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彩云湖發(fā)生了一樁命案,季縣令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走了。

  這不關(guān)許小閑的事,他自然也沒有放在心上,左右無事,便抬步第一次邁出了月亮門,向主院走去。

  這里的院落更大,天井中有亭臺游廊,有假山荷塘,還有小橋流水。

  碎石漫成的甬路從中央的水榭向四方蜿蜒散去,幾塊異石看似隨意的丟在甬路的旁邊,但在這春意盎然的花柳相襯之下,卻帶著一股子高雅寫意的味道。

  踏上碎石路面,許小閑走向了中央的水榭——水榭上面有一塊牌匾,上書‘閑云’二字,字跡筆走龍蛇飄逸灑脫,倒是應(yīng)了這水榭的名字。

  站在閑云水榭,他四處看了看,左右是垂花門樓,四面是抄手回廊,正房雕梁畫棟軒俊壯麗。那扇朱紅的大門開著,里面隱隱有聲音傳來。

  這前身的記憶對此間極為模糊,顯然前身來這里的時(shí)候極少。

  此刻一見,許小閑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樣精美的宅院,若是放在前世,這得值多少錢?

  活脫脫的豪宅啊!

  可惜,妻子未曾過來,一想到妻子,許小閑心里頓時(shí)有些失落。

  小家碧玉的妻子配上這江南園林風(fēng)貌的宅子,閑來無事在這閑云水榭喝喝茶,看看書,下下棋;在這院子里澆澆花,除除草,種種樹。當(dāng)真是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再來個(gè)睡覺睡到自然醒,數(shù)錢數(shù)到手抽筋……這大致就是人生之圓滿了吧。

  “少爺、少爺!”

  稚蕊的呼聲打斷了許小閑的臆想,他訕訕一笑搖了搖頭,看了看爬上三桿的春陽低聲說了一句:“若曦,我很想你……再見!”

  他深吸了一口氣,收斂了情緒,抬步走入了主屋,臉上頓時(shí)大喜——

  大堂里擺著一口大箱子!

  就憑這么大一口箱子,里面至少也能裝個(gè)千八百兩的銀子!

  巨款啊!

  有了這么多的銀子,在這傳說中的架空歷史中,老子也能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了!

  如此想著,許小閑臉上笑開了花,快步走了過去……然后臉上的那朵花驟然凋謝——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特么的!

  大箱子的底部散落著幾顆碎銀子!

  若不仔細(xì)去看還看不見!

  搜了半天,我等了半天你們就給我看這個(gè)?

  這里能有多少銀子?

  許小閑彎下腰,將那幾顆散碎銀子小心翼翼的撿了起來,放在手心里刨了刨,又掂了掂……二兩,多一錢算我輸。

  來福押著張秀走了過來,許小閑偏著腦袋掂著這幾粒碎銀子仔仔細(xì)細(xì)的看著張秀,張秀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許小閑沒等他賣慘,一腳就踹在了張秀的心窩子上。

  “少爺……”張秀一骨碌爬了起來,又心神俱裂的跪在了許小閑的面前。

  “稚蕊,給少爺搬一把椅子來,來福,給少爺拿一把刀來!”

  稚蕊倒是跑去搬椅子了,求生欲望極強(qiáng)的來福卻弱弱的說了一句:“少爺,小人、小人真不是您的看護(hù)人呀!”

  來福心里怕啊,這狗曰的張秀當(dāng)真把所有銀子都敗光了,少爺肯定會很生氣,少爺一生氣那病一發(fā)作一家伙把張秀砍了,少爺沒事,可我就攤上大事了?。?/p>

  “來福,”

  “小人在。”來福低垂著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低聲回道。

  許小閑一腳將來福也踹了出去,“狗東西,還敢和少爺我討價(jià)還價(jià)了?少爺說你是我的看護(hù)人你就是,啥廢話那么多,去取一把刀來!”

  “啊……小人這就去!”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來福垂頭喪氣心如死灰的走了。

  許小閑瞪了來福的背影一眼。

  欠揍!

  當(dāng)我沒點(diǎn)分寸是不?

  對這家伙不狠一點(diǎn)他不知道馬王爺有三只眼。

  稚蕊搬來了椅子,許小閑坐在了張秀的對面,“抬起頭來,讓本少爺再仔細(xì)的看看你的這張臉?!?/p>

  張秀“砰砰砰”就給許小閑磕了三個(gè)響頭,抬起頭時(shí)額頭鮮血長流,他的內(nèi)心是絕望的,少爺連他身邊的人都那么狠,對自己肯定不會留情了。

  這十四年來,他一直窩窩囊囊,難不成就是傳說中的扮豬吃老虎?

  “少爺、少爺……”

  “說,是誰指使你在少爺頭上作威作福的?”

  張秀頓時(shí)冷汗淋漓。

  “我數(shù)三聲,若是你敢不說,少爺我這就剁了你喂狗!”

  “三!”

  張秀嚎啕大哭,看走眼了啊,哪里料到這少爺以往都是裝的!早知道這少爺如此兇殘,這差事弄死也不能接下來?。?/p>

  “二!”

  張秀駭然抬頭,他現(xiàn)在確信這個(gè)瘋了的少爺當(dāng)真會砍了他的腦袋。

  他連忙抬起了頭,惶恐的說道:“少爺、少爺,小人說、小人這就說!”

  “是誰在背后指使你的?”

  “回、回少爺,是、是……當(dāng)今的中書舍人徐瑞徐大人?!?/p>

  許小閑皺起了眉頭。

  這個(gè)信息有些復(fù)雜。

  這中書舍人可是在京都長安城的官兒!

  自己的那個(gè)父親死在自己三歲左右,三歲前的記憶幾乎會被清空,只知道父親名叫許云樓。

  至于母親,這記憶里壓根就沒有關(guān)于母親的信息。

  如此看來這敵人很是強(qiáng)大——父親當(dāng)年得罪了這位徐大人所以落難在了這里?

  再一想這原主落第之事……按照當(dāng)今大辰皇朝官制,中書舍人雖然是個(gè)正五品上的官兒,可這位徐瑞徐大人恐怕還影響不了科考的結(jié)果。

  “除了他,還有誰?”

  “回少爺,奴才、奴才本就是徐大人曾經(jīng)府上的管家,奴才真的是受了徐大人的指使前來這涼浥縣當(dāng)了許府的管家的。這一切,都是徐大人的指使,他、他說讓奴才盯著少爺,只要不、不讓少爺死在奴才手上,隨意奴才怎么做都行?!?/p>

  “奴才句句實(shí)言,沒有一句謊話!”

  “我爹當(dāng)年是怎么回事?”

  “這個(gè)奴才也不知道啊,奴才來這府上的時(shí)候,就只有少爺和稚蕊二人,那時(shí)候少爺才三歲,稚蕊才一歲,差點(diǎn)就快餓死了……奴才那些年也是巴心巴肝的帶大了少爺和稚蕊,念著這份情,還請少爺高抬貴手!”

  許小閑思忖了片刻,張秀理應(yīng)是沒有騙自己,那就記住徐瑞這個(gè)人,以后再想辦法去弄個(gè)明白……也或者就這樣裝糊涂?

  這件事的背后似乎水很深。

  有來歷不明的父親,有沒有信息的母親,有京都的大員,還有——

  這張秀叫自己是野種……難不成父親當(dāng)年做了什么風(fēng)流事?或者是拐了那位徐大人的女兒結(jié)下了這等深仇大恨?

  許小閑這就弄不明白了,他的思緒回到了當(dāng)下。

  “少爺我的銀子呢?”

  “……少爺啊!小人該死、該死……!”

  “我沒說要你活啊,我問你銀子呢?五千兩啊!你知道五千兩銀子是多少么?你就給少爺我留下了二兩!”

  許小閑大怒,面目猙獰,“老子的銀子呢!快說,不然老子扒了你的皮!”

  “砰砰砰……”

  張秀又連磕了五個(gè)響頭,額頭的血已迷糊了他的眼,“少爺、那些銀子、小人沒有藏著,花、花、全花在了蘭瑰坊的頭牌思思姑娘的身上了,小人沒管住那家伙,敗了少爺?shù)你y子,少爺大人大量……”

  許小閑雙手杵著椅子抬腿就是一腳,活生生將張秀踹飛了出去。

  恰在這時(shí),兩個(gè)穿著官服的捕快在刑名師爺杜正純的帶領(lǐng)下走了過來,張秀“嘭!”的一聲正好落在了杜正純的面前。

  杜正純嚇了一大跳,看著那血糊糊的面孔,分辨了半天才認(rèn)出這廝是許府的那位管家。

  張秀此刻卻絲毫沒有感覺到渾身的疼痛,他仿佛看見了救星,一個(gè)翻身就抱住了師爺?shù)耐龋?/p>

  “杜師爺,救我……!”

  臥槽!

  杜師爺又嚇了一跳,這張秀在涼浥城頗有些名氣,今兒怎么這么慘?

  不是說這許府惡奴欺主,那許繁之是個(gè)懦弱無能之輩么?這是誰來為許繁之撐腰了?

  許小閑一聽張秀那話,知道是季縣令派了人來,他起身走了出去,來福提著一把砍柴刀正好期期艾艾的走了過來。

  少爺要?dú)⑷税。?/p>

  完?duì)僮恿耍业萌ケ冲仯?/p>

  這一家伙,把牢底坐穿都是好的,怕就怕被縣令大人也給砍了腦袋。

  我冤啊……!

  然后,來福眼睛一亮,官差?!

  啊,有救了!

  他屁顛屁顛的跑了過去,許小閑一把奪過了那柴刀,杜師爺?shù)刮艘豢跊鰵獾纱罅搜劬?,滿眼的惶恐——這許家少爺那瘋病又發(fā)作了?

  “杜師爺,救我!”

  “少爺、不要!”

  “繁之,冷靜!”

  “誰攔我我砍死誰……!”

  ……

  太嚇人了!

  杜師爺帶著倆捕快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押著三人飛快的離開了許府。

  精神病人太可怕!

  那來?!蓱z了!

  許小閑屁事沒有的丟下了柴刀,“稚蕊,把這主屋收拾出來,少爺我以后就住這里了?!?/p>

  稚蕊驚恐的看著少爺,好半天才咽了一口唾沫,說了一個(gè)字:“好!”

  “來福啊……”

  “小、小、小人、在!”

  鬼門關(guān)口走了一遭的來福都不敢抬頭看一眼少爺,后背的冷汗還在直流。

  “備車,呆會咱們出去散散心?!?/p>

  許小閑站在陽光下,手里還在掂著那二兩銀子。

  現(xiàn)在的情況是人家蘭瑰坊的頭牌思思姑娘憑本事掙的銀子總沒可能去要得回來,那么自己來到這個(gè)世界就面臨著第一個(gè)問題——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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