鬟掀開門簾后,軒轅宸踏入其中,抬眸一瞧,廳堂滿座,家中的人幾乎聚齊了。
一瞧見軒轅宸進(jìn)去,數(shù)張臉上神情各異,有人歡喜有人愁,一道道目光或明或暗的打量著軒轅宸。
瞧見她一副似乎什么都還不知道的神情,有人眼中幸災(zāi)樂禍的情緒更甚。
軒轅宸走到老夫人跟前,先是行禮,而后才輕聲問道:“不知祖母喚汐兒來,可是有事吩咐?祖母但說,汐兒必定竭盡全力為祖母解憂。”
柳老夫人面上盡是和藹的笑容,招了招軒轅宸,讓她到跟前,握著她的手問道:“汐兒啊,祖母今日來也并非是為了別的事,只是想知道,汐兒是何時練了一手好畫。聽聞昨日你送與你外祖母的,是你自己親手所畫,讓不少世家公子小姐們稱贊。家里人竟然不知,汐兒還有這樣的本事。”
果然是為了這件事。
只是軒轅宸必定要失望了。
軒轅宸彎著眉眼:“祖母,是汐兒私底下打發(fā)時間,終日無所事事所畫,并不是什么大本領(lǐng),自然不會弄的家中人盡皆知,汐兒還是要臉面的,祖母便莫再拿汐兒說笑了?!?br>
她想用句玩笑抵過去,有人卻不愿意。
秦姨娘聞言,立刻微微一笑道:“哎呀,那大小姐當(dāng)真是天賦卓絕,竟私下隨手打磨時間一畫,也能有這樣的好畫技,若是好好練習(xí),那些名家大作定然對著大小姐的畫自愧不如?!?br>
她一帕子掩面,輕輕一笑,嘆口氣轉(zhuǎn)了話峰:“可從前也并未瞧出大小姐還有這樣好的才能。若這畫不是大小姐親手畫的,大小姐還是對老夫人坦誠相告才是,老夫人也好幫大小姐想辦法遮掩過去。畢竟收畫的是洛老夫人,是大小姐的外祖母,咱們自家人好解決。可若是傳到了外人耳中,那丟的可不只是大小姐的臉面,而是咱們整個柳家的臉面了!”
軒轅宸好整以暇的望著她,唇角的淺笑不變。
柳老夫人卻在聽著秦姨娘的話后,臉色漸漸沉下來。
對著軒轅宸也沒了先前的和藹。
她嘆口氣,抬手拍一拍軒轅宸的手背:“汐兒,你且對祖母說實(shí)話?!?br>
她并不覺得軒轅宸能有這樣的天賦。
若是真有,怎么從前硬是丁點(diǎn)風(fēng)聲未露,直到現(xiàn)今才一舉拿出一副大畫作,還在壽宴上展示,讓那般多的世家公子小姐見著?
單單是軒轅宸一人丟臉便罷,可軒轅宸是柳家的嫡女,她若是丟臉,鬧了笑話,那便是柳家家風(fēng)不正,是柳家丟臉!
老夫人變了臉色,在場各個人精,哪里看不出來。
望著軒轅宸的眼神愈發(fā)多變。
軒轅宸還未說話,洛綰綰已經(jīng)著急不已,咳了一聲對柳老夫人道:“母親,是汐兒近些日子私底下自己研究的,她的貼身丫鬟,還有明耀與明決都是知道的?!?br>
軒轅宸瞧著柳老夫人的神色,心中愈發(fā)得意。
她便知道,老夫人也不會相信軒轅宸能畫出那樣的畫。
軒轅宸是拿其他人當(dāng)傻子,卻糊弄不過府內(nèi)了解她的人。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柔柔一笑,為軒轅宸高興道:“原來如此,大姐姐平日竟然有所鉆研?那倒是難怪能畫出這樣一副好畫。如今大姐姐這一副山水畫驚艷了京城不少名門,日后若是相聚,少不得有現(xiàn)場作畫的時候,屆時大姐姐定然能才名遠(yuǎn)揚(yáng),成為這京城中的幾大才女之一。”
軒轅宸一副夸贊軒轅宸的模樣,柔柔弱弱的嗓音中包含著幾分羨慕,若是不知道她與軒轅宸之間的糾葛,怕是要真以為她在羨慕軒轅宸日后的風(fēng)光。
可軒轅宸這番話,卻扎扎實(shí)實(shí)的戳中了柳老夫人的痛點(diǎn)。
若是其他便罷,柳家能幫軒轅宸瞞著。
可若是真有了需要軒轅宸現(xiàn)場作畫的時候,一次兩次尚且可以糊弄過去,次數(shù)多了,這京城中哪有好糊弄的?
屆時柳家淪為整個京城的笑柄,連她的兒子在朝堂上怕也是難以抬頭!
柳老夫人嘆口氣。
軒轅宸眨眨眼,望著她問:“祖母不信汐兒嗎?”
柳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仍舊是一副親熱的模樣:“汐兒,祖母并非不信你,只是你昨日一幅畫,聲名實(shí)在傳的遠(yuǎn),府中的其他人心有擔(dān)憂。祖母自然是信你的。汐兒既然為你外祖母畫了一副,今日祖母便也厚著臉皮,讓汐兒為祖母也畫一幅如何?”
不等軒轅宸作答,她抬抬手,讓身邊的丫鬟去準(zhǔn)備東西。
丫鬟動作迅速,顯然是早有準(zhǔn)備。
軒轅宸心中明了,垂著眸子并未做聲,既沒有答應(yīng),也沒有拒絕。
柳老夫人瞧著她這副模樣,心中卻更是擔(dān)憂。
她琢磨著,若是軒轅宸當(dāng)真是請人代筆,那日后勢必要壓著軒轅宸在府中待著,少出府露面,也免得遇上些讓她現(xiàn)場作畫的場面。
至于她請的代筆畫師,日后柳府會將人帶回來,養(yǎng)在府中,以便不時之需。
總之,決不能讓柳府的名聲敗在軒轅宸身上。
若洛綰綰母女不愿,那便讓軒轅宸在院子中好好練畫,直到練好了,才許出府。
先前壽宴上的那幅畫,也好有著托詞,便說是時遇機(jī)會,意外所作,超出了她平日水準(zhǔn)。
雖有些勉強(qiáng),但總歸不至于影響柳府的名聲。
洛綰綰急得要命,瞧著軒轅宸垂著眸子,站在柳老夫人身邊不言不語的模樣,恨不得能上前,將她從老夫人手中牽回來!
老夫人平日里一副疼愛汐兒的模樣,到了這種時候,卻要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逼汐兒!
柳明決與柳明耀也很是擔(dān)憂,可瞧著自家母親的模樣,只能先壓著心緒,安撫洛綰綰,小聲道:“娘,既然汐兒說是她自己畫的,便一定是她自己畫的,她總不至于對我們說謊話?!?br>
柳明耀看一眼柳明決,見自家大哥沉著眉眼,便知曉他心中并沒有他嘴上說的這般篤定。
他心中也慌得很。
瞧著那軒轅宸信誓旦旦的模樣,心中沒個底。
他與大哥畢竟大半時間都在學(xué)堂,照顧不到妹妹。
何況妹妹是女兒身,他們兩個大男兒雖親近,但總歸玩不到一處,并沒有軒轅宸從前對她了解的多。
軒轅宸以前被軒轅宸當(dāng)作親姐妹,卻能如此篤定軒轅宸是請的代筆,會不會……
柳明耀及時止住自己的想法,望著在屋內(nèi)擺好的桌子,上面鋪展了研磨好的顏料與墨汁。
畫卷也用紙鎮(zhèn)壓好,只等軒轅宸動筆作畫。
若是,若是汐兒當(dāng)真是請的代筆,稍后他與大哥必定得幫汐兒開脫,不能真讓老夫人責(zé)罰汐兒!
至少決不能罰的太重!
她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丫頭,一時昏了頭做出這些事,也是情有可原!
屋內(nèi)各位姨娘與庶子庶女也湊在一處,紛紛小聲私語,肆無忌憚的打量著軒轅宸。
也不知道今日,軒轅宸鬧出這么大的陣仗,軒轅宸會不會真如軒轅宸的愿被老夫人責(zé)罰。
大家思緒各異,各懷鬼胎。唯有軒轅宸不為所動,連嘴角的淺笑都未變,只是眉眼中的笑意到底是淡了些。
秦姨娘與軒轅宸對視一眼,滿眼的幸災(zāi)樂禍。
她們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等著軒轅宸出大丑,惹怒老夫人而被責(zé)罰。
嫡女又如何,即便是嫡女,損傷了柳府的利益,也只有被責(zé)罰這一條路。
鎮(zhèn)國公府的人就算來了,也不能偏袒幫護(hù)到她!
待桌上的物件擺好后,柳老夫人對軒轅宸道:“汐兒,你便當(dāng)著家中人的面,去畫一幅?!?br>
軒轅宸頷首,輕聲答應(yīng):“是,祖母?!?br>
她行至桌前,提筆蘸墨,稍作思考便在紙上落筆。
當(dāng)著眾人作畫,不至于畫的多精細(xì),寥寥幾筆便能展現(xiàn)出作畫的基本功底。
軒轅宸下筆后,四周坐在椅子上的人,恨不得能伸長脖子,去瞧瞧軒轅宸紙上畫的都是些什么。
不過很快,即便隔得不近的人,也能瞧見軒轅宸畫的大致是什么了。
一副殘荷池塘景色。
在座的人并非都懂畫,但至少有一點(diǎn)可以明白,軒轅宸是當(dāng)真會畫畫。
她幾筆勾描后,又有幾道人影躍然紙上,再添幾點(diǎn)顏色,人物便愈發(fā)清晰。
畫完這些,軒轅宸將筆擱置,彎著唇道:“祖母,汐兒畫完了。墨水未干,煩請祖母近前觀看?!?br>
她姿態(tài)坦然,退至一旁,讓整幅畫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下。
不僅柳老夫人被丫鬟攙扶著起身,洛綰綰與柳明決、柳明耀兄弟二人也隨之起身。
其他人更是探著頭,顧不得禮儀的去瞧桌上的畫。
便見,飄著幾片干枯殘荷的池塘邊站著三兩女子,一女子坐在水邊,而另一帶著名貴金釵小姐模樣的女子伸出手,向水邊女子的后背推去。
分明幾筆畫,連人影面上的神情都模糊一片,可瞧著這副場景,讓人忍不住懸起心來,擔(dān)憂水邊的女子被人從背后推下。
軒轅宸與秦姨娘在瞧清楚這幅畫的全貌瞬間,臉色煞白!
這分明畫的就是軒轅宸當(dāng)初與軒轅宸在水邊,軒轅宸推軒轅宸下池塘的場景!
軒轅宸抬眼去瞪軒轅宸,卻見著軒轅宸在一旁站著,連瞧也不瞧她,面上神情淡然無比。
軒轅宸這賤人,根本早就料到了!
她原來當(dāng)真會一手畫技,只是瞞著她,瞞著所有人而已!
軒轅宸好深的心計!
柳老夫人先是愣了愣,隨后面上笑意漸盛,既驚訝又高興:“好啊,畫的真好,不愧是祖母的汐兒,這畫技,誰人不稱贊?”
她實(shí)在是沒能想到,她柳府中,竟然真能出一位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