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九死一生


如音握住了他的手,仿若突然有了依靠般,身體終于漸漸平靜了下來。老大夫又安撫了她許久,這才輕輕從她的手中抽出,出門去為她熬退燒藥。

每三個時辰,老大夫就為如音灌一次退燒的苦藥,一直等到窗外頭頂?shù)男浅蕉嫉讼氯?,東方開出了魚肚白的微微日光,如音的燒總算退下。

老大夫又為她換了身上鞭傷的藥,這才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對她道:“孩子,我盡力了。是生是死全,只能看天意咯?!?/p>

頭頂天空中,東方的那抹魚肚白越來越明亮,漸漸就吞噬了周遭的黑暗,一直等到寅時過去,魚肚白之下終于躍出了小半個太陽,將東方天空襯得溫暖金亮。

那明媚的光照斜斜打入房中,不出片刻,躺在床上的如音那瘦弱的手指終于動了一動,旋即便是眼皮輕顫,等到她完全睜開眼來時,那雙眼還透著虛弱的紅血絲。

樸素藍(lán)的被褥,雖然簡單卻分外干凈的房間,她吸了吸鼻子,唔,空氣中還有一股淡淡的中藥味。她困惑得皺了皺眉,自己竟然沒有死嗎?

她正想開口說話,才發(fā)覺自己嘴中還蔓延著一股又苦又干的中藥味兒,險些讓她干嘔。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可輕輕一動就是一陣刻骨的疼,將她的眼淚一下子就逼了出來。于是腦海中猛然就浮現(xiàn)起自己的遭遇,——自己正被人打了一頓呢。

“有人嗎?”如音說出聲來,可發(fā)出的聲音卻又干啞又輕,難聽極了。

如音覺得有些困,見始終沒有人來,干脆又睡了過去。

等到她再清醒時,已是日上三竿。剛睜開眼,就看到自己的床邊正站著一個老爺爺,瞧上去慈眉善目的,很是和藹。這老爺爺看到她醒了,似乎很高興,連連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不枉費我照料你這樣久?!?/p>

她終于弄清楚了,原來是這爺爺救了她一命,她正要好生謝過他,可老大夫卻道:“你不用謝我,只要你好好活下去,不要再招惹是非,就算是對我的報答了。行醫(yī)者救人天經(jīng)地義,病者則需保護(hù)好自己,不要讓自己在生病。孩子,你懂了嗎?”

如音看著他的雙眼,終是定定得點點頭,堅定道:“好,我要保護(hù)好自己,不讓自己再生病,也不讓自己死掉!”

——是啊!她才十三歲,還沒有嘗過京城的飯,京城的水,還沒有看過京城的每一處景物,她,她怎么可以死呢?

所以,她現(xiàn)在不能死,以后也不能死,她要代替爹爹活下去!

老大夫?qū)λ芎?,依舊在幫她調(diào)理身上的傷口。幾日之后,如音身上的鞭傷已經(jīng)開始結(jié)痂,漸漸地痛意也越來越輕了。只是他的夫人很討厭她,日日都對她惡言相向,罵她是賠錢的小賤貨。

如音想離開,可老大夫卻說她身上的傷口沒有好全,必須得再留幾天,否則身上傷口又發(fā)炎感染引起風(fēng)寒,可就麻煩了。如音想,自己的命是老大夫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千萬不能前功盡棄了。

又過了十余日,如音身上的痂終于慢慢掉了,留下了一條條淺粉色的疤痕。她的病終于治好了,她終于可以離開,不再礙老夫人的眼了。

離開的當(dāng)天晚上,如音穿著老大夫年輕時的衣服,雖然不合身,但是很干凈。夜色之下,她對著老大夫和老夫人的房間跪了下去,重重得叩了三個響頭。

旋即,她起身,轉(zhuǎn)身離開了老大夫的家,徑直去了京城城門口。她在城門口的圍墻腳蜷縮著睡了一晚,第二日天明,城門大開,她一溜煙就跑了進(jìn)去,在客棧和街道邊探著頭,打算找一份能養(yǎng)活自己的零工。

“這位小哥,請問你們招人嗎?擦桌洗碗,我都可以的?!?/p>

“滾滾滾,哪來的臭丫頭片子,不要打擾小爺工作!”

“大師傅,請問你們還招人嗎,切菜洗碗擦桌,我都可以哩。”

“你才大師傅,老子堂堂正正一表人才,叔你個球球!”

如音跑了無數(shù)家,卻沒有一家愿意收她。此時已快要日上三竿,她站在路邊,捂著餓得咕咕叫的肚子,看著前方香氣撲鼻的大客棧,不由自主得吞咽著口水。

這家客棧裝修得真是氣派。

門,是上等的紅木門;門上的牌匾,是鑲金添玉的大牌匾;牌匾上,三個燙金的端正小篆氣勢不凡,如音雖然出身貧寒,可從小爹爹就教她習(xí)字,她顫巍巍得伸出一根手指來,指著這牌匾上的字緩緩念道:“玉、膳、樓。”

這名字真好聽。難道里頭的飯菜味兒這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