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來京城看我,我讓周生出城相迎,可他沒去,致使阿娘被山賊亂刀砍死。
他回府時,身上帶著輕微的桂花香,“我等了一晚上都沒等到人,想必在路上耽擱了?!?br>
他以為我一無所知。
可那夜,我親眼目睹他和花樓里的芍藥姑娘耳鬢廝磨。
還對懷中女子道,“大夏天的讓我去接人,一點(diǎn)也沒有做人妻子的本分,哪像你,處處都依我?!?br>
方丈說阿娘死于非命,要誦經(jīng)守靈七日才可下葬。
我跪在她的尸身前,決定這將是我待在京城中的最后七日。
后來我不告而別,回了故鄉(xiāng)洛陽。
周生卻瘋魔了。
......
我從寺廟回來,回屋時卻發(fā)現(xiàn)房門緊閉,兩側(cè)也不見丫鬟仆從。
伸手敲了兩下門框,里面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巨響。
過了一會兒,周生才來開門。
他身上的外衫起了褶皺,我記得上午出門時,這件衣服丫鬟剛送來,熨燙得十分整潔。
我假裝沒看見破綻,繞過他進(jìn)屋。
“你不是說傍晚才回,怎么這般早?”
我沒說話,只是草草望了眼屋內(nèi)。
剛才掉地的銅盆已經(jīng)被放到了架子上,而床榻上的被褥也被刻意鋪過,看不到底下的景象。
“想著回來和你用晚飯,方才這么晚開門,你在做什么?”
我回頭看他。
周生掩蓋眼底的慌張,臉上笑著接過我腕上的竹籃,“午睡呢,你突然敲門,我才被驚醒,想著整理下再開門?!?br>
“哦,是嗎?”我淡淡答道,或許是這樣的態(tài)度讓他內(nèi)心不安,又是給我倒茶,又是給我捏頸。
可當(dāng)他靠近我時,那股熟悉的桂花香便撲面而來。
我伸手拍掉肩上的手,“不必了?!?br>
站起身,“最近失眠,我就睡書房了?!?br>
他見我要走,忙道,“今日是遇到什么不開心的事了?”說完他似想到什么,又怪道,“你母親也是,之前寫信說要來,這又出爾反爾,白白讓你期待好幾個月。”
聽他提起阿娘,我內(nèi)心就像被針扎一般的疼。
當(dāng)年周生不過是個進(jìn)京趕考的落魄書生,大雪天差點(diǎn)凍死在我家門前。
是阿娘心善,迎他進(jìn)屋,給他吃食,甚至請了大夫,讓他在府中調(diào)養(yǎng)身體。
幾個月后他進(jìn)京,阿娘還讓我遞給他一袋白銀,怕折損他顏面,故意說,“我見周公子氣度非凡,往后公子扶搖直上,我們王家還需靠公子相幫。”
后來周生高中狀元,便親自上王家迎親。
阿娘說他不忘舊人,是個君子。
婚后的第五年,阿娘來京看我。
那日,我本欲一同出城,周生卻說城外鬧山賊,讓我在府中等待,只身前去迎接。
我想早一步見阿娘,便悄悄跟出去,本想給他們一個驚喜。
可卻看到周生踏入花樓。
將那粉黛女子抱在懷中,對我指摘,“大夏天的讓我去接人,一點(diǎn)也沒有做人妻子的本分,哪像你,處處都依我?!?br>
等我傷心欲絕趕往城外,想撲進(jìn)阿娘懷中痛哭一場時。
卻只看見她四處分散的尸身。
此刻,我手心被指甲摳紅,才努力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
“阿娘一項(xiàng)說到做到,我到想問問夫君,前日你真的在驛站等了一晚,都沒見到人?”
周生被我認(rèn)真的詢問嚇到,身子不自覺一顫,但很快,他又一如往常,“當(dāng)然!娘子不信我?”
我唇角一勾,眼中卻并無笑意,“夫君說去了,就去了吧?!?br>
出去前,我余光撇見衣柜的門隙間,冒出一角粉色的衣裙。
我從不穿這樣粉嫩的顏色。
若放在從前,我一定會撲上去和周生爭執(zhí)。
可如今,我只想著還剩五日,就可以送阿娘回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