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大房的三娘子沈玉柔。
她和二娘子沈玉容是一對孿生姐妹,但不知為何,兩人長得并不像。
姐姐沈玉容不管是長相還是學(xué)識,在京城都是數(shù)得著的;但妹妹沈玉柔相對而言就顯得普通一些,充其量只能算清秀。
但勝在皮膚白皙,又生在國公府,氣質(zhì)矜貴會打扮,也挺出眾。
老太太只生了四個兒子,對姑娘挺稀罕。
家中的這幾個孫女,都被她當(dāng)寶貝似的,一貫嬌寵。
一聽這話,老太太就樂了。
她含笑著拿眼橫了沈玉柔一眼:“吃的也堵不上你那張小嘴?!?br>
說完將柳歲歲招到身邊來,指著下首的幾個姑娘:“這些都是自家姐妹,你來了京城,就把這里當(dāng)成自己家,有什么短缺就找你姑母,別拘束?!?br>
柳歲歲頷首:“是?!?br>
隨后老夫人又問了她些話,便讓她跟著柳氏去認(rèn)人。
一屋子人,除了三房夫人孟氏不在,其她女眷都到齊了。
柳歲歲將所有人都記得清楚,生怕日后遇見了失了禮數(shù)。
坐了片刻,國公爺沈昶就走了。
今日屋子里就他一個男人,再加上他一貫嚴(yán)厲。
他走之后,屋子里一下子熱鬧起來。
沈玉靈拽著柳歲歲:“走,帶你去逛園子?!?br>
柳歲歲并不想去。
從早上一睜眼到現(xiàn)在,她應(yīng)付了太多人,有些累。
再說了,她能感覺出來,國公府這幾位小姐都不怎么喜歡她。
但老夫人發(fā)了話:“去吧去吧,你們這群孩子嘰嘰喳喳,吵得我頭都疼了?!?br>
柳歲歲只好起身,跟著沈玉靈她們出了惠春堂。
一出惠春堂,原本拽著她的沈玉靈便一把松開她,上前一步挽住了沈玉容的胳膊。
“二姐今日怎么沒說話?可是心情不好?”
沈玉容表情淡淡:“五妹哪只眼睛見我心情不好了?”
“那就是心情好嘍。”沈玉靈眼珠輕轉(zhuǎn),又裝模作樣嘆了口氣,“我還以為二姐因為表姐長得比你好看,心里會不舒服呢,看來是我太小看二姐了?!?br>
沈玉容將被她挽著的胳膊抽了出來。
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落后幾步的柳歲歲,一身素淡,卻也掩蓋不住滿身的風(fēng)華嬌艷。
江南女子多嫵媚。
果然不假。
沈玉容有些不喜。
她收回視線,一句話懶得再說,正要走,一旁的沈玉柔不愿意了。
她上前一步,一把將沈玉靈推開,氣急敗壞:“沈玉靈,你眼瞎了嗎?一個鄉(xiāng)巴佬而已,怎么能拿來和我二姐相比?”
沈玉靈哪里會怕她?
雙手叉腰,嬌蠻回懟:“你才眼瞎呢,什么鄉(xiāng)巴佬?那是蘇城,江南最好的府城……”
“呵,還府城?住在府城的官家小姐還來我家打秋風(fēng),依我看就是個叫花子。”
“你……”
沈玉靈氣急敗壞,擼著袖子就要上前,沈玉嬌也不怕她,兩人眼看著就要打在一起,柳歲歲也跟著急起來。
若是真打起來,讓府里長輩知道是因她的緣故,恐怕會對她不喜。
柳歲歲一直都知道,寄人籬下最基本的就是不能招了主人家不喜。
她忙過去正要勸說,一道凌厲的男聲自不遠處傳來。
“吵什么?”
此聲音一出,柳歲歲發(fā)現(xiàn)原本就要掐在一起的沈玉靈和沈玉柔立馬就住了手。
如果說上一秒這兩人還齜牙咧嘴想拼個你死我活,這會兒倒像是突然遇到貓的老鼠,立馬老實下來。
她一臉神奇,順著大家的視線抬眸看過去。
院門口走過來一人,身高腿長,來人身高九尺,外披玄色大氅,里面是暗紅色的飛魚服,銀絲走線的四爪飛魚蟒袍隨著他的動作散發(fā)著冷冷冷光。
視線不自覺往上,下頜線條異常分明,雙唇冷薄,鼻梁高挺,眼眸深邃銳利。
對方敏銳地覺察到她的視線,突然抬眸朝她這邊看過來。
視線相對,男人那張臉毫無遮掩地呈現(xiàn)在柳歲歲面前。
就像是晴天突然起了驚雷。
腦子‘嗡’地一下,柳歲歲整個人愣在那里,周遭聲音消失,她看著男人那張臉,雖然只見過一次,但終生難忘。
是那個賊子!
他……他怎么會在這里?
心頭慌亂,小臉接著就一片慘白。
沈工臣自然也看到了她。
但他的視線只是淡淡掃了她一眼,隨后收回,落在沈玉靈和沈玉柔身上。
他站在二人面前,表情冷淡,一言不發(fā)。
這一身迫人的威懾力,在場所有人連呼吸都輕了幾分。
最后還是沈玉容走了過來,朝他福身行禮:“容兒見過四叔?!?br>
沈工臣微微頷首,待她起身后,才緩緩出了聲:“老遠就聽見這里鬧哄哄的,吵什么?”
沈玉容沒說話,卻是為難地看了一眼柳歲歲站著的方向。
這一眼,瞬間讓柳歲歲成了眾人的焦點。
沈工臣再次將視線轉(zhuǎn)向柳歲歲。
他看著她, 唇微抿,臉頰輪廓分明,看著她的眼神異常淡漠。
就像在看一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
沈玉容的一聲‘四叔’讓柳歲歲渾身一個激靈,瞬間回神。
四叔?!
國公府沈四爺、錦衣衛(wèi)指揮使冷面閻王沈工臣?!
柳歲歲眼前一黑,差點暈倒。
她克制心底的驚慌失措,見大家都看著她,她下意識地看向沈玉靈,沈玉靈卻將頭扭開,沒看她。
柳歲歲又對上沈玉容清冷倨傲的眼神,一瞬間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她收回視線看向沈工臣,正要開口解釋,對方卻率先一步收回視線,看著沈家?guī)讉€姐妹淡淡出了聲:“母親喜歡清凈,下次不許這樣!”
沈玉容垂首,聲音乖巧:“四叔教訓(xùn)得是,是侄女沒管好妹妹們,下次不這樣了?!?br>
沈工臣沒說話,迫人的視線看著沒說話的沈玉靈和沈玉柔。
見四叔盯著自己,沈玉靈忙不迭認(rèn)慫:“四叔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br>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四叔沈工臣。
他板著臉不說話時,嚇?biāo)廊恕?br>
最后只剩下沈玉柔。
她還挺不服氣,梗著脖子對沈工臣抱怨:“這事都怪五妹妹,誰讓她非要拿她那個表姐和我姐姐比較?說什么她表姐比我姐姐厲害得多,依我看,除了一張臉,哪里能比得過姐姐……”
“玉柔,閉嘴!”沈玉容低聲斥責(zé)了妹妹一句,看著面沉如水的自家四叔,“妹妹她一向口無遮攔,四叔莫要怪她。”
沈工臣開口:“帶她回去,抄經(jīng)一篇,靜靜心。”
沈玉柔還不服,正要抗?fàn)?,一對上沈工臣的眼神,嚇得立馬閉了嘴。
她最后乖乖地跟著姐姐沈玉容走了。
倆姐妹一走,沈玉靈也狗狗祟祟地往外溜。
沈工臣只看她一眼,并沒管她。
待所有人都離開,整個院子只剩下他和柳歲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