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著祖母在鄉(xiāng)下的田莊長到了十二歲,夏天跟著田莊長工的孩子去摸魚,渴了就喝小河里的水,冬天去山上打麻雀,餓了就烤麻雀吃,還不是好生生地活到了成年。
竇昭搖著母親:“娘親……”想告訴她“爹爹要帶個女人回來”,話一出口,感覺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好端端的一句話變成了含糊不清的“爹爹……女人……”兩個詞。
見竇昭開口說話,母親回過頭來,笑望著她,耐心地道:“壽姑,你要說什么?”
“娘親,”竇昭艱難地道,“爹爹……女人……”這次吐詞比較清晰,但還是沒有說清楚。
她急得額頭冒汗。
母親眉開眼笑,直接忽略掉了“女人”兩個字,高興道:“原來我們的壽姑也想爹爹了!高升送信回來了,說你爹爹這兩天就到,還買了很多過年的煙花爆竹、花燈香燭。是京都的煙花爆竹哦!能綻放出萬紫千紅的顏色,不要說真定縣了,就是真定府也沒有賣的……”
這個時候,還管什么煙花爆竹!
竇昭急得不行,索性反復(fù)地說著“爹爹”、“女人”。
母親表情漸凝,正色地道:“壽姑,你要說什么?”
竇昭如釋重負,深深地吸了口氣,一字一頓地道:“爹、爹、帶、了、女、人、回、來……”
稚聲稚氣,卻清晰響亮。
像被人扇了一耳光似的,母親臉上露出震驚、懷疑、錯愕的表情。
乳娘和丫鬟們則面面相覷,神色驚惶。
屋子里一片死寂。
暖簾“唰”地一聲被甩到了一邊,一個梳著三丫髻的小丫鬟氣喘吁吁地跑進來:“七奶奶,七爺回來了,七爺從京都回來了……”
“真的!”母親立刻喜上眉梢,提了裙子就往外跑,跑了兩步,停了下來,想了想,轉(zhuǎn)身回來抱了竇昭,“我們一起去接爹爹!”
看樣子母親起了疑心。
竇昭松了口氣,摟了母親的脖子,大聲應(yīng)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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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馬車就停在二門口,幾個小廝正忙著往里搬東西,父親穿著寶藍色菖蒲紋杭綢直裰,披著灰鼠皮的大氅,玉樹臨風(fēng)地站在馬車旁,正和高升說著什么。
聽到動靜,他回過頭來,淺淺地笑,豐姿俊朗,如清風(fēng)明月。
竇昭心中微滯。
她知道父親是好看的。
可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父親。
在她的印象里,父親總是微微蹙眉,縱然大笑,眉宇間也帶幾分無法消融的郁色。特別是靜靜地望著她時,眼波不興,如千年的古井,讓人心中發(fā)寒。
不像現(xiàn)在,年輕、英俊、陽光,像個無憂無慮的少年,看著就讓人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