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乞丐其實有家,只是她阿爹阿娘是出名的好吃懶做,難得出海打漁。
有點吃的穿的都緊著她阿弟了,她便總是像個小乞丐似的,穿著破爛衣裳到處討吃的。
小乞丐爹娘也沒給她起正經(jīng)名字,只有一個小名兒——叫小貝殼。
我笑昭華傻,讓小貝殼吃飽了,自己卻餓肚子。
于是,再遇到小貝殼時,我分一半燒餅給她,昭華分一半燒餅給她,小貝殼吃飽了,我和昭華半餓著肚子。
這許多年,我只有一日討厭昭華。
便是阿爹在我的腳背刺上那塊紅斑的那一日。
阿爹說,宋將軍是英雄,我們要保護宋將軍的女兒。
阿爹說,我是姐姐,要保護昭華。
若是以后有外人來尋昭華,那我便是宋昭華。
蘸著紅色染料的針刺破腳背,真的好疼好疼!
我數(shù)不清被扎了多少針,只記得嚎啞了嗓子,掙扎得脫了力。
我哭著找阿娘,阿娘看著我鮮血直流的腳背,和我一起哭。
那一日,我沒有理會昭華。
我不明白為何昭華有的胎記,我也要有。
接連十日,我因腳傷不能下海。
昭華便日日撿些小東西給我玩兒,有時候是小螃蟹,有時候是小海螺。
總之都是些岸邊沒人要的小東西。
因為她不會游水。
我很嫌棄她撿的那堆破爛兒,便說以后教她游水,去海里撿好東西。
那時候腳背已經(jīng)不疼了,我又喜歡昭華了。
我還未來得及教她游水,我們的阿爹阿娘卻被大海吞吃,再也回不來。
昭華被嚇壞了,如剛來時那般目光呆滯,再不敢下水。
那艘被海浪送回來的小小漁船,修修補補,由我接下掌帆。
我很小的時候便知道,漁民的一生,多是葬送大海。
大海贈與我們食物,使我們不用忍受饑餓,終有一天,我們會把自己回贈給它。
漁村中,留在海里的爹娘太多太多,一張張破碎的船帆又由他們的孩子撐起,搖向巨浪里。
世世代代,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