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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是惡毒女配,在我出生時,故事已經(jīng)走到了大結局。

從前紙醉金迷,聲色犬馬的大小姐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她遭到了男主爸爸的背叛,家里又破了產(chǎn)。

一個什么都不會的千金大小姐,為了我,一切從零開始學起。

聽護士阿姨說,媽媽生我時,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懷孕了。

她只知道自己長胖了很多。

直到她被通知破產(chǎn)那天,所有銀行卡都被凍結了,僅有的錢只剩下2萬塊。

那還是旁支親戚小時候給她的壓歲錢,她嫌棄太少,就沒動過。

她看著僅剩的2萬塊,就覺得肚子疼,疼進了醫(yī)院里。

然后就生了我,生我時媽媽還非要住VIP房間,說不想去普通產(chǎn)房。

于是她的余額就少了個0,變成了2000塊。

我來得很突然。

媽媽第一次見我時,表現(xiàn)得像個傻子。

她太驚訝了。

她從沒有想過擁有一個孩子。

即使在最愛爸爸的時候也沒有想過。

因為她需要很多愛,那些愛只有爸爸能給,也只能給她一個人。

他們在很小的時候就發(fā)過誓。

“沈確的愛,只能給虞頌一個人?!?br>
在他們剛剛長大的時候,事情的確是這樣的。

爸爸的愛只給了她一個人。

十八歲的沈確告訴她,“我喜歡你,只喜歡你?!?br>
他履行了小時候的誓言,所有人都知道沈確是屬于虞頌的。

每當媽媽管著爸爸的時候,那些知道他們的人總是調侃道:“大小姐的占有欲真強。”

十八歲的沈確在她的占有欲下,感受到的是甜。

就像一顆青蘋果味的棒棒糖,緩緩化在心間的甜。

他紅著臉和這些朋友說再見,轉身奔向了自己的幸福。

二十四歲的沈確,面對她的占有欲,感受到的卻是壓抑。

就像沒調和好酸甜的蘸料,吐也吐不出來,含在嘴里,只剩下無盡的痛苦。

朋友們嘲諷他是妻管嚴。

每當聽到手機急促的鈴聲,他的心就開始往下沉。

如果壓抑的情緒找不到出口,那內心就會往其他方向打開一扇窗。

所以他選擇了開小差,喜歡上了別的女人。

他知道對不起虞頌,所以他瞞著。

剛開始,天平因為愧疚還有些分量,但是那些開小差的快樂逐漸加碼,讓天平倒向了另一邊。

當所有謊言分崩離析的時候,他們鬧得很狼狽。

兩人互相謾罵、撕扯,把家弄得不像家。

最后發(fā)誓老死不相往來。

上個月他們剛剛離婚。

作為惡毒女配的媽媽極度偏執(zhí)。

一旦爸爸表現(xiàn)得沒那么愛她,她就開始疑神疑鬼。

每天固定的三通電話。

身上的衣服必定是媽媽挑選的。

每晚七點前必須回家。

即使她每天嚴防死守,爸爸終究還是像一捧沙,被風吹向了別的女人懷里。

首先是外套上出現(xiàn)的栗色頭發(fā),再到衣領間散發(fā)出不知名的香水味。

爭吵開始的初期,是媽媽挑明了跟他說:“你身上很臭?!?br>
那是一種十分劣質的味道,甜得讓人頭昏。

我爸為了掩蓋心虛,脫了外套,裝作不在意地說“剛剛去了趟商場,不小心碰到了吧?!?br>
后來是不知名女性飾品,保姆在爸爸的口袋里翻出了一條絲巾。

保姆去詢問,媽媽發(fā)現(xiàn)那并不屬于自己。

再到后來睡覺時刻意的背對。

擁抱時的眼神游離。

媽媽沒辦法忽視這些變化。

于是,她找了一些私家偵探,去調查爸爸的去向。

那些照片傳過來的時候,媽媽簡直不敢相信。

他出軌了自己最討厭的人。

或許是惡毒女配天生的直覺。

第一次看見這個人,她便打從心里厭惡她。

那人長著和她截然相反的臉。

而這些照片里,別人眼中的好丈夫,曾經(jīng)最愛自己的人。

在他的上班時間,旁若無人地和這人牽手擁抱。

兩個人熟悉得就好像在一起了很多年。

明明一年前,爸爸還和她一起在半夜說過這個人的壞話。

兩人一致認為這人是個資深綠茶。

現(xiàn)在戲劇性地,這個人成了丈夫的情人。

成了他們婚姻的第三者。

媽媽為了挽回自己丈夫試圖找她談談。

但她拒絕了。

第二次媽媽特意去公司堵她。

好不容易把人等下了摟,卻是挽著自己丈夫的胳膊。

爸爸看見媽媽,首先就把人護在了身后。

這一幕都把媽媽看笑了。

她說:“沈確,不給一個解釋嗎?”

爸爸沒接媽媽的話,轉身和女孩說了幾句,讓她先走了。

哄走女孩后,爸爸試圖過來拉媽媽的手。

他沒有狡辯反而坦白自己變心了,而是一直說對不起,對不起。

邊說邊打自己巴掌。

然后直接跪下,求她不要離婚。

媽媽沉默了很久,轉身進了房間。

在他以為媽媽明天一早就會選擇離婚的時候。

出乎意料地,媽媽原諒了他。

她說,不離婚可以,但是你得答應我和那個女孩斷聯(lián)。

隨后局面徹底反轉,女孩反過來找上媽媽。

媽媽拒絕了她好幾次,最后她跑到我們家堵爸爸。

爸爸看見自己的戀人如此狼狽,忍著心疼。

帶著人走了。

一個月后,他才回這個家。

天陰沉沉地下了很大雨,沈確滿身水汽地推開了門。

當她以為自己出軌的丈夫,終于知道她的好,舍得回家了。

卻被一沓照片甩在臉上,照片的尖銳處劃破了她的臉。

她這才如夢初醒,這個人不是來和好的,他是來興師問罪的。

“虞頌,你真是越來越惡心?!?br>
“我現(xiàn)在看見你的臉,我就犯惡心,你怎么會那么惡毒?”

“明明知道這場宴會對林悠然多么重要,還讓人排擠她,你知不知道,她為了這個宴會熬了幾個大夜?!?br>
“你還是不是人?就這么見不得別人好?!?br>
媽媽愣住了,她沒想到自己多年的枕邊人,為了一個外人會對自己發(fā)如此大的脾氣。

瞬間,她的委屈一觸即發(fā)。

“是,我就是看不得她好?!?br>
“憑什么她這種破壞別人家庭的女人,可以越過越好?!?br>
“你怎么不問問我?我為了你哭了幾個日夜?我為了你的事業(yè)熬過幾個大夜?”

“她憑什么???你說她憑什么?”

她幾乎聲嘶力竭地怒吼道,接著,卻又如同泄了氣的皮球,扯著頭發(fā)弓腰,崩潰地哭了起來。

他身上那些冰冷的雨水,就這樣直直地掉進了她的后領。

把她身上所有熱情都冷滅了。

沈確就這么冷冷地看著她。

他想,這樣的場景好熟悉。

以前她這樣哭的時候,他還會感到心疼。

現(xiàn)在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滿腦子只想逃離這里。

所以他說:“我們離婚吧?!?br>
媽媽腦子一空,一巴掌扇在了他左臉上。

沈確被打懵了。

“離婚,你也說得出來。”

“我們走到現(xiàn)在這樣,不是都怪你嗎?”

“我就不明白了,所有夫妻遇到問題了,都選擇解決問題?!?br>
“而你,選擇了解決我!選擇了出軌!”

我爸氣不過,他們從小就很少互相忍讓。

所以他將她推到鏡子前。

“那你呢?”

“你是不是從沒看過你自己?”

兩人一起看著鏡子里的女人。

頭發(fā)披散著,側臉有一條長長的劃痕,雙眼發(fā)紅且無神。

臉上的悲傷與憤怒還沒來得及消失。

她茫然地看著自己。

想起他們結婚時,第一次照這面鏡子,兩個人都是笑著的。

而現(xiàn)在一個人滿臉厭惡,一個人滿臉憤怒。

她突然就覺得再糾結離不離婚沒有意思了。

愛都沒有了,她又不缺人過日子。

兩人簽離婚協(xié)議的時候,媽媽將那封簽好字的協(xié)議書看了又看。

旁邊的人問她,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她說:“那么多年了,總得好好告?zhèn)€別吧。”

然后她把這幾張紙拿起,起身精疲力竭地說:“希望我們以后不要再見面了。 ”

沒想到,一個月后,虞家破產(chǎn)了。

媽媽知道的時候正準備搬家。

房子是兩人共有的,但是住在這里沒有了理由。

她開車回到家,那里也只剩下一座空房子。

她從沒有想過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有一個孩子。

她失去了所有,但擁有了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就像一個快進鍵,讓她的人生一瞬間割裂了起來。

雖然一切都很突然,但還是接受了我這個變化。

然后她發(fā)現(xiàn)她甚至連自己的衣食住行都照顧不好,別說一個孩子。

她不知道從她家打車到醫(yī)院要十二塊。

她不知道她從前吃的東西那么貴,隨意點的一餐,她如今連零頭都付不起。

她還保持著從前的消費習慣,什么都想要最好的。

她被迫學著如何照顧自己。

也被迫學著如何照顧我。

她從沒想過要孩子,但她似乎特別喜歡我,總是抱著我,輕輕蹭我的小臉,握握我的小手。

與我輕輕地說著話。

護士照顧我時,她就在旁邊看著,手腳笨拙地學。

手機里所有的無腦小說都刪了,變成了育兒心經(jīng)。

不過她時??粗退?。

我很喜歡盯著媽媽的睡顏看,媽媽睡著時,就像窗外開的薔薇花,隨風輕輕搖曳,安靜又美好。

每當我睡著時,媽媽也會輕輕地拍拍我。

她小聲地問護士,什么奶粉適合我這樣的小嬰兒。

護士也小聲說,xx的奶粉可以試試看,你的寶寶瘦瘦小小的,胎里沒養(yǎng)好。

媽媽看著昂貴的價格和搖籃里吐泡泡的我犯了難。

最后還是咬牙屯了一箱。

買完后,她的余額又少了個0,變成了200塊。

雖然我在醫(yī)院被照顧得很好。

但我一直很嗜睡,胸悶也是常事。

媽媽沒發(fā)現(xiàn)我的異常,說我是個小珠珠,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睡覺。

護士給我做了一個全身檢查。

醫(yī)生說先天性心臟病,很可能活不到成年。

剛檢查出來的那幾天,媽媽抱著我哭了。

她還沒坐完月子,醫(yī)生勸她少哭,又問孩子的爸爸是誰?。

媽媽哭著答不出來,她的人生就像是突然被切了一刀。

前二十年過得紙醉金迷,不知世事。

命運看她過得太舒服,讓她什么就不懂成為一個母親。

似乎嫌她不夠疼一樣,又割上了一刀。

護士阿姨滿臉不高興,好好的一個小姑娘怎么就嫁了這樣的人。

“有些事能放下就放下,人啊,多少事,在生死面前都算不了什么。”護士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慰道。

他們甚至給她請來了心理醫(yī)生,預防她產(chǎn)后抑郁。

護士阿姨也經(jīng)??粗覈@氣。

她說,剛開始很討厭媽媽,覺得她太不像個母親了。

后來啊,又同情媽媽。

因為她看起來就像一顆初生的花蕾,一點風吹雨打都能夠讓她掉下枝頭。

這樣的人,她每年都要遇見好幾次。

大概是我太乖,太可愛,她看著我,總想多照顧一點,更不忍心我就這樣成了孤兒。

只是無論別人怎么同情我,高額的醫(yī)藥費還是壓垮了媽媽。

從前她為了沒法挽回的感情瘋狂,做盡一切丟進臉面的事,卑微討好,不斷拿自己的身家倒貼,在大庭廣眾下潑女主紅酒,攪黃女主的事業(yè)。

從小到大,她渴望的好像就只是別人在她摔倒的時候,能夠扶一把,而不是哄堂大笑。

可是,從小到大也只有沈確這么做了。

她的父母在彼此的婚姻生活中精疲力竭,沒有心力教育一個孩子。

所以她從小任性無禮傲慢嬌氣,不會有人約束她,她們只會拜服在她的身份、地位下。

在沒有這些東西偽裝的前提下,她就像枝頭上初開的花蕾,只要一點風雨,就能讓她枯萎。

她清楚地明白這些,但她不懂如何做。

索取從未得到的東西,用自己的方式去抓住得到的一點愛意。

結果到頭來,什么也沒抓住。

她不過是想守住那一吹就散的愛。

……

深呼吸好幾次。

她開始找那些自以為關系好的朋友借錢。

只是電話不是忙音,就是謾罵。

打最后一通電話的時候,她躊躇了好久。

對方:“誰?。俊?br>
“琳琳是我啊。”

“我當是誰???原來是虞大小姐。”語氣調侃。

“找我有何貴干?。俊?br>
“借錢啊,你想借多少?”

媽媽報了數(shù)字,她還沒說完,那邊就嗤笑了一聲。

“你不是大小姐嗎?揮揮手就幾百萬,怎么找我們這些小嘍啰借那么幾萬塊?”

“錢我是有的,但你現(xiàn)在這樣很難還得起啊!”

“要不你裝幾聲狗叫,說不定我一時心軟就借你了?!?br>
那人說完后,電話里就傳來一片哄笑聲。

她們不僅嘲諷她,還要讓別人知道,現(xiàn)在誰都可以拿她逗趣。

只是這一次,媽媽沒像往常一樣利落地掛斷電話。

她問:“我之前對你不好嗎?”

那邊的哄笑聲突然就冷了下來。

“是,你是對我很好,可那些都是你欠我的?!?br>
“誰讓你天生富貴,擁有我?guī)纵呑拥貌坏降呢敻弧!?br>
“從前我就巴不得你落難?!?br>
“現(xiàn)在你落難了,我特別開心。”

“我正和他們慶祝呢,慶祝你落難了,這世上又要多一個像我們一樣的人?!?br>
后面的話,媽媽沒聽進去,她拿著電話慢慢地坐到我面前,輕輕地摸了摸我的被子。

她想,從前身邊那些人是怎么樣的呢?。

作為大小姐,即使她那么惡劣,身邊也有數(shù)不盡的人討好。

有人拙劣的諂媚,有人不著痕跡地示好,有人潛移默化,不急不緩成為她的身邊人。

琳琳是她最喜歡的朋友。

因為她總是很關心她,不會縱容她的所有行為。

她平等地看待自己和所有人,她會唾棄富人的胡作非為,窮人的憤世嫉俗。

考試的時候會提前為她整理筆記,告訴她不要作弊。

在她做一些不對的行為時,會對自己冷臉。

也會耐心地勸導她的一些行為。

她像個親人。

可是當名利財富失去后,她又那么陌生,她和那些人一樣嘲笑譏諷、落井下石。

最后她放下已經(jīng)失去聲響的電話。

從僅有不多的衣服里丟掉了一條圍巾。

面對不斷發(fā)來的催款信息。

媽媽還是撥通了那個號碼。

她聽見那邊首先是幾聲男女混雜的嬉鬧聲。

然后才是熟悉的:“你好”

從前他們打電話,她一定會甜甜地叫一聲沈確。

但她現(xiàn)在只能客套地回,“沈確,是我?!?br>
聲音緩慢,僵硬。

“你能借我一些錢嗎?”

電話那頭又傳來幾聲嬉笑,然后是一些布料摩擦聲。

“別鬧,哈哈哈。”

聲音又回到電話里。

“你說什么?”

只是這一句,媽媽好像一瞬間就失去了再次借錢的勇氣。

畢竟他們之前鬧得那么僵。

兩人為了離婚互相謾罵,從小到大,他們沒少吵架,只是從沒像那次一樣吵得激烈。

曾經(jīng)的沈確對于媽媽來說就像是一道熾熱的光。

盡管這束光照不進深處,起碼帶來了片刻的溫暖。

沒想到簽完離婚協(xié)議書,所有的過去就只是過去了。

不得已,媽媽只能投奔遠在江南的姥姥。

姥姥是媽媽的生母,媽媽十八歲時,她就和自己老公離婚了。

多年的折磨讓她生了很多白發(fā),抗抑郁藥吃了一年又一年。

媽媽小時候,姥姥總是獨自待在一個房間里,她不出門,也不說話,偶爾看著白色窗簾發(fā)呆。

媽媽去見她時,她正試圖吞咽白色藥丸。

這些藥丸堵住了她的嘴。

姥姥看見她就吐了,白色藥丸撒了一地。

保姆聽進動靜飛快地跑進門。

“夫人啊,這些藥不能多吃,您要是實在睡不著,我給你溫杯牛奶,您喝了或許舒服些?!?br>
她呆愣地看著地上的藥丸,過了好久才搖了搖頭。

媽媽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小小的她還不懂什么是抑郁,只知道媽媽生病了。

姥姥似乎感受不到媽媽的存在,只是目光無神地看著前方。

后來,她再也沒打開那扇門,她想,她的媽媽像個人偶,太無趣了。

只是有時候走過這扇門,偶爾駐留一下,里面靜悄悄的,沒有一點人氣。

在她成年后的某一天,這扇常年關閉的門終于打開了。

那個白得幾乎透明的人是她媽媽,保姆提著她的行李箱。

她永遠地離開了這個家。

走的時候沒有看她一眼。

仿佛她從來不是她生的。

而現(xiàn)在能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這個好久沒見的媽媽。

繼母和父親早在破產(chǎn)后就丟下她去國外了。

媽媽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錢買了一張綠皮火車票。

她從沒有坐過這樣的車,車上到處都是行李和垃圾,連挪動也不能。

四個座位里,只有一張夠放兩只手的小桌子。

好不容易尋到座位,座上的套布油膩膩的。

旁邊坐著個肥胖的大叔,一口煙臭味溢滿整個空間。

媽媽坐下就紅了眼,她白色的裙子已經(jīng)臟了好幾處。

這可是她留下的唯一一條裙子,其他能賣的都賣了。

我一路睡覺,睡到了姥姥家。

睜開眼,就聽見姥姥在數(shù)落媽媽:“你啊,一生下來就只知道花錢,落到這個下場,也是蠢的。”

媽媽邊哭邊吃面,為了買這一張車票,她一頓當三頓吃,就沒飽過。

姥姥的頭發(fā)斑白,眉眼淡薄,嘴上嫌棄著媽媽。

但眼里卻是藏不住的歡喜、懷念,責備。

那是一種女兒終于長大回家的眼神。

姥姥的住的地方是一座很清幽的江南小院,她在江南生活得很好,院里墻外爬滿了薔薇。

小巷的風一吹,花朵輕輕搖曳,院里有一張石桌,上面躺著一只皮毛蓬松的白貓,渾身圓滾滾的。

天晴的時候,它會在薔薇叢旁睡覺。

有生之年,姥姥沒想過可以再見自己女兒。

現(xiàn)在她終于可以靜下心好好看看她。

媽媽從出生起就含著金鑰匙,那時的姥姥,已經(jīng)得了很嚴重的抑郁癥。

一到五歲,她們見面少之又少。

等媽媽長到十八歲,姥姥的病才終于好了起來。

姥姥想帶自己女兒離開,只是多年的失職,讓媽媽已經(jīng)徹底厭惡她。

因為疏于教導,媽媽一生下來就只知道花錢,她從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努力過,就連她的文憑也是靠家里捐樓捐出來的。

她不僅喜歡花錢,還喜歡送錢。

媽媽后來也不覺得自己送錢有錯,她說,“反正那時候我錢那么多,送點又怎么了?誰能想到錢會一瞬間成為負數(shù)?!?br>
媽媽以為投靠了姥姥生活就可以無憂無慮了。

可是姥姥沒慣著她,除了關于我的費用,姥姥其他的都不給。

因此,媽媽經(jīng)常和姥姥吵架,她不能再穿以前的好看衣服,也不能買之前昂貴的化妝品,更不能吃之前昂貴的西餐。

“媽,我的內衣破了,我要買新的?!?br>
姥姥說:“自己買?!?br>
“媽,我要吃那家的甜品?!?br>
姥姥又說:“自己買”

“媽,口紅上新了,我要買203顏色的?!?br>
姥姥還是說:“自己買?!?br>
媽媽氣得臉紅脖子粗,染的漂亮發(fā)色已經(jīng)褪色了,卷發(fā)也不再彎曲,身上穿著姥姥的舊體恤。

媽媽投奔姥姥之前經(jīng)??蓿F(xiàn)在她也不哭了。

她只是生氣,像個要不到糖果的孩子一樣生氣。

媽媽在姥姥這里學會了做飯,每天還跟著姥姥剪園里的花枝,做許多從前根本不會碰的家務。

有時候還會對我抱怨,她說:“小珠珠,你姥已經(jīng)移情別戀了,她現(xiàn)在不喜歡我,喜歡你了?!?br>
我們在這過了一年。

這一年,江南也下雪了。

我也一歲了,長了幾顆小牙,笑得媽媽心花綻放。

她時常把我舉得高高的,我們一起在薔薇叢里轉圈圈。

姥姥依舊愛坐在窗邊,看那本厚到拿不起來的小說。

偶爾看著窗外的薔薇花發(fā)呆。

母女倆的日常就是斗嘴。

姥姥責備女兒消費沒概念。

媽媽嫌棄姥姥是老古董。

我在客廳玩的時候,姥姥會為我讀一些故事書。

她說:“最后鴿子飛走了,它決定飛往遠方,找尋屬于自己的地方。”

媽媽看見,總是和我坐在一起,聚精會神聽著姥姥的故事。

冬天對于姥姥是很難熬的季節(jié)。

她總是穿得很厚,畏寒。

一開始只是偶爾咳嗽。

媽媽勸她吃藥,她就說老毛病了,吃藥也不管用。

后來高燒不退,媽媽衣不解帶地照顧她。

再后來,姥姥住進了醫(yī)院。

窗外的花圃積了一層厚厚的雪。

姥姥沒醒的時候,媽媽就看著窗外的桂花樹發(fā)呆。

那些冰冷的雪,有時候會順著葉子往下掉,形成了一片小丘。

我從沒有見過媽媽那樣的神情,和外面的雪一樣蒼白。

最后姥姥就躺進了小盒子里。

她捧著小盒子走到我面前,摸了摸我的頭。

聲音嘶啞地說:“小珠珠,媽媽沒有媽媽了?!?br>
媽媽在那一年流了很多眼淚。

自從姥姥走后,媽媽不得不出去找一份工作,她什么也不會,從前最懂的就是如何打扮自己。

原本她憑借自己的高學歷可以找到一份還不錯的工作,但是大家看見她的照片和名字就不敢錄用。

他們說,媽媽干了太多蠢事,他們不相信她可以勝任工作。

當然大部分原因還有不敢得罪媽媽的前夫,我的爸爸。

媽媽常說,爸爸是個負心漢,浪費了她那么多年的青春。

后來她也不說了。

因為她有太多東西比沈確給的愛情重要。

為了我的醫(yī)藥費,媽媽只能四處打零工,為了讓自己不引人注意,媽媽會特意素面朝天。

這樣她才能像個普通人一樣安安靜靜地得到一份工作。

最后,一家花店愿意長期雇傭她。

那是姥姥在那一年教她的手藝。

她包的花漂亮又大方,無論客戶提出什么奇葩的要求,她都能一一滿足。

這是她唯一可以每天干卻不會厭煩的事。

我們的生活好像又突然安定了下來。

媽媽每天都會來看望醫(yī)院的我。

她沒有朋友,也不敢交朋友。

在她破產(chǎn)的那一年,她在這些曾經(jīng)的朋友里吃盡了白眼與奚落。

她會對我說很多話,盡管我聽不懂。

有一個月,她突然很疲憊,起毛的大衣上甚至帶回了很多樹葉。

她說,“小珠珠,你想要見見你爸爸嗎?”

媽媽在剛出生時經(jīng)常嘗試打的那一通電話。

一直都沒有打出去。

我對媽媽至今還念著這個壞人很生氣,所以我扭過頭玩自己的手指,沒有理她。

媽媽絮絮叨叨對我說了很多話。

第二天就有兩人來看我,一個男人與一個女人。

我從出生開始就沒見過我爸。

當這個男人試圖碰我時,我使盡吃奶的力氣哭了。

護士阿姨急急忙忙地跑過來,試圖哄我,男人手足無措地被趕到后面。

護士阿姨問“你是患者的家屬嗎?”

那個男人說:“我是她爸爸。”

見我哭得厲害,女人也試圖哄哄我。

我不喜歡她,她身上有我爸爸的味道。

這時候媽媽走了進來,面對這個前夫,她已經(jīng)無話可說。

她只是熟練地抱起我,輕輕地拍我,然后對我小聲說:“乖寶寶,不哭了?!?br>
爸爸看著媽媽愣了神。

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她。

頭發(fā)凌亂,眼下是深深地黑眼圈,嘴唇毫無血色,蓬頭垢面,卻表情溫柔地抱著我,找不到一絲窘迫。

他聽著媽媽小聲地哄我。

他還記得,兩人一起上學的時候,傲嬌肆意的大小姐從沒怕過誰,十五歲就是遠近聞名的問題小孩,但一遇到真小孩就沒轍。

她經(jīng)常說:“小孩子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br>
把我哄睡以后。

她面無表情地坐下。

拿出了那份撫養(yǎng)協(xié)議,上面清楚地寫著爸爸應該承擔的費用。

他們如此平靜地相對著。

那些爭吵的時光,明明才一年零二個月,卻像是離他們很遠很遠。

“如果你以后遇見了什么困難,可以來找我?!?br>
這句話很突兀地響起,他不敢直視媽媽。

只偶爾抬頭看一眼。

爸爸說完這句話,坐在她旁邊的阿姨扯了扯他的衣服。

那位阿姨和媽媽長得一樣美,她的五官更加柔和,少了很多凌厲。

她就像一朵開在墻角的黃色雛菊,在一眾灰撲撲中特別打眼。

我爸,他依舊是少爺?shù)呐深^,身為男主,到哪里都光環(huán)拉滿。

媽媽沒有說話,男主的愧疚心固然可以帶來好處。

但是她不想再和這個人有任何牽扯。

在姥姥臨終時對她說:“往前走?!?br>
從那時起,她就下定決心要聽媽媽的話,往前走,向前看。

媽媽還給自己的好朋友“琳琳”寄了一份法院通知書。

要求她歸還在今年以前贈送給她的所有物品。

那些往日的物品都被寄了回來,媽媽把這些都拿去賣掉,得了好大一筆錢。

那些曾經(jīng)的朋友,說她沒臉沒皮,送出去的東西怎么能要回來。

媽媽也不在乎。

特別帥氣地說了一句,“你們好意思收,我怎么不好意思要回來?!?br>
媽媽領了這些錢,仍舊在花店里工作。

我的病情也慢慢好轉起來。

她把我照顧得很好。

從前,她總是做不好飯。

每次吃的不是糊了,就是還沒熟。

我總是鬧肚子,她包里時刻帶著腸胃藥。

現(xiàn)在,她也能做出三菜一湯了。

她明白了冬天的衣服會在夏季打折。

她明白了去醫(yī)院買藥可以使用醫(yī)保。

這些都是姥姥教給媽媽的。

那一年她終于等來了屬于她的,遲來的母愛。

只是作為惡毒女配,即使不招惹別人也不可能過著平靜的生活。

不久后,不知道誰打聽到了媽媽工作的店。

她們找到這家店給媽媽下了很多訂單。

在收到花后,卻給了鋪天蓋地的差評。

店長剛開始以為是訂單多了,媽媽忙不過來,便疏忽了。

但事實上媽媽每一束送出去的花都會耐心打理。

這樣的情況持續(xù)到第五天,差評的情況愈演愈烈。

老板拿著手機屏幕給媽媽看,頁面上掛著好幾條私信。

“不解雇虞頌,我就一直給你家刷差評。”

老板滿臉歉意地看著媽媽,表示只能解雇她。

這一次,媽媽一滴眼淚都沒掉,十分平靜地接受了一切。

她把我哄睡后,在姥姥常坐的位置上靠了一會。

其實這種招數(shù)早在她還在上大學時就被人用過了。

因為她的性子張揚,面容凌厲,既不尊老也不愛幼,惹她不爽的通通都是一巴掌。

學校里一直流傳著她霸凌同學的謠言。

她們說,我早就知道這種人不是個好東西,看她面相就知道。

長得就一副不好惹的模樣。

她向來不太關注學校里面的八卦新聞,直到一群人跑來質問她。

“這些巴掌都是你打的?”

人群里被打女生低著頭,哭哭啼啼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別人問她什么,她就只知道哭。

他們指著一個人臉上的疤痕,一臉厭惡地說:“這些巴掌都是你打的?”

“別人說你霸凌,我還不信,原來是真的霸凌姐啊。”

媽媽是誰,傲嬌肆意的大小姐,當即就反應過來被綠茶陷害了。

她也不解釋,一把抓出旁邊一直在哭的人,使勁往她右臉扇了兩巴掌。

“以前沒打,現(xiàn)在補上?!?br>
這下綠茶兩邊臉都腫了,她腫得像個豬頭,哭得也像個豬頭。

一群人氣得發(fā)瘋,但拿她沒辦法。

后來這件事不知道被誰傳出去了,她的霸凌少女形象更加深刻,喜歡她的十分喜歡,厭惡她的十分厭惡。

有鄰近的小太妹組織想拉她入伙,她沒理。

路上瞧見她們欺負人,還去和她們切磋了一頓。

一架下來,身上衣服都破了洞,她越打越勇,轉挑些厲害處打。

附近的團伙都被她打怕了。

大家一面懼怕她,一面厭惡她,喜歡她的人卻也更加崇拜她。

現(xiàn)在這種情況,顯然她又被造謠了。

媽媽托人查了這幾個人的ID。

特意拿上花束去道歉,道歉的時候還沒忘給自己雇傭一個保鏢。

那幾人茫然地開了門。

只見媽媽冷艷的臉,手里捧著一束花,高跟鞋噠噠響。

就像下一秒就要給人一記飛踢。

身后跟著一位身高兩米的肌肉男。

那些不可忽視的肌肉,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惡意差評的代價”。

媽媽坐了下來,拿出了曾經(jīng)意氣風發(fā)的氣勢,和聲和氣地詢問他們,這些花束到底哪里讓她們不滿意。

軟柿子輕而易舉地招了。

“別打我,我只是別人買的黑子,根本就沒有買過你的花?!?br>
最后在媽媽的笑臉下。

他們說出了一個名字。

“林悠然?!?br>
作為惡毒女配,林悠然這個名字對于媽媽來說,一直是個禁忌。

媽媽從來沒有如此討厭一個人。

作為本文女主,林悠然走的是倔強小白花人設。

在他們還都年輕的時候,林悠然的把戲還很拙劣,但是越長大,媽媽就越看不透她。

媽媽當時在娛樂圈有幾分人氣,上過幾次綜藝。

為了蹭熱度,林悠然老是和媽媽對著干。

媽媽說啥,她就杠啥。

媽媽穿啥,她就穿啥。

別人一罵她,她就裝綠茶。

不明狀況的觀眾總以為是媽媽在欺負她。

媽媽被網(wǎng)暴了好一陣。

最后還是沈確要來了花絮,給她來了個社會性死亡。

突如其來的塌房讓她無計可施,只能出國深造。

幾年后她卷土重來,參演了幾個文藝電影,角色高光給她洗白了一波。

她似乎也安分守己,不再招惹媽媽。

直到后來她的資源越來越好,媽媽才知道,沈確給她砸了很多錢。

他們倆早就在一起了。

她走了一招很聰明的“欲擒故縱”。

她回國后踏實演戲,偶爾虛晃幾招,讓沈確以為她又要作妖。

等沈確想要制裁她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一切都是假象,實際上她很可憐。

他冤枉了林悠然,因此愧疚。

接著又發(fā)現(xiàn)她很堅強,即使處境如此困難,也始終沒有放棄。

就這樣讓他忽略之前的一切錯誤,成功把沈確騙到了手。

相比于虞頌近乎變態(tài)的控制,她就像一陣春風,把他內心所有煩躁不安都撫平。

只是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這一切都是假的。

他收到了匿名人給他寄去的林悠然的一些照片。

這些照片就像是在告訴他,他是個多么愚蠢的人。

從前他一直在追求的,自以為的幸福都是假象。

他以為丟掉虞頌得到的是幸福,結果跨進的是另一個深淵。

上面各種男人的合照,從他們在一起,甚至在一起之前。

她就和他們保持著肉體關系。

她用著他的錢,豢養(yǎng)這些男人。

難怪她總是想盡辦法賺錢,想盡辦法從他身上掏錢。

難怪她總是說工作很忙,不愿意陪他。

他感覺一陣惡心,從心和身體上傳來。

門從外推開,林悠然著急地走過來。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胃不舒服了?”

他抬頭看著她,嘴角的口紅花了。

他想到是照片中的某個男地弄花的,就更加想吐。

他把自己吐昏了過去,等再次醒來。

醫(yī)生拿著檢查單走到他面前。

告訴他感染了梅毒。

這種病發(fā)展得很快,沒過幾個月他連下床都下不了。

林悠然已經(jīng)明目張膽地帶著那些男人在他面前鬼混。

病痛的折磨讓他很難入睡,一旦閉上眼,他就聽到有人在哭。

他走過去,看見哭的人是十八歲的虞頌。

她說:“沈小確,你怎么把自己搞成這樣?”

她走過來抱住他。

“你看你身上,長了那么多點子?!?br>
“你說我們長大要一直在一起的,你都要死了,我們怎么在一起啊?”

夢外的他也哭,不知道哭自己要死了,還是哭自己再也不能和虞頌在一起了。

沈父沈母也看到了那些照片。

沈父氣沖沖地說要打死這個不中用的兒子。

但看見兒子長滿斑點地躺在病床上。

一大把年紀的他,也只能老淚縱橫地跪下來祈求老天讓自己兒子能多活幾天。

沈母坐在病床上,一把鼻涕一把淚。

“你看看你,你說頌頌多好啊,你非要娶那不三不四的人。“。

“現(xiàn)在好了,人也跑了,還染上了這種病。“。

父母為了他的身體四處求醫(yī)問藥,還是沒能控制住他的病情。

而林悠然早在沈父沈母來之前就離開了。

沈確死后,遺囑里說明要給媽媽一半的遺產(chǎn)。

沈父沈母老兩口,也給媽媽打了一筆錢,說是給孫女的撫養(yǎng)費。

媽媽拿著這些錢,還了之前欠下的債務。

又在姥姥小院子的不遠處,包圓了一家花店。

其實那些照片都是媽媽寄的。

姥姥在她常坐的桌子抽屜里放了一部舊手機。

手機里就一個號碼。

媽媽打過去,對面是個私家偵探。

姥姥在離開的這些年,也不忘關注著媽媽。

那些照片姥姥早已為媽媽準備好。

媽媽看著那些照片,看著裝姥姥的盒子,表現(xiàn)得十分難過。

我試圖和媽媽說話,卻只能發(fā)出“嗷嗚”的聲音。

媽媽聽見了我的呀呀聲,抹掉了臉上的眼淚,走過來,把我抱進了懷里。

又是一年四月,我們祭奠完姥姥。

就在院子里曬太陽,春天的太陽暖暖的。

姥姥走后,小胖貓傷心地瘦了一圈,還好小貓不記事,在媽媽的照料下,它很快恢復了原來的身材。

它很喜歡躺在我的小搖籃里睡覺。

媽媽時常說,它也是姥姥的寶寶。

媽媽給我穿上了小碎花春衣。

春天的風一吹,我頭上小啾啾隨風搖擺。

媽媽小心地扶著,生怕吹散了我就哭了。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學會了不去用眼淚解決問題,愛哭的人變成了我。

媽媽的花店,生意不溫不火,但足夠維持我們的日常開銷。

小鎮(zhèn)古香古色,每天來往的人也多。

媽媽又在院子里開了一間小型民宿。

她又交了許多朋友。

如今認識媽媽的人都說她脾氣溫和,成熟大方。

誰也沒發(fā)覺她是當年頭版頭條特大篇幅會激情辱罵的大小姐。

她沒有向別人訴說苦難的習慣。

她也不是沒了脾氣,只是那些脾氣都被她藏起來了。

年底,媽媽帶我去寫真館,拍了一套寫真。

那些單人的,雙人的照片就這么和姥姥的照片放在了一起。

媽媽那張是大女主,而我這張是卡通QQ人。

我們合在一起就是快樂的母女。

媽媽看著照片再次紅了眼睛。

半晌,她低下頭對我說:“謝謝你?!?br>
我聽不懂,眼睛圓溜溜地看著媽媽。

然后踮起腳給媽媽擦了擦頰邊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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