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手指撫平我的眉心:“怎么了?
愁眉苦臉的。
誰惹你不高興了?
我?guī)湍阕崴?”往日他說這些戲言,我都會噗呲一笑。
可今日,我是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沒事,只是看賬本有些累乏了。”
他替我合上賬本,神色心疼:“那便明日再看!”
“最近你為了母親的壽辰,處處打點(diǎn)準(zhǔn)備,我讓翠環(huán)在后廚燉了黨參鴿子湯,你等會記得吃了?!?br>
呵呵,整整六年。
自從他娶了我,把家中對牌鑰匙交給我以后,國公府里吃穿用度商鋪田地,我事事都要過問操勞。
我每日給婆母晨昏定省,操持整個(gè)國公府,甘之如飴,只因我愛他,敬他,愿意付出一切。
裴權(quán)雖然對我好,但這方宅院里,一百來號人,關(guān)系錯(cuò)綜復(fù)雜,我處處斟酌,殫精竭慮,只為了不讓他煩心。
謝家嫡女成為了端方得體的國公府夫人,拘在了這一方宅院里。
而我的妹妹,卻成為肆意灑脫人人稱道敬重的女夫子。
一陣驚雷乍響,大雨滂沱。
一下,竟然下了整整十日。
天氣終于放晴后,我讓府中下人把書房中的書本紙張拿出去晾曬。
堆疊在書架地下的書重見天日,我看到了一幅畫軸和一沓書信。
心里打鼓,卻忍不住好奇心,打開了畫。
畫中人徐徐展現(xiàn)在我眼前。
竟是我的妹妹,謝嬌嬌。
而在這幅畫上落款是:吾妻謝嬌嬌。
我打開書信,是裴權(quán)和趙彥的書信。
謝嬌嬌嫁給趙彥后,曾跟隨趙彥在塞外戍邊過一年。
信中是公事公辦的內(nèi)容,每一封信,裴權(quán)都在結(jié)尾處,寫著,代我問尊夫人好。
我手指顫抖,把信件和畫放回原處。
有些喘不上氣。
“代我問尊夫人好”是他對謝嬌嬌道不盡的關(guān)懷和思念。
“吾妻”是他愛而不得埋藏在最深處的秘密。
猶記前幾日,長公主力排眾議,想要提拔一批女夫子。
裴權(quán)立刻向皇帝舉薦了一批人,為首的就是謝嬌嬌。
他愛她,愿意托舉她,甚至愿意為她犧牲自己的婚姻。
我生平第一次,產(chǎn)生了想要逃離這深深宅院的念頭。
可謝家,我不愿回去。
母親亡故后,父親整日宿在姨娘院子里,姨娘除了謝嬌嬌,還有個(gè)兒子謝平。
我一旦和離后回府,少不得要被姨娘磋磨。
天地之大,我可以去哪兒。
婆母生日宴。
賓客云集,我忙得腳不沾地。
正當(dāng)我在庭院中安排著下人干活時(shí),一陣香風(fēng)傳來。
謝嬌嬌牽著他的兒子,站在了我面前:“好久不見呀,大姐姐?!?br>
她穿著精致秀麗,姿容嬌俏,一點(diǎn)也沒有為人婦為人母的滄桑,想來趙彥一定待她很好。
事事無需操心。
她的兒子趙耀祖朝我做了個(gè)鬼臉:“討厭鬼!”
謝嬌嬌嗔怪了一句:“你這孩子怎么回事?
一點(diǎn)都不懂禮貌,快點(diǎn)叫姨母?!?br>
趙耀祖卻頭一偏:“我就不叫我!
娘,你不是說你大姐姐是壞蛋嗎?”
謝嬌嬌趕緊捂住他的嘴:“休得胡說!
姐姐,你不要跟一個(gè)小孩一般見識。
他呀,就是話本子看多了,胡說八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