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八零年代信息爆炸時期的科研希望,也是第一批援建的支教老師。
響應國家號召,扎根川城三年,卻不可救藥的愛上了當地的郵遞員何宵生。
我追他追的人盡皆知,甚至為他放棄了支教期滿回京的機會。
他卻始終冷漠的拒我于千里之外。
“魏言茴,我對川主發(fā)過愿,這輩子都會留在這,不可能喜歡你。”
可我并不在乎,總覺得冰川一定會融化。
直到新一批支教的老師下來,那個扎著麻花辮的明艷姑娘,抱著兩只鋁皮飯盒,笑容燦爛的沖進他懷里。
“宵生哥,我回來了,以后我們再也不用分開?!?br>
我終于明白,冰川的確融化了。
卻不是為我。
......
1984年春,全國居民身份證制度施行。
我借著這個理由,厚著臉皮聯系上了老師。
他一接電話就知道了我的真實目的,沒有任何責備的嘆了口氣。
“你回來的事情,我?guī)湍銌枂?,但言茴你得想好,單單是辦個身份證,回來就還得回去,你當初執(zhí)意要留下,總該給組織一個說法?!?br>
掛斷電話后,我頂著烈日回到支教的學校。
蹲在門口的小黑板旁,拿著粉筆無意識的亂畫,反應過來的時候,“何宵生”三個字就只剩最后一橫了。
就在這時,何宵生的鳳凰自行車鈴聲響起,我捏著粉筆的手一頓。
在黑板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直線。
那抹我余光都能一瞬間分辨的綠色身影旁,還有張青春俏麗的笑臉。
我快速的擦掉黑板上的字,溫吞的站起身。
林小雨從何宵生的后座上跳下來,兩條麻花辮上下晃動,身上穿著新買的?;晟?,跟何宵生制服里面套著的那件一模一樣。
“言茴姐,你看我買什么了,豬油糖和粘牙糖,都是宵生哥帶我去城里供銷社買回來的,你快來嘗嘗?!?br>
我有些勉強的扯了扯唇,心里盡是酸楚的味道。
不等我反對,林小雨就捏了一塊粘牙糖塞進了我嘴里,花生的香味瞬間在口腔彌漫,我卻只覺得苦澀。
“怎么樣言茴姐,好不好吃,跟你在北京吃到的味道一不一樣?”
我搖搖頭,生硬的開口道:
“不好意思啊小雨,我不太愛吃甜的東西,所以以前也沒吃過,不清楚味道一不一樣?!?br>
林小雨似乎很難過,喪氣的低下頭。
“言茴姐,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啊,所以才總是敷衍我的好意,我明明看到過你吃糖?!?br>
我驚訝的張了張嘴,不明白這樣的指控從何而來。
剛想解釋,站在林小雨身后的何宵生卻先開了口:
“魏言茴,小雨是好意,去城里買了專門要給你帶回來嘗嘗,你就算對她有什么情緒,也不該連沒有基本的禮貌!”
聽到何宵生這么說,林小雨的眼眶瞬間紅了。
“算了宵生哥,我知道魏老師喜歡你,她覺得我們關系比較親近,所以處處針對我,也是有情可原?!?br>
何宵生的眼底,有一閃而過的陰郁。
他是個受人愛戴的郵遞員,待人接物都親切溫和,即便從前他不喜歡我,被我鬧的最無奈時,也從沒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想來,林小雨真的是他不可觸碰的逆鱗。
這么想著,我的心就像是被一把利刃貫穿而過。
那些百口莫辯的情緒淤積,混合著愛而不得的絕望,如同傷口上撒鹽。
強忍著不斷上涌的眼淚,我僵硬的開口:
“我真的不愛吃甜的,但是我有低血糖的毛病,所以只會在犯病的時候吃口白糖,林老師,我對你個人沒有任何不好的情緒存在,我想你誤會了?!?br>
林小雨依舊梨花帶雨的抽泣,低垂著頭不說話。
更不接受我的解釋,像極了一副被我欺負狠了的樣子。
何宵生的臉色徹底黑了下來,冷冷的睨了我一眼,半晌后才溫柔的對林小雨說道:
“既然別人不領情,咱們就不要熱臉貼冷屁股了,農場正在收麥子,我?guī)闳タ纯??!?br>
林小雨聞言,瞬間破涕為笑。
歡快的挽上何宵生的胳膊,撒嬌似的搖著:“那好啊,咱們快走吧宵生哥?!?br>
兩個人相攜而去,路過時擦蹭到我的肩膀,撞的我一個踉蹌。
空氣中,林小雨身上宮燈杏仁蜜的味道擴散。
那是前她剛回村里的時候,何宵生專門找人從江州買回來的。
明明一開始,是我跟他說,我最喜歡那個味道,清甜的杏仁香,比雪花膏更好聞。
我苦笑著低下頭,眼淚一滴一滴的砸向黃褐色的土地。
暈積成一小灘黑色的漩渦。
算了吧魏言茴,別再自取其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