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慌慌張張的跑出來,跪在地上道:“陛下!陛下!小喜子一直在娘娘宮里伺候著,是娘娘用慣了的,換了其他人娘娘恐會不習慣!”
元煦看著那太監(jiān),冷哼一聲,對魏士忠道:“給朕掌嘴一百,魏士忠你數(shù)著?!?br>
“是,陛下?!?br>
寶珠松了口氣,小喜子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元煦問:“宋茹她到底怎么回事?”
他當然不信宋茹突然就不行了,前幾日還能與他行房呢,雖氣色不好但精神頭可不差。
寶珠紅著眼眶,道:“太醫(yī)、太醫(yī)說娘娘她傷了心脈,加之這幾日又郁結在心,恐怕……恐怕……”
元煦連忙朝寢殿走去,他問:“她何時傷了心脈?朕怎么不知道?”
寶珠哽咽道:“那日從玲瓏塔摔下來后,娘娘就一直在吐血,娘娘知道自己身體不頂用了,一直不敢告訴您,那夜侍寢,娘娘也是忍著心絞痛伺候的您……”
“娘娘說您日理萬機,本就已經(jīng)夠操勞,怎能再因為她的身子一直煩心?這才封鎖了消息,不讓人告訴您,娘娘勸您選秀也是,她怕自己陪不了您太久了。”
寶珠說著說著,眼淚便止不住往下落。
雖說宋茹利用過她,可這番話里,也多少摻雜著真心實意。
“您讓娘娘罰抄楚經(jīng),娘娘是半句怨言也沒有的,她惱自己那夜惹了您生氣,便整日自罰一般的抄著楚經(jīng),奴婢們勸也勸不住,每日都要抄到深夜,眼睛都快熬瞎了,娘娘說她想早點抄完給您看。”
“您昨日罰娘娘加抄十遍,娘娘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當夜就抄完了,可娘娘的精氣神也徹底耗盡了……”
入了屋,床上的人形銷骨立。
只是幾日未見,宋茹卻已憔悴的不成人形。
往日里她便已經(jīng)很瘦,她那細腰他一把就能握住,可今日,看到她徹底失了生氣躺在那里,元煦的心忽的就亂了起來。
他眼神掃到桌上的宣紙,那是她剛抄完的楚經(jīng),字跡是標準的小篆,抄的很是漂亮,上面那猩紅的血刺痛著元煦的眼。
元煦看著床上的人兒,像是壓著無邊的怒火與痛楚,他道:“她身子已成這樣了……怎能不告訴朕……怎能不告訴朕?”
寶珠跪在地上,道:“奴婢說句實話,娘娘心系陛下,所思所想皆是陛下,娘娘怕陛下知道了后會難過,她怎么敢告訴您?”
元煦沖著她揮了揮手,道:“你出去?!?br>
“是?!?br>
太醫(yī)收回針,嘆了口氣,惶恐的跪在地上,道:“娘娘心脈受損嚴重,已經(jīng)到了難以治愈的地步,恐……恐……”
他不敢說完,恐也就是這兩日的事了。
“其他太醫(yī)呢,讓其他太醫(yī)過來!”元煦死死盯著床上的人。
“是?!?br>
不多會,整個太醫(yī)院的太醫(yī)便都過來了。
元煦讓他們上前為宋茹診治,一個個把完脈后,皆是唉聲嘆氣。
其中一個膽子略大的說道:“回陛下,娘娘一連吐了幾日的血,如今氣血耗盡,加之心脈損傷嚴重,已到了藥石罔效的地步?!?br>
元煦為天下之主,富有四海,然他此刻只是想留下他愛妃的命而已,卻顯得如此艱難,他面前猙獰道:“朕讓你們救她!朕不想聽這些沒用的話!”
太醫(yī)們伏在地上,不再言語。
“一群廢物!朕養(yǎng)了你們這么久,你們卻連區(qū)區(qū)心疾也治不了,朕要你們有何用?今日你們若治不好貴妃,朕便將你們通通斬了!”
宋茹緩緩睜開雙眼,她輕聲喚道:“陛下……陛下……”
元煦聽到她虛弱的聲音,趕忙上前。
元煦坐在床邊上,將她攏入懷中,他語氣里帶著自己也不曾發(fā)覺到急切,說道:“別怕,宋茹,你別怕,朕會治好你的。”
宋茹卻輕輕搖了搖頭,她蒙著水色的眼眸里帶著悲痛,她伸手摸向元煦的臉,很輕的撫了撫,說道:“臣妾的身子……臣妾自己知道……陛下、陛下莫要為難太醫(yī)了……”
她一句話還未說完,便劇烈咳嗽了起來,咳出的血染紅了元煦的衣襟。
元煦拿帕子,細細為她擦了擦唇角。
他點頭應道:“好,好,朕都答應你,你莫要再說話了?!?br>
宋茹摸他的臉,道:“臣妾怕臣妾再不說,以后就沒有機會了?!?br>
不知不覺,元煦早已雙目通紅,他道:“不會的,朕不會讓你有事的?!?br>
“臣妾的身子臣妾自個知道,陛下……臣妾一直不敢讓您知道,您是帝王,是天下共主,臣妾不過是個平平無奇的普通女人,不值得陛下您為臣妾憂心。”
元煦輕撫著她的小臉,他搖了搖頭,道:“不是的?!?br>
她怎會是普通女人?
宋茹能吸引他,不止因為她美麗的外貌,她溫厚的性情、她出眾的才學,無一不叫他喜歡。
宋茹如若不好,他是半點都不會碰的,房事于他而言是骯臟的見不得光的,是宋茹讓他破了例,嘗了這魚水之歡的滋味。
她太好,她一顰一笑皆勾動他的心弦,讓他覺得房事其實也不是那般的骯臟惡心。
“陛下,臣妾、臣妾怕自己陪不了您太久了,勸您選秀……也是無奈之舉……臣妾、臣妾……”
說到這里,淚水驀的順著宋茹眼角滑落,她臉上帶著深深的愛慕與不舍,她道:“臣妾也是人,也有自己的私心,臣妾早將您看做自己的夫君,哪有妻子愿意自己的夫君納別的女人的?”
“可與臣妾的這點私心比起來,臣妾更怕……怕臣妾走后……沒有人能再陪著您……怕漫漫長夜,陛下要一個人獨自度過……”
宋茹說著說著,便情不自禁的哽咽了起來。
“您是臣妾心尖上的人,只要是為了陛下,臣妾雖九死其尤未悔,臣妾要陛下好好的,要陛下江山永固,更要陛下……每日都開開心心的……”
“陛下,答應臣妾,納妃好不好?待臣妾不在了,也能有其他人陪伴著陛下……這是臣妾、臣妾最后的心愿了?!?br>
元煦低下頭,看著她蒼白的小臉。
“啪嗒”一聲,溫熱的淚落到了宋茹臉上。
自打元煦記事后,從未哭過,唯有母親過世時流過一次淚。
元煦是帝王,帝王就得心腸冷硬。
他本覺得宋茹不過是一味供他解性癮的藥,縱然寵愛她,在他心里也不占分毫地位,與江山社稷比起來,宋茹實在太渺小了。
可這溫柔嬌弱的人兒,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慢慢走到了元煦的心里,元煦從未發(fā)現(xiàn)過,許是發(fā)現(xiàn)了也不想承認。
此刻面對宋茹這張憔悴的臉,元煦再也無法自欺欺人,告訴自己宋茹不過是一味藥,一個暖床的玩意兒。
“朕不會讓你有事的,宋茹。”元煦眨了眨眼,方才落下的那滴淚就仿若是她的錯覺。
宋茹微微喘著氣,側過頭,忍不住嘔出了一口血。
這次是真真切切氣的。
到了這地步,元煦這個犟種竟然還不愿讓步。
“對不起,弄臟了、弄臟了陛下的衣裳?!?br>
宋茹也跟著落了淚。
在元煦印象里,宋茹除了在床上時,極少會哭,她是個堅韌的女人。
“臣妾好怕,臣妾真的好怕,臣妾怕死,怕以后再也陪不了您了,若是臣妾死了,陛下您該怎么辦?臣妾不想死,臣妾真的不想死?!?br>
元煦抱著她輕哄,被她的情緒所感染,喉間酸澀無比,他道:“你不會死的,宋茹,朕不會讓你死的,你信朕……”
“臣妾抄的楚經(jīng)陛下看見了嗎?三十遍、三十遍臣妾都抄完了,陛下有沒有、有沒有開心一點?”
提到楚經(jīng),元煦便想到了那幅沾著他血的字。
他竟讓宋茹拖著重傷的身體,抄下了那三十遍的楚經(jīng)。
而宋茹居然當真忍著病痛的折磨抄完了,她的毅力當真無人能及,他之前還嘲笑她,不過是三十遍楚經(jīng),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三十遍楚經(jīng),要的竟然是宋茹的命。
“對不起……今日、今日臣妾本想燉完湯,帶著楚經(jīng)一起去看望陛下……希望陛下您能、您能消消氣……可臣妾到底是沒能來得及。”
“陛下,您不知道……那夜看著您生氣的離開,臣妾心好痛,恨自己惹惱了您,恨自己不夠體恤您,臣妾、臣妾也想陪您一輩子,可是造化弄人……”
“陛下,選秀一事,您應了臣妾,應了臣妾……好不好?許陛下接觸了旁人后,會發(fā)現(xiàn)……這世上比臣妾好的女人有很多很多……臣妾惹陛下不開心,臣妾才是這世上最不值得陛下留戀的人……”
宋茹睜著一雙渙散的眼睛,虛弱的與元煦對視。
這一刻,元煦徹底拒絕不了,面對將死之人,元煦也希望宋茹能夠高興圓滿。
相處半年,她早已不是簡單的泄欲工具。
“好,朕答應你?!?br>
“你想朕去選秀,朕就去選,宋茹,你要快點好起來,到時候你陪朕一起去,你看誰順眼,朕就選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