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實驗室樓下對他說分手,他心里算著實驗數(shù)據(jù)還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沒有聽清。她笑著跟著說了“拜拜”,然后干凈利落毫不留戀地轉(zhuǎn)身離開,連第二天的畢業(yè)典禮都沒有參加。
葉禪修后來用了很多年,才確信,那一天的鐘苒原來跟他說的真是“分手”。
之后的葉禪修,也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幻想過未來某天與鐘苒重逢的場景,想象可能是在某家她愛吃的湯粉店的門口,想象可能是在校園里某個雨后出現(xiàn)彩虹的日月湖邊。
甚至想過在某天街頭,紅燈熄滅,綠燈亮起,他向前走,而她正好出現(xiàn)在路的對面。
但他卻沒有想過,再見面會是這樣的場景。
他是帶著和學(xué)生們的科研項目等待投資方青睞的被選擇者,而她站在高臺上,俯視眾生般看著他。
可能對于鐘苒而言,他和他周圍那些嘈雜吵鬧的其他人沒有任何區(qū)別。
葉禪修想,他早已不同了,他已經(jīng)沒有能力在她眼中獲得一丁點超出旁人的偏愛了。
他只是在她眼中不值一提的蕓蕓眾生的一部分,只是這樣想著,他的胸膛里就仿佛被注了冰般鈍痛。
交流會落幕,人群散去,鐘苒被人簇擁著離場,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追隨著她的身影。直到視線里再也看不見她的裙角,他才緩緩挪動腳步。
他從前還幻想過,如果有一天,與她重逢后,他或許可以再重新追求她,他一定會改掉自己嘴笨遲鈍的壞毛病,好好認真與她說一說,這些年里他的反思,他的懷念。
可沒想到,重逢這一天是真的來了,卻是這樣身份懸殊的對峙。她被萬千光環(huán)包裹著,奪目凌人,而他連上前與她打個招呼的資格都沒有。
葉禪修甚至不敢讓身邊的其他人看出自己對鐘苒有多一秒超出尋常的關(guān)注,因為那會讓他看起來像是有什么意圖高攀、意圖窺寶的不堪心思。
他迫切地需要讓自己冷靜下來,水龍頭打開,他掬了一把冰涼的水拍在自己的臉上。
可再一抬頭,他竟仿佛看到了身后出現(xiàn)了鐘苒的身影,只是隔著眼睫上沾染的水珠,竟有些朦朦朧朧,讓他看不真切,好像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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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br>這句開場白,葉禪修醞釀了很久,才敢在無人注視的角落,這樣和她寒暄一句。
“雖然是好久不見,但有必要這么冷淡嗎?”鐘苒勾唇,只是略微走近一步,這樣的距離,給足了葉禪修退開的機會,也讓她可以看他看得更清楚。
“當(dāng)初……是我不對,我確實欠你一句對不起,和一個像樣的解釋?!辩娷蹟宽辉僦币曀?。
要說完全不愧疚,是假的。
他們戀愛時,她就不夠坦誠。他們分手時,她也太決然,沒有給他留一丁點拉扯和談判的余地。
以至于此時此刻,他們這樣面對面相持,她竟沒有底氣對他說一句,其實她還很想他。
“沒關(guān)系,你不用解釋什么。”早在鐘苒一進會場時,他就查了關(guān)于鐘苒的一些資料,因此也知道了很多從前他們戀愛時他不知道的事。
比如說,鐘苒并不是他以為的只是普通小康家庭出身,甚至不只是有點小富,她其實是瑞益醫(yī)療集團董事長的千金。
在六年前,她母親去世,集團局勢動蕩。她在群狼環(huán)伺的危機之中,和握有瑞益醫(yī)療10%股份的昀頌資本少東家許傲庭訂了婚,重新對瑞益集團保持了絕對控股,她也成功地把控住了局勢。
現(xiàn)在想起來,那正好是鐘苒大學(xué)畢業(yè)之前,和他提了分手的那段時間。
葉禪修想,若真要說慚愧和抱歉,也該是他說才對。
明明該是親密無間互相扶持的伴侶,可他非但幫不上她任何的忙,反而在她最痛苦最艱難的那段時間,他都沒能體察到她的處境有多糟糕,也沒能給她多一丁點的關(guān)懷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