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母親割了黃須菜回來,陳鳳包著花頭巾,站在草窯門口笑得一臉和善。
“娘,你割了黃須菜呀,能不能給我一點,改天我去割來了還你?!闭f著,她摸了摸身上的圍裙,“你家老大喜歡吃,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喜歡吃。”
宋春雪忍住了要罵人的沖動,“拿盆來,我給你抓一些,多了沒有?!?br>
從河灣往山上背東西,全都是上坡路,她出了一身的汗。
今天裝了很瓷實的一袋子,想著曬干了冬天拌著吃更香。
看來曬黃須菜的時候,還得防著老大兩口子。
趁老二還沒走,她要讓老二給她看著。
算算時間,在老二離開前,勉強能曬干。
她來到東邊的屋子,發(fā)現(xiàn)老二不在。
來到羊圈,發(fā)現(xiàn)他正跟三娃一起清掃羊圈里的羊糞。
兄弟二人有說有笑,聊得很好。
看到宋春雪來,老二笑著問道,“娘,今天中午吃什么啊,小君今天中午回家?!?br>
是啊,宋春雪差點忘了,今天老四該回來了。
“那今天吃蕎麥面節(jié)節(jié),再弄點拌黃須菜吃?!?br>
拋開將來如何,此時此刻,宋春雪健健康康的站在兩個兒子面前,她沒有什么遺憾。
也許,她不將希望放在幾個孩子身上,這輩子會活得很輕松。
四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是她生的,也都是她一點點帶大的,小時候他們雖然淘氣,但他們都是自己的心頭肉啊。
也不知道,她的紅英現(xiàn)在怎么樣了,算算時間,她的第二個孩子已經(jīng)生了下來。
晚上要讓老二老四寫封信送出去,讓紅英回家來。
她現(xiàn)在脾氣好多了,也不會動不動罵誰吼誰了,希望紅英會跟她親一些。
等她的飯做熟,剛準備往飯桌上端的時候,老四江夜君回來了。
十五歲的江夜君,已經(jīng)跟三娃一樣高了,只是不知為何。
他整日在屋子里讀書,還不如天天在外面放羊的三娃長得白。
不過,他爹的皮膚就是黑一些。
“娘,我走得好累啊?!崩纤膶S手丟在東屋的臺階上。
“累了就少背點書回來,反正你也不愛看。”宋春雪不經(jīng)意道,“洗把臉吃飯吧,吃完飯多睡會兒。”
“哦,好?!崩纤暮鋈恍念^一驚,不由悄悄的看了眼自家母親。
怎么感覺她怪怪的。
以前她總會說她讀書比較辛苦,會給她炒個韭菜雞蛋吃的。
怎么今天會說他不愛看書?
他忽然很心虛,難道娘知道了什么?
他滿肚子的疑惑,去北屋洗了臉。
飯桌上,看到清油和蒜末拌的黃須菜,老四眼睛發(fā)亮。
“娘,你還割了黃須菜嗎,重不重?”老四說著,“你不會是自己背回來的吧,下次讓驢駝回來?!?br>
“嗯,下次我把驢牽上?!彼纪?,自己家里還有毛驢呢。
這段時間她心里裝了太多事。
“你們倆誰跟你姐寫封信,讓她回家里,多住些日子,她好幾年沒回來了?!?br>
雖然紅英過些日子會回來,而且還會帶著她的女兒一起來,走的時候還將女兒留下,讓她帶到三歲。
這導致紅英將來跟唯一的女兒一點也不親,處處使喚她,也差點讓女兒走上了歧途。
這一次,她不會給紅英照看女兒了。
“我寫吧,”老四一邊大口吃飯一邊感嘆,“還是家里的飯好吃?!?br>
其余幾個人不由看了對方一眼,他們想到了上次在集市上,看到老四跟別人一起吃羊肉泡的事。
“對了,大哥大嫂已經(jīng)分家了嗎,我看草窯里收拾的干干凈凈,里面還摞著好幾袋子糧食。大哥帶著笑臉,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早知道這樣,早些分出去就好了,大哥開心,娘也不用看大嫂的臉色?!崩纤男χ聪蛩未貉?,“娘你說是吧?”
老四江夜君,是幾個孩子之中唯一的單眼皮,隨了他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憨憨的。
宋春雪淡淡接話,“嗯,早點分大家都安分?!?br>
“只是這地還沒有分,等交了糧稅我們就要分糧食了,到時候免不了鬧一場?!彼迷缣岢鰜?,讓他們心里有個數(shù)。
“你跟老二也別把分家的事不當回事,老二要去軍營,糧食肯定帶不走,要多分點銀子,老四還小,但家里的東西,我都分成了五份,到時候誰也別抱怨誰,知道嗎?”
老二點點頭,“我也不會多要銀子,夠路上花的就行。等到了軍營,經(jīng)過了選拔,將來他們還要給我發(fā)銀子的。”
“我也吃不了多少糧食,就是每個月去學堂的后廚吃飯花點錢,還有要好的同窗過生辰,我要給他買點東西,這次多拿一點,一百文就成?!?br>
說著,老四有些不好意思的伸出一根手指,觀察著宋春雪的神情。
“一百文?”老二驚呼,“上個月不是給學堂交了糧食嗎,怎么吃飯還要花這么多錢?你那同窗是什么身份,過生辰呢還是過大壽呢?”
如今的老二不用讀書了,他也不擔心揭穿什么。
“娘攢錢不容易,鏟一個月的茵陳才能賣一百文,你一次性花完了,別的地方都不用花錢了?”
三娃不懂這些,低頭認真的吃飯。
今天的黃須菜很好吃,一不小心吃了三碗蕎麥湯面。
宋春雪埋頭吃飯,等著他們不說話了,老四有些心虛的看著她時,她才表態(tài)。
“我可以給你一百文,但是明天我要跟著你一起去學堂。以前學堂離家里近,你學得如何我很清楚,但你現(xiàn)在長大了,我擔心你被別的同窗帶壞了?!?br>
“......”老四瞬間臉色發(fā)白,不自然的道,“不用了娘,我在學堂里學得挺認真的,夫子時常會夸我。”
“家里這么忙,你不是最怕耽誤你除草挖藥材賺錢了嗎,不用這么麻煩,我下次將夫子考學的考卷帶回來就行?!?br>
老四已經(jīng)悄悄的汗流浹背了。
總感覺娘跟從前變了很多,話說條理清晰不好糊弄不說,還很平心靜氣,好像一眼就能看穿他似的。
太可怕了。
他寧可娘大吼大叫,一驚一乍的,他心里踏實些。
“老四,你不知道,當初你三哥之所以不繼續(xù)讀書了,除了你爹去世沒人幫我,還因為你哭著嚷著要讀書,而當時我手里的錢不夠?!?br>
“其實夫子說過,你三哥讀書比你有天賦,你要珍惜機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