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蓁輕輕應(yīng)了一聲,看似平靜,那微微顫抖的睫毛卻透露出她內(nèi)心的緊張。
裴越終究有些好奇,打量了她的臉龐一眼。
兩彎遠山黛眉,一雙顧盼長眸,秀而不媚,楚楚動人。
她今日薄施脂粉,發(fā)髻上只橫插著一根垂珠卻月釵。
望著她嬌怯略顯柔弱的神色,裴越稍稍有些愣神,但很快便清醒過來,眼神也瞬間清明,側(cè)過身說道:“谷家姐姐,請到寒舍暫歇,去去暑氣?!?br> 谷范撇了撇嘴,有些吃味道:“也沒見你什么時候?qū)ξ疫@樣客氣過?!?br> 裴越硬生生忍住抽他的沖動,將二人請進主宅,那幾個丫鬟婆子亦跟在后面。
不敢上前的桃花看了席先生一眼,目光怯怯,似乎不知道該怎么辦。
席先生失笑道:“笨丫頭,家中來了客人,你還不去招待?”
桃花這才鼓足勇氣跟了上去。
一行人穿過中庭來到正堂,分主客落座后,誰都沒有開口,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谷范是不想開口,反正谷梁交代的事情他已經(jīng)辦到,妹妹見到了裴越,之后的事情便與他無關(guān)。谷梁的想法他亦猜到幾分,其實心中并不反感,皆因武勛將門原就比那些文官老爺們爽直痛快些。當(dāng)年戰(zhàn)事激烈的時候,老子戰(zhàn)歿兒子就娶親的亦有舊例,只為家族血脈存續(xù)。更何況只是小兒女們見上一面,遠遠談不上壞了規(guī)矩。當(dāng)然,他畢竟是谷蓁的親哥哥,平時也極疼愛這個妹妹,做不出更加出格的舉動。
那樣只會平白損壞谷蓁的名聲,反倒讓人輕視。
谷蓁是不敢開口,從馬車上下來之后,她的心便一直劇烈跳動著。說來也怪,對于此刻就坐在不遠處的裴越,她心中竟生出果然如此的情緒。當(dāng)初在定國公府,她聽著裴越在滿堂誥命面前剖析心跡,便很好奇這樣自強不息的少年究竟是怎樣人物,那絲好奇如春日青苗般在心里瘋漲,后來幾個月都沒聽過裴越的消息,好奇漸漸變成煩惱,所以那日清晨明知谷范是拿話激自己,她還是鼓起滿心勇氣答應(yīng)下來。
今日一見,雖只極快地瞧了一眼,她便暗嘆果然如此。
裴越樣貌很好,當(dāng)然與她四哥比起來要略遜一籌,可是谷蓁卻覺得這少年身上的氣質(zhì)比谷范更優(yōu)秀。
清秀,沉靜,還有遠遠超出他這個年紀的成熟淡然。
果然艱難坎坷最能磨礪一個人的心性。
只是從相見開始,她心中的羞意就不可抑制地如枝蔓一般生長,自然開不了口。
至于身為主人的裴越,此時完全是不知如何開口。
饒是他久經(jīng)陣仗,前世也談過幾個女朋友,可在如今這樣一個特殊的世界里,面對一個素未謀面性情溫婉含羞帶怯的嬌小姐,他只感覺到一陣尷尬。
然而一直沉默著也不是辦法,在旁人面前總是智珠在握的裴越終于干巴巴地問道:“谷家姐姐,你吃了嗎?”
原本還很害羞的谷蓁在聽到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忍不住淺淺一笑,心緒也漸漸平靜下來,柔聲道:“裴兄弟,我們出門前便用過飯了?!?br> 裴越干笑幾聲。
谷范斜睨著他,滿臉不屑的表情,那上挑著的眉毛分明在嘲笑他:還以為你是條道行高深的老狐貍,沒想到是個什么都不懂的雛兒,笑死小爺了。
谷范如此得意也是有原因的。
從懂事開始,他便一心鉆進武道的修習(xí)中,絲毫沒有浪費自己的天賦。待到年紀大些,他便不喜在家待著,一年里倒有大半時間在世間各地游歷,于是也認識許多草莽間的英豪。
與這些人應(yīng)酬交際,當(dāng)然免不了去那等煙花瀟灑之地。相較于還是雛兒的裴越,谷范算得上見多識廣,雖然還未真的一嘗風(fēng)流滋味,起碼不至于像裴越這樣失態(tài)。
不過此時谷蓁亦在座,他無法在這件事借機嘲笑裴越,見二人始終都很別扭,連個話題都找不到,他便對谷蓁身后站著的丫鬟婆子們說道:“你們且去前面候著,我和越哥兒有大事要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