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復其道,七日來復,天行也,自古七乃變化的數(shù)字,復生之數(shù)。
如此想來,是沈七親手害死了爺爺。
他的爺爺沈重年輕時,因饑荒上山當了幾年道士,還俗后成了村子里小有名氣的神棍,誰家要是婚嫁殯葬,都會叫他上門瞅一眼,圖個吉利。
按理說,沈七父母走的早,爺倆相依為命,他爺爺?shù)倪@門風水手藝,也該傳給他。
但是他爺爺從來不準沈七碰風水一類的東西,年幼的他不解,認為是這小老頭小氣,老話徒弟學會餓死師傅。
他爺爺雖然是神棍,幾乎是村民們有求必應,甚至連家畜難產(chǎn)也能尋上,但是他卻有個規(guī)矩,七月不出門,七月十四晚上不看相,不僅他爺爺幾十年來嚴格遵循著規(guī)矩,也要求沈七整個農(nóng)歷七月不準隨意出門。
又到一年七月十四,沈七習慣性的在門口掛起一盞白燈籠,以此告訴村民他爺爺今晚不看相,不必上門叨擾,這是多年以來的規(guī)矩,大伙也都明了。
正當沈七略有困意的想要關(guān)門,遠處一個急匆匆的身影向他走來,并招手示意他不要關(guān)門,來人正是村東頭的李阿婆。
“阿婆今日七月十四,你怎么到我家來了,爺爺?shù)陌谉艋\已經(jīng)掛上去了!”
“小七啊,我也是沒辦法了,彩霞她生不出來,眼看就要一尸兩命,無論如何也要幫幫我這老人家呀,我兒去年意外身亡,這是我老李家唯一的血脈了!”
李阿婆說著說著就拉著他的雙手痛哭起來,悲傷之情油然而生。
此時他的爺爺聽到動靜,從里屋走了出來嘆息道:“李阿婆,彩霞難產(chǎn)你應該找村西頭的王產(chǎn)婆或者鎮(zhèn)上的醫(yī)生,況且今日不能壞了規(guī)矩了,你還是回去另找高明吧!”
李阿婆見他爺爺出來,激動的差點都要跪下,被他爺爺扶住攙扶到凳子上,“沈爺你神通廣大,一定要救救我家彩霞和肚子里的骨肉,王產(chǎn)婆和醫(yī)生我都請了,可她從早上到現(xiàn)在硬是生不下來,眼看彩霞的氣息越來越虛弱,我只能想到您了!”
“這種事老頭子我也無能為力!”
“不,沈爺你一定有辦法的,十八年你都能救下小七,那情形和今日差不多,你肯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爺爺聽了瞬間臉色一沉,“都是陳年舊事,你在小七面前提它干什么?”
沈七聞言渾身一震,關(guān)于他父母的事情,爺爺從來不允許他瞎打聽,提都不許提,他只能在村民們無意間的閑言碎語中了解個大概,只是就連他們也對這件事諱莫如深,像是有什么恐怖的東西。
其實沈七是他爺爺撿回來的,十八年前七月十四,一對逃難夫妻來到了這個村子,正是沈七的親生爹娘,他的娘突然腹痛即將臨盆,倒在村子的小道上,當時村長正好路過,看他們無依無靠十分可憐,就將他娘抬到祠堂,叫來幾個婦女幫忙,隨后陪著他爹去找村西的王產(chǎn)婆。
最后也發(fā)生了彩霞嫂一樣的情況,從白天到晚上就是生不下來,他娘痛苦的凄喊聲傳遍整個村,這時村長想起了懂點道術(shù)的爺爺,可是正好碰上七月十四,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帶著他爹去求助。
毫無例外,那次爺爺也是一口回絕了,他爹沒有辦法,只能冒雨跪在爺爺門口。
最后爺爺心軟,還是出門去了祠堂,不過他娘連年逃難,身體孱弱,經(jīng)過這一整天的劇烈痛苦,生下小七就走了,他爹經(jīng)歷大喜大悲,也于當晚撒手人寰,自此他就被爺爺沈重收養(yǎng),取名沈七。
“爺爺,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他爺爺臉色陰沉,狠狠的教訓他:“小孩子不要亂打聽,以前對你說的話都忘記了嗎,禍從口出,不讓你問的別問?!?/p>
李阿婆看著沈七爺爺?shù)臉幼右灿行┖ε?,知道她不小心說錯了話,“沈爺你發(fā)發(fā)慈悲救救我家彩霞吧,我給你當牛做馬都愿意!”
沈七看著李阿婆傷心模樣,想著平時彩霞姐把他當親人對待,不免動了惻隱之心,“爺爺要不你去看看吧,彩霞姐是個好人,現(xiàn)在天色還沒有完全黑下來。”
“你給我滾回屋里,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瞎操心,這里沒有你插話的份,”爺爺十分憤怒的打翻了桌上的茶杯,滾燙的茶水和陶瓷碎片散落一地。
沈七第一次見爺爺發(fā)這么大的火,頓時嚇得縮在一旁不敢說話。
李阿婆見此情形,再次撲通一聲跪倒在爺爺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淚,“沈爺你行行好吧,看在我這老太婆這么大年紀的份上,救救我那可憐的兒媳和孩子,你是活神仙吶,發(fā)發(fā)慈悲吧!”
沈七不知如何是好,也跟著跪在了爺爺邊上,“爺爺,我娘就是因為我難產(chǎn)而死,現(xiàn)在彩霞姐也是遭此磨難,不能再發(fā)生同樣的悲劇了!”
“小孩子懂什么?”爺爺發(fā)怒,一個耳光打在他臉上。
沈七先是愣了愣,捂著火辣辣的臉頰,眼淚就有些控制不住在眼窩里打轉(zhuǎn),心里的執(zhí)拗一下子就上來了:“爺爺,你從小不準我過問身世,我聽話不敢問也不敢鬧,但村里的小孩孤立我欺負我,嘲笑我是無父無母的野孩子,只有彩霞姐對我好,每次替我解圍,受傷了給我擦藥,嘴饞了給我弄好吃的,現(xiàn)在她正在受苦,就算你今天打我,我也要求你救救她!”
爺爺愣了愣,舉在空中的手終究沒有甩下去,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臉,無奈的嘆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終究要來??!”
隨后爺爺扶起跪地的李阿婆,讓她收斂了一下情緒,待自己收拾一下家伙事就隨她去看一眼。
剛出院門,爺爺抬頭看見二只烏黑色老鴉在樹枝上冷冷的注視著,眉頭微微皺起,快步跟上前面的李阿婆。
最后還不忘囑咐沈七,好好待在家里,不要隨意走動。
沈七還是很聽爺爺?shù)脑?,關(guān)了院門在屋子里祈禱,希望彩霞姐能夠渡過這個難關(guān),不知不覺間竟然睡著了,等再次醒來時被一道開門聲驚醒,此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下來,外面十分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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