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您訂購的仿生人已經(jīng)開始植入記憶,一周后將交付到您手上?!?br>
“好的,謝謝?!?br>
沈卿語氣淡漠地掛斷電話,坐在沙發(fā)上出神。
只要再堅持七天,她就會離開顧景琛,用這個仿生人代替她了。
那款仿生人與她有著相同的容貌,卻設定成了溫柔大度的性情。
到時候,顧景琛應該就會滿意了吧?
“滴”的一聲,房門從外面打開。
顧景琛歪歪斜斜地走了進來。
他身上裹挾著室外的冷風,肩頭亦落滿薄薄的一層雪沫。
一進門,那雪沫便化成了水珠。
他晃晃悠悠地走到沙發(fā)旁,直接仰躺下去,身上的香水味和酒味混合,有些刺鼻。
沈卿垂下眼眸。
今晚他又去陪那個女人了,會粘上她身上的香水味,一點也不奇怪。
“去給我拿一碗解酒湯。”顧景琛抬手遮住眼睛,不耐煩地吩咐。
若在以往,沈卿知道他晚上有應酬,必定會早早準備好醒酒湯放在電磁爐上溫著。
以便顧景琛隨時回來都能喝到。
可她今天仿佛沒聽見一樣,依舊坐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
意識到久久沒有人回應,顧景琛這才移開手臂,斜睨著沈卿。
“沒聽見嗎?我讓你去......”
“聽見了?!鄙蚯浯驍嗔怂脑挘诎追置鞯捻涌戳诉^去。
“你如果想喝,就自己去煮吧,我要睡覺了?!闭f罷站起身,直接往臥室走去。
“沈卿!你又和我鬧什么脾氣!”顧景琛踉蹌著起身,一把攥住沈卿的手腕:
“不就是我今天沒有陪你去醫(yī)院嗎?就是一個正常的體檢,也不是得了什么大病,你一個人去怎么了?妙妙家里水管破了,嚇得都哭了!她是我?guī)熋?,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在這里生活,我過去幫她怎么了!你亂發(fā)什么脾氣!”
他一股腦說了這么多,身上的香水味熏得沈卿有些頭暈,心臟也突突直跳。
“水管破了就被嚇哭了?那她還真是膽小啊......”沈卿語氣很輕,卻滿是嘲諷。
“幾個月前,南城有個入室盜竊的團伙,頻繁作案,好幾家半夜都被偷了東西。我很害怕,讓你下班早點回來,可你當時說了什么?”
顧景琛半瞇起眼睛,也不知道是酒醉忘了,還是真的想不起來了。
沈卿聲音不急不緩,甚至還帶著一絲惡趣味的笑:“你說: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膽子這么?。课矣植皇蔷?,我在家能怎么樣?”
顧景琛臉色微變,結(jié)結(jié)巴巴的辯解:“咱們這是別墅區(qū),安保等級比尋常小區(qū)高了幾倍,能有什么事?再說,我那段時間太忙,也就沒顧得上你......”
“你當然忙,”沈卿嗤笑了一聲,打斷他的話:“忙著照顧蘇妙妙嘛......”
“沈卿!你有完沒完!那段時間妙妙剛搬到南城,她一個剛畢業(yè)的學生,哪兒都沒去過,什么都不懂,晚上又認床,經(jīng)常整晚睡不著,我就多陪了她幾天,你就這么拈酸吃醋的和我鬧!這都過去幾個月了,你還提這個事,你怎么這么小肚雞腸!”
沈卿仰頭望著他:“既然如此,我們不如解除婚約,這樣就沒人和你鬧了。你也能踏踏實實陪著你的妙妙了?!?br>
顧景琛聞言一怔,下一瞬怒氣更盛,一雙眼睛氣得通紅。
“沈卿!你能不能別這么任性,大度一點!你非要這樣逼我在你們兩個之間做出選擇嗎?”
兩人毫不相讓地對視片刻。
沈卿望著他歇斯底里的模樣,突然什么都不想說了。
她一點點掰開他攥著自己的手指,徑直回了房間。
還有什么可說的呢?
她確實不夠大度啊。
她看不得自己的未婚夫整晚整晚陪在其他女人身旁,哄著對方入睡;
看不得他屢次爽約,放自己鴿子,只因為其他女人掉了幾滴鱷魚的眼淚;
更看不得他口口聲聲說對方只是師妹,卻毫無邊界感。除了上床,他們倆幾乎做盡了所有男女朋友才會做的事......
既然他覺得自己不夠大度,不夠懂事,那他就等著迎接一個懂事的未婚妻吧。
很快,他就能擁有了。
入夜,沈卿躺在臥室床上,卻始終沒有睡意。
其實顧景琛以前對她很好。
他們倆是高中同學,青春懵懂的時候,便成為了彼此的初戀。
學生時代的感情很單純,沒有牽手、沒有擁抱、沒有接吻。
就只是坐在一起看書、做題,都覺得甜蜜無比。
后來,他們考上了同一所大學,按部就班地完成了一切情侶會做的事。
當她第一次將身體交給他的時候。
顧景琛緊緊地抱著她,聲音輕顫地向她許下諾言。
“沈卿,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br>
可是才短短幾年,他就忘了對她的承諾。
只因他的師妹——徐妙妙出現(xiàn)了。
從那之后,他每天手機不離手,空閑時間就給對方發(fā)消息,殷勤地問長問短;
但凡有一個假期,他也會拋下她,屁顛屁顛地去給徐妙妙做飯,只因為對方說她胃疼,只吃得下他做的飯;
只要徐妙妙一通電話,哪怕深更半夜,他都不管不顧地直接出門,一走就是一夜。
徐妙妙完全成了他生命中的主宰。
而她這個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卻早就已經(jīng)名存實亡了。
沈卿翻了個身,緩緩嘆了口氣。
也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人打開,顧景琛腳步輕緩地走了進來。
床墊輕輕顫了顫,一個火熱的身體從背后貼了上來。
“睡了嗎?”
顧景琛在她后脖頸輕輕吻著,手掌也探入被中,沿著她的睡衣伸了進去。
沈卿眉心輕蹙,剛想阻止他的動作,卻聽手機震動聲響了起來。
顧景琛連忙收回了手,看到手機來顯,飛快地看了一眼沈卿。
見她一動不動,好像真睡著了,這才輕手躡腳地下床,快步離開臥室。
沈卿等了幾秒,也跟著走出臥室,看到顧景琛正站在樓梯間壓低聲音打電話,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落入耳畔。
“又做噩夢了?”
“你呀......還像個小孩子一樣,一時半刻都離不得人?!?br>
“太晚了,我明天一早過去找你好不好?”
“好好好......我這就去陪你。”
沈卿看著他急匆匆的披上衣服,又急匆匆的拿上車鑰匙出門。
全程都沒有回頭看一眼臥室。
但凡他轉(zhuǎn)一次身,都能瞧見沈卿就站在臥室門口,正滿眼失望地看著他離開。
可他沒有。
在他心里,沈卿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未婚妻,終究是比不過膽小又愛哭的小師妹的。
這一晚,顧景琛都沒再回來。
沈卿也整夜未睡,盯著黑沉沉的夜空到天明。
直到天蒙蒙亮了,她才起來開始收拾東西。
還有六天,她就要離開這里,總要把常用的東西帶走。
再把不需要的東西丟掉。
這些年,顧景琛送了她不少東西。
桌上的陶瓷娃娃,是他們剛戀愛時去陶藝館一起做的。那時他小心翼翼地捧著她的手,和她一起學著去做陶器。那是他們第一次牽手,做好之后,他的臉竟然比晚霞還要紅;
墻上的掛畫,是他親手畫的。他當時在外地出差,酒店里有一面薔薇花墻,他說照片表達不出它的美,他要親手畫下來帶給她看;
還有這些年兩個人的合照,許許多多,裝在好幾個相冊里。以前他們經(jīng)常趴在地毯上翻看同一個相冊,又因為同一張相片勾起回憶,笑得前仰后合。他會撲過來親吻她,一遍遍告訴她,他們以后要照很多很多照片,等老了就會有很多很多美好的回憶......
可是,他們沒有以后了。
沈卿一樣一樣把他送的東西全部塞進紙箱,又拖到了院子里,點燃了一把火。
熊熊火焰吞噬著一切,也像把他們的過往一并消除。
火光中,沈卿眼神明明滅滅,最后毅然轉(zhuǎn)身。
可身后卻忽然傳來顧景琛略顯急促的聲音:“沈卿!你在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