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也不是故意讓陛下光著的,確實是撿到他的時候,他的戰(zhàn)袍已經(jīng)被捅成了破爛。
奴隸都窮,她丹楓統(tǒng)共也才兩套衣服換著穿,哪里有多余的衣服給他?
所以陛下自從被救,都是打赤膊。
不止她見過完整龍體,醫(yī)館上上下下,就連煮藥的阿花都見過陛下那堪稱完美的龍體。
“之前哥哥睡著,穿著衣服換藥也不方便,妹妹這就給哥哥拿來?!?br>
她說著,打開衣柜,撲面而來的塵埃帶著淡淡梔子香的味道。
幾張準備了很久的喜字窗花好好生生放在柜子里,下面疊著兩套干干凈凈的常服。那是她準備成婚穿的衣服,好不容易攢了一年的錢買的。
這個時間點,她正在準備歡歡喜喜做新娘子的。
可是……可是……丹楓閉目,失落已久的回憶襲來,她還是忍不住鼻酸。
她把那套用梔子干花熏得香香的男子常服拿了出來,反正婚是成不了了,這衣服也必須發(fā)揮一點它的價值。
于是她紅著眼睛捧到陛下面前,“哥,妹妹幫你換了吧?!?br>
她沒有注意到,謝淮一直在觀察著她的神情。
丹楓心頭有事,換衣時也沒太過注意。等注意到的時候,是聽到陛下在喘。
她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幫他提褲子,“是放左邊還是右邊?”
他紅著眼尾,上挑的桃花眼瞥向一邊,咬著牙道,“左邊。”
丹楓不自覺笑了一下,“呵?!?br>
“你笑什么?”
“左邊我特意開了一個洞,挺寬大的?!?br>
謝淮:“……”
丹楓又取了房里存著的一些饃饃、糕點,這些都是耐儲存的,也是準備著成婚宴請用。她和那個人都是仆役,請也只請一些府里的丫鬟奴仆,大家開開心心聚起來吃一頓飯。
現(xiàn)在都不用了。
陛下有個好處,就是不挑嘴。她喂什么,他吃什么,就是嘴巴自身特別金尊玉貴,吃的時候咳了好幾下,喝了兩壺水。
喂好食后,她就戴好了蓑笠、披好了雨衣,準備出門。
“你去哪里?”謝淮問道。
“上工?!?br>
“哥,我在這府中替人養(yǎng)花?!?br>
“每天要給整個府邸的花草施肥澆水,才能給口飯吃?!?br>
丹楓楓貼心地把尿壺拿了出來。
“你剛才喝水喝多了,要是想噓噓,就大聲喊我,我在花田就能聽到?!?br>
床上的人一滯,空氣里只聽得到陛下的抽氣聲。
丹楓不是傻子,她當然明白陛下的羞恥心,她心頭一緊,干脆裝傻聽不到。
“不用,你回來我再解決?!边^了好半天,謝淮才克服那股羞恥感。
丹楓不由多看了陛下一眼。
剛剛喝了兩大壺水啊,是她肯定就憋不住了,這人還能憋一天。
天賦異稟,莊貴妃吃太好了。
……………………
丹楓打開門之前,謝淮問了最后一個問題,“妹妹,從昨天起,你還沒告訴我,我倆的名字?!?br>
那嗓音又啞又冷,尾音上翹,仿佛帶著一絲調(diào)侃的鉤子。
丹楓回過頭來,看到的卻是一雙艷陽一般干凈的眼睛,她懷疑自己聽錯了那語氣。
她起唇,本想回答——“丹楓?!?br>
可她忽然察覺不對,這個時間段她還不叫丹楓。
丹楓是韋昭儀原來的婢子丹楓死后,她繼承的名字。
奴隸是沒有自己名字的,就像小貓小狗一樣,主人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二花、九斤、翠蘭、丹楓……自她被人牙子賣到韋府來,已經(jīng)換了不知道多少名字了。
而這個時期,她的名字叫狗兒。
她現(xiàn)在肯定是不能叫狗兒的,她叫了二狗,難道陛下要叫大狗?
她可不想陛下恢復記憶后掐死她,她想要陛下報恩,不想要他報仇。
她認真想了想,難得垂下因過瘦而顯得過大的眸子,“我叫小荷。”
她的手捏著褲腿,捏得手心全是汗。
那荷花啊,長在淤泥里,卻生得粉嫩嫩、白生生的。不像她,生在淤泥里,長在淤泥里,爬出來的時候也帶著滿身淤泥,從來沒有干凈的時候。
“我叫小荷,荷花的荷。”
她鼓起勇氣又重復了一遍,這是她兩輩子以來,第一個不是奴隸的名字。
她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字!
“你叫阿松,松柏的松?!?br>
門緩緩闔上,一同闔上的還有謝淮臉上的偽裝,他眉目幽深,朝門口玩味一笑,“小荷,阿松,好妹妹又在玩什么游戲?”
小姑娘說的他一個字都不信,哪家的婢女會在屋中留下男人的衣物?
而且他敢肯定,這衣物不屬于他,而是屬于另一個男人。
他隱隱約約在腦海中勾勒出真相,他與她不是兄妹,而是情人或者夫妻。而眼前的少女,在來到這個府邸后,另尋新人、琵琶別抱。
見那男人的衣物都放到她房里了,怕是兩人早就給他頭上種上青青草原。
他來尋她,正巧失了憶,她便哄騙他成為兄妹,正好成全了她和那位奸夫。
他額頭冒汗,咬牙慢慢運起內(nèi)力,嘗試調(diào)息。
就算失了記憶,可他本能地沒忘了自己的一身功夫,氣入丹田、運轉(zhuǎn)周天。漸漸的,他的手指開始小幅度顫動。
他睜開眼又慢慢閉上,他必須盡快恢復。
雖然方才的猜想只是一種揣測,雖然他也對小姑娘沒有任何感情,但——
他不允許自己像個殘廢一樣眼睜睜看著奸夫登堂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