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回府的路上，我腦中不斷浮現(xiàn)盈娘溫柔撫著小腹的畫面。
又想到拜裴居安所賜，我喝了整整三年的避子湯藥，心中說不出的委屈。
原先我還騙自己，即便裴居安在湯藥上騙了我，也不代表他對我全無情意，或許只是他不喜歡孩子罷了。
可他方才分明那樣在意盈娘的孩子。
我想起成婚之前他曾說過的話，“真心相愛的兩個人才能一同孕育生命?！?br>他從始至終都不曾對我動過真心，所以千方百計阻止我懷上他的骨肉……
可我不明白，他既對我無情，又何必騙我這么多年？
我失魂落魄地回了房，將與他有關的物件丟進火盆燒了個精光。
他送我的鴛鴦屏風、他為我尋來的民間話本、他與我一同寫下的無數(shù)詩詞……
直到他們一寸寸燃燒殆盡，我心中才稍稍好過一些。
不，不夠，我怎么忘了它！
我瘋了似的闖進裴居安的書房，在他書案最顯眼處找到了那本札記。
那是我們相識以來，他一點一滴搜集記錄的我的喜好習慣，這么多年，已經(jīng)有了厚厚一沓。
我翻開泛黃的書頁，字字句句讓我眼球發(fā)脹。
“月兒喜甜厭酸，廚房每餐都要備好甜湯?！?br>“月兒怕冷，屋中九月便要燃炭。”
“月兒夜里怕黑，晚上喜歡抱著我睡?！?br>“我好愛好愛好愛月兒，切記，不能讓她落淚?！?br>……
都說文字不會騙人，可這些滿到溢出來的愛，怎么偏偏是假的？
我一頁頁撕扯，肆意發(fā)泄著。
視線瞄到一個精致的木匣子，我鬼使神差地打開。
女子玲瓏嬌軟的小像被仔仔細細收在夾層中，邊緣不起眼處寫著。
“妾愿身為梁上燕，朝朝暮暮長相見?！?br>“癸亥年十月初五?！?br>我癱坐在地，眼前不自覺地氤氳開霧氣。
那是我們成婚后一個月，原來早在那時，裴居安就變了心。
我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
滿桌的菜肴熱了一遍又一遍，我擺擺手，示意婢女小桃撤掉。
“我倦了，伺候我歇下吧?！?br>小桃一臉詫異，“夫人，不等大人了嗎，可是大人說過，他會趕回來陪你看十里桃花的?！?br>我搖搖頭，自顧自褪去衣衫。
裴居安他不會回來了。
次日清晨，我一睜開眼，就看到裴居安滿臉愧疚地跪在床邊。
“月兒，對不起，昨日我忙得忘了時辰，我失約了……”
我怔怔地盯著他看了許久。
誰能想到在官場殺伐決斷的裴相，竟會因為一次失約，在我面前跪地求饒。
這樣好的夫君，任誰都舍不得苛責吧。
見我不說話，他拽著我的手往他身上打。
“你若惱了，便打我一頓消消氣好不好？”
我淡淡搖頭，“我沒惱，只是可惜十里桃花的盛景，我終究是沒有看到……”
裴居安如釋重負地拉著我手，放至唇邊深深一吻。
“小傻瓜，以后有的是機會，我答應你，一定帶你去看！”
說完，他便匆忙上朝去了。
我看著他筆直的背影，呆坐了許久。
裴居安，我們，再也沒有“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