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州敦煌城,七夕夜,無風(fēng),夜微涼,沙靜,水柔,柳梢垂。
驟然,一道星芒,自東向西而去,耀目不可視,轟然落于鳴沙山側(cè),聲傳十里。
昨天是七巧節(jié),緩緩流淌的黨河水一如既往的環(huán)抱著敦煌城,
岸邊踩踏的青草和擱淺在河岔邊的幾盞蓮花燈,能曉得昨晚節(jié)日時的熱鬧。
城門剛開,駝隊已經(jīng)有趕早出城了,噹,噹,噹,有節(jié)奏的駝鈴聲打破了這個邊塞小城的寂靜。
“老爺,夫人!快來啊,二少爺醒過來了!”,一個少女的尖叫聲打破了城里一座院子的寧靜。
接著,一連串的腳步聲,紛至沓來,門被粗暴的推開,碰倒桌子,掛倒凳子,各種吵雜的聲音聲聲入耳。
第一個沖到床邊的是一個40歲左右的漢子,
穿了件圓領(lǐng)白衫,身材壯碩,環(huán)眼濃眉,闊口絡(luò)腮胡,因為走的急,后背已被汗水打濕,
只見他幾步跨到床前,輕聲喚到:言兒!言兒!
譚正言,一所二流大學(xué)大四學(xué)生,因為課業(yè)不緊張,所以經(jīng)常晚上去海邊,試問為啥去海邊?
因為學(xué)校離海邊近,夏天“風(fēng)景好“,對我這宅男來說,這大熱天,確實是消暑養(yǎng)眼的好去處,
話說七夕當(dāng)晚,正看著滿沙灘男男女女,卿卿我我,好不熱鬧,
突然聽到遠(yuǎn)處水里有人尖聲高呼“救命啊,快來人啊“,
于是熱血青年的譚正言,沖進(jìn)了海里,救了一個,還有一個,再救一個,還有一個,于是,幾口咸澀的海水進(jìn)入肺里,他就什么就不知道了?!?/p>
聽到有人喊“言兒,言兒”,這個床上躺著的4-5歲的小男孩睜開了眼,
譚正言才發(fā)現(xiàn),他沒有死,但是眼前的一切,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一切,床幔,被子,雕花窗戶,古董架,這些都不屬于我原來的世界,
正言在心里嘆了一聲“嗯,久走夜路終遇鬼,常讀網(wǎng)文也穿回,這莫不是是穿越了吧”
“老爺,你快看,言兒的眼睛怎么了?”男人旁邊,還在擦著眼淚的女人說道
“小青,你出去吧,給少爺去熬一碗粥,把門關(guān)上”男人說,“言兒,你醒了?能看見阿爹和阿娘嗎?”
“嗯”,正言也不知道說什么,腦子里一片混亂,只能吱一聲。
“醒來就好,醒來就好,你先安心躺一會,郎中說你在水里,閉氣時間過長,
有可能會傷腦,所以昏迷,我再去找郎中問問,需要什么,找你阿娘,呵呵?!?/p>
譚林一副如釋重負(fù)的樣子,疾步出了房門。
“言兒,再睡會兒吧,我去廚房看看,再燉個雞湯給你補補?!?/p>
正言那個便宜的阿娘也給我掖了掖被角,說話間就出去了。
哎,正言這才長出一口氣:以后這就是重生的起點,關(guān)鍵這是什么年代?這是哪里?
頭疼,再睡一會吧。
再次醒來時,床邊站著個10來歲的少年,虎頭虎腦的那種,
看正言醒了先是呲著白牙沖他笑,接著又喊“二郎,你眼睛怎么了?”
正言趕忙閉上眼,接他話“我碰到頭了,我也不知道,現(xiàn)在還暈著呢”,
于是,幾番交流,正言通過這個半大小子,知道了他想知道的消息。
現(xiàn)在是太平興國三年,
男人叫譚林現(xiàn)在是正言的阿爹,阿娘叫月娘,
半大小子叫譚正芳,今年10歲是正言的哥,
正言今年4歲,這里是敦煌,譚林是歸義軍教習(xí),
家里還有個貨棧,是譚林的弟弟~譚矩打理著。
如今,名字還叫譚正言,但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那個了,那又是怎樣的人生呢?
龍馬花雪毛,金鞍武陵豪,秋霜切玉劍,落日明珠袍
說的就是白馬寺的白馬,
只不過不是唐玄奘的白龍馬,在白馬塔的西北角就是沙城坊,
那是城內(nèi)最熱鬧的地方,坊間店鋪林立,飯莊,青樓,賭坊,鏢局,一應(yīng)俱全,
沙城坊最北頭的有座二層木樓,門口的牌匾寫的是:“”譚家貨棧”
此時的二樓靜室里正有兩個人在談話
“哥,你說二郎那眼睛是不是……?”
“先不要妄下斷論,我這寫了幾封書信,你立時讓伙計順著這批貨帶走,等那幾位回信再說,我還要去應(yīng)差,走了?!?/p>
午后,院子里一絲風(fēng)都沒有,是那種干干的熱。
“二郎,怎么樣,我已經(jīng)能提20斤的石鎖了”
譚家大郎此時正左右手倒換著石鎖,滿頭大汗還不忘嘴里吆喝著
‘哥,你真厲害,你說你怎么就這么有力氣呢?譚正言在旁邊吃著葡萄,邊答著
“二郎,你也快了,我就是五歲開始,阿爹開始教我練功,你是不知道啊,老疼啦!”
“啊,我五歲了嗎?我太瘦了,我怕疼!”譚正言看了眼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畏畏縮縮的回話
“你說,你眼睛怎么回事啊,怎么是四個眼仁兒?
我昨天問阿爹,還讓阿爹罵了,說我多嘴,你以前可不是這樣???”
“我怎么知道,我沒有覺得異常啊,說不定過幾天就好了,
哦,對了,昨天王伯帶小波來咱家,小波說我是怪物”。
“二郎,下次再有人說你是怪物,你告訴我,我揍他”,譚正芳晃了晃石鎖
此時的譚正言也知道自己眼睛的變化,就是重瞳現(xiàn)象,
用現(xiàn)代醫(yī)學(xué)的角度就是黏連畸變,難聽點說就是早期白內(nèi)障的現(xiàn)象,
估計是落水后,水質(zhì)差,有污染,把視網(wǎng)膜感染了,也不知道結(jié)果會是什么樣。
反正現(xiàn)在看東西沒有影響。
敦煌的南城門是最熱鬧的,
南來北往的各種商人,駝隊,車隊,馬隊絡(luò)繹不絕,
這幾年雖然還是戰(zhàn)亂連連,但是依然沒有阻止那些,對金錢渴望人們的腳步。
有高鼻深目的回鶻人,扁臉短粗的吐蕃人,披發(fā)左衽的匈奴人,還有大食,天竺各色人種,
這也就能理解,當(dāng)年隋煬帝為啥把國際商品博覽會,選在這地界開了吧。
在這人來人往的城門口,
有個身穿道袍,騎青驢的中年道人,特別與眾不同,他沒有本地人粗糙的皮膚,那三縷長須也是精心打理的,
雖然也是風(fēng)塵仆仆,但是儀態(tài)很是從容,如果再給他來把鵝毛羽扇,那就是妥妥的諸葛在世啊。
此時,已在城門口翹首以盼的譚矩立馬迎了上去,低聲說道:袁先生一路辛苦了!
被稱為袁先生的道士翻身下驢,笑道:何來辛苦,快引我去你哥的府上。
譚正言正躺在胡床上,嘴里啃著李廣杏,
心里想著:
啥時父母能讓自己出去溜達(dá)溜達(dá),自從落水后,家里人像保護(hù)大熊貓一樣,寸步不離人,也不讓出門,
這敦煌好歹后世也是個旅游勝地,
什么莫高窟,月牙泉,鳴沙山,玉門關(guān),怎么樣也要近水樓臺的先看看吧,
不就是落水嗎,也不需要小心成這樣。
正想著,突然門開了,壯碩的譚林領(lǐng)著個道士進(jìn)了門來。
“阿爹.”小正言禮貌的起身施禮
“二郎,來,這位是袁伯伯”
“袁伯伯好。”小正言再次躬身施禮。
“好,好,好!”道士坦然受了一禮,伸手扶起小正言,接著,仔仔細(xì)細(xì)的從上到下打量起來。
“好,好,好!”又說了三聲好,捋著長須,笑了起來。
“正言吶,你今年也五歲了,該啟蒙了,我就是你父親請來的老師,以后你叫我袁老師吧,哈哈”
小正言抬頭看看父親,見父親笑著直點頭,
雖然納悶父親為何給自己請了位道士做老師,但還是乖乖的施禮回答:“袁老師好!”
于是,譚正言有老師了。一想到前世上了15年的學(xué),得,如今又要來一遍,一抹苦笑抹上了嘴角。
秋天的敦煌已經(jīng)有點蕭瑟的意思,10月末的城頭,歸義軍的三角旗再不是軟踏踏的垂著,已經(jīng)有些烈烈的架勢,
但是也就一陣一陣的,往來的人們有的已經(jīng)用頭巾裹著口鼻,街上的行人,也不是夏日里散散的踱步,都匆匆的起來。
書房里,傳來一老一少的對話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男人的聲音
“出自孟子,國君和社稷都會改歷更換,只有老百姓是不會更換的,
荀子也說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耙粋€男童的聲音
“凡戰(zhàn)者,以正合,以奇勝”男人問
“孫子兵法說的,正兵正面作戰(zhàn),用奇兵出奇制勝,
三國志里定軍山夏侯淵就是這樣被黃忠殺的”童子答到
“獨自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
“是誰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這是南唐后主李煜的《窗外雨潺潺》童子又答道
“既然前面兩個問題,你都能舉一反三,那對這首詞有什么看法?”男人問
“不如《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
這首有氣魄,雖然李后主的辭藻更華麗”
“大謬,你小子現(xiàn)在越來越不聽管教了,小小年紀(jì),竟如此大的口氣”
能感覺到男人在吹胡子瞪眼。
“本來就是嘛,大丈夫生來頂天立地,死也浩氣長存,哪來這樣的哀婉如女人哭訴狀”,童子辯駁道
此時的男人已經(jīng)靜下氣來,眉頭也松了下來,長嘆一聲,
反問道:那你現(xiàn)在給我來首頂天立地,浩氣長存的,別說你是小兒,不是大丈夫!
“來就來”,童子也是人來瘋,竟認(rèn)真的學(xué)起大人,踱起四方步,
接著誦道
“生當(dāng)作人杰,死亦為鬼雄,
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這,這,這!”道士聽完,白皙的臉上霎時通紅,深深的眸子里,有霧氣隱現(xiàn),
袖子里如竹節(jié)的手指已經(jīng)攥的青筋暴露。
“你先出去吧,我想靜靜”道士說道,
“這時代的男人也想靜靜?靜靜真牛批,任何時代都是”,
童子暗付,深施一禮,走出門外。道士背負(fù)雙手,站在窗前,看著門外的童子,蹦蹦跳跳的樣子,眉宇間又開始陰云籠罩
“二郎,今天這么早就下課了?”石鎖哥舉著30斤的石鎖問道
“是啊,就是和先生問對了幾句”小正言嘴里嚼著見風(fēng)俏,含糊不清的答著
“哥,你怎么天天和石鎖過不去,
再這樣練下去,胳膊,腿都和石鎖一樣了,
袁老師就教我吐納,打坐,說你這樣練,是武夫的練法。”
“二郎,我這是阿爹教的,這叫打熬,是咱們祖上傳下來的”
“哥,哪天帶我找小波去耍耍,整天也出不了門,都閑出鳥來了”
“我不敢,我怕阿爹打,不是不讓你出門嗎?”說完這話,譚家大郎感覺石鎖特別重,舉不動了。
武夷山,天游峰。
其不臨溪而能盡九溪之勝,此峰固應(yīng)第一也。
石梯八百步,銀絲天上來,云多詭,霧莫測,說的就是天游峰的奇妙景象。
“好詩,好詩啊!”,雖然詞句不華麗,
但是這氣勢,這氣勢少有啊,何況是個五歲的娃娃,
一斑兄來信說,此子聰慧異常,過目不忘,
不到三個月,四書,五經(jīng),六韜,孫子皆倒背如流,踱步成詩,還是如此佳作,
難道真是如一斑兄所說?
說話的是個又黑又瘦的矮子,手里揮舞著信件,唾沫星子都噴到紙張上,
皂色長袍穿在身上,就像掛在身上一樣,空蕩蕩,蕩悠悠。
“我也該動身了!”
站在棋盤旁的是個胖子,大腦門,咪咪眼,兩只大于常人的耳朵,
在光線的作用下,能看到血管,不說話也是一副笑模樣,
此時的他正望著窗外重巒疊嶂的遠(yuǎn)山,
眼眸也隨著山巒間的霧氣漸漸深邃了起來。
自從半個月前和道士老師的答對過后,
小正言明顯感到老師對他學(xué)業(yè)的要求不像以前那么嚴(yán)格了,倒是對他睡覺前的打坐看管的很細(xì)致,
每晚睡覺前,還親自給他調(diào)洗澡水泡澡,泡完澡,還給全身按摩,
但是小正言沒有感覺到按摩有多放松,多舒服,反而,有種腫脹的疲勞感,反正,就希望馬上睡去,覺得只有睡著了,才能解乏。
十二月的邊塞小城,
大漠雪后放晴,被白雪覆蓋的祁連山脈,像臥在沙漠上的一只巨大而神秘的白駱駝,
一片白茫茫的沙海中,青青的月牙泉像回鶻女人的藍(lán)眼睛,耀出迷人的光澤,實在是美不勝收。
今天是冬節(jié)也就是冬至,在宋代,冬至是個重要的節(jié)日,
于是今晚的晚餐不僅如平常一家四口和袁先生,不常露面的叔叔譚矩也難得的回來吃飯。
塞外的家宴不像中原那么多禮節(jié),女人也可以上桌,
今晚的晚飯有酒有肉,肉是羊肉,酒是葡萄酒,但平常人家用不起夜光杯,好在宋朝瓷器發(fā)達(dá),大家都用瓷碗喝酒。
正言桌前也有一小盞酒,渾濁,酸澀,寡淡,是他對現(xiàn)在眼前這盞酒的評價。
“話說,如今
一是冬季,將過新年,商隊少了很多,
二是,晝短夜長,馬匪肆虐,
最主要的是回鶻亂起,可歸義軍又戰(zhàn)事無力,往慶遠(yuǎn)府的商隊都比往年少了四成,
咱們可以提前過年嘍”
譚矩又喝了一杯,嘆口氣道
“確實如此,那曹廷祿剛?cè)喂?jié)度使時短,不思調(diào)校軍馬,
只是忙著去汴梁獻(xiàn)禮,再就是開鑿佛窟,此消彼長,商隊的日子豈能好過?”
譚林也說道
“也不是一點好處沒有,
如果不是如此,這葡萄酒哪能像現(xiàn)在般隨飲,
哈哈,往常,這等酒都是汴梁富貴的掌中飲品”
譚矩又飲一杯,喉間還發(fā)出咕嚕一聲。
“既然如此,豈不苦了那些西來的酒商?”
袁先生是一小口,一小口的酌
“那也沒有辦法啊,
這商路阻塞,路上風(fēng)險大,況且時間過長,過了時效,酒就成了泔水,那更是血本無歸了?!?/p>
譚矩談起生意經(jīng)還是井井有條。
“二爹,那就是說,咱現(xiàn)在喝的葡萄酒很便宜嘍?”
小正言接話道
“當(dāng)然便宜,咱現(xiàn)在喝的就是胡商送的,
過幾日他們就要原路拉回去,或是原地銷毀,否則,過了時日,一文不值啦?!?/p>
“老師,你知道硫磺吧”,吃完晚飯,書房里,正言躬身問道
“道士哪有不知道硫磺的,但是你問這個干嘛?”
“我,我在落水昏迷時,做過一個夢,夢中有人喝的葡萄酒不是這樣的。”正言低頭,眼神飄忽
“哦,說來聽聽?”道士也來了興致,放下茶盞。
“夢中人說,先燒硫磺,氣冷成水,置于酒中適當(dāng),可使酒色鮮艷,味道更好,經(jīng)久而不腐壞”
正言又開始說話流利起來。
“硫磺燒灼,氣味有毒啊”道士言之鑿鑿,不可思議狀,
“老師,你就幫徒兒試試,我也想知道夢中人究竟說的對不對”正言求道,眼神中透出渴望。
“好吧,,我今晚就試試,那火灼硫磺有毒,你還是不要靠近,今晚早點安歇吧”
沒有想到,道士很容易的答應(yīng)了,并下了逐客令。
第二天一早,正言起床就直奔書房,
一進(jìn)屋,就看見道士坐在桌旁,桌上有個小瓷瓶,正言先給老師問安,接著就拿過瓷瓶,
驚喜的問道“老師已經(jīng)做出來了?”
道士手撫長須,頂著黑眼圈,淡淡道:
“道家擅長這些,你師祖也夸我在這一方面有天賦。”
正言拔開瓶塞,一股刺鼻的氣味,撲鼻而來,就是這個味,后世的重工業(yè)城市中都會聞到這個氣味。
接著,經(jīng)過師徒兩人一上午的摸索,實驗,
付出幾壇葡萄酒的代價,終于找到了完美的調(diào)配比例。酒色果然鮮艷了很多,
而且調(diào)配后的酒味比以前的味道也好了很多。
這十來日,譚家是繁忙的,挖地窖,做櫟樹桶,大肆收購葡萄酒,
調(diào)配,裝桶,入窖,在道士出面的指派下,這一系列的工作有條不紊的安排下去,
到臘八節(jié)當(dāng)日,三百桶的葡萄酒已經(jīng)入窖。終于準(zhǔn)備過年了。
“這酒就這樣儲在窖中,不但不會壞掉,還會越來越好?”
譚矩還是心中忐忑,畢竟譚家已經(jīng)傾盡家資,這三百桶就是現(xiàn)在一萬斤的數(shù)量啊。
“這是袁先生想出來的法子,你現(xiàn)在喝的不就是窖中酒嗎?”
譚林白了弟弟一眼,不滿弟弟的絮絮叨叨。
而一副道士打扮的袁先生正舉起酒杯,
瞇眼看著紅酒中,浮在酒面上透明的冰塊,老神自在,
這冰鎮(zhèn)紅酒,圍爐炙肉,也算是一大雅事了。
“開春,咱們再把窖藏擴大,
直接就收西邊商隊的酒,再加工完,送往慶遠(yuǎn)府,這一來一往,就是暴利??!”
譚矩興奮的搓著手,眸子在火光中神采四溢、
“這事先生自有安排,你盡管做好份內(nèi)事即可,”譚林安排道。
而此時的譚立言正在回憶著后世的白蘭地的制作工藝……
隨著年的越來越近,城也越來越清減,
南來北往的商人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看門的歸義軍卒都貓在了門里的藏兵洞里烤著火。
街上零零散散的行人也是行色匆匆,城外望去,風(fēng)卷雪,雪裹沙,一片蒼茫,什么戰(zhàn)爭,馬匪全在老天的怒嘯中偃旗息鼓。
“老師,我已經(jīng)可以氣沉丹田了”
又是一番袁氏按摩的摧殘后,小正言忍著全身的疲憊說道
“你坐好,調(diào)整好呼吸,我給你把脈”
道士伸出竹節(jié)手指,搭在正言的小手腕處
“怪哉,此子氣息竟如此綿長”
道士從一定時間內(nèi),呼吸的次數(shù)判斷出,小正言沒有撒謊
“我再授你足底導(dǎo)引之法,如能修煉大成,就能出門了,
還有,明晨卯時起,你跟我做五禽戲”道士手捋胡須,輕步離去。
“原來前世做足底是真有好處啊,五禽戲?不就是又像太極又像體操那玩意嗎?
做好足底,才能出門,這是什么規(guī)矩?”小正言睡前還在胡思亂想。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fēng)送暖如屠蘇,
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這個時代的春節(jié)要比后世有年味,
不管平時生活的好壞,每一家人都希望把年過得喜慶,隆重些,也憧憬著明年會有更好的回報。
在這個辭舊迎新的日子里,整個城是祥和,團圓的。
侍女小青一早就把二少爺?shù)姆块g打掃的干干凈凈,
又給正言從里到外換了新衣,但是從二少爺?shù)哪樕峡床坏絼e家小孩子過節(jié)的喜悅,
好在也習(xí)慣了二少爺這小大人的性子,看到房間內(nèi)整整齊齊,又匆匆的奔廚房去幫忙了。
“哎,時間真快啊,一轉(zhuǎn)眼就過年了,
正言想著,來這世上已經(jīng)五個月了,如果沒有那場意外,明年夏天就畢業(yè)了,就可以工作,報答父母的養(yǎng)育之恩了,
不知道那個世界的爸爸媽媽還好嗎?哪怕是前世,正言也是這樣,一過節(jié)就莫名的情緒低落。
“二郎,快來看,二爹給咱們買的炮竹!”
人未到,先聲奪人,門乍開,卷進(jìn)一團風(fēng)雪。
正言看到一褡褳的各色炮竹,也是睜大了眼睛,
我靠!現(xiàn)在的炮竹和后世看樣子沒有什么區(qū)別了。
話不多少,哥倆立馬跑到院子里,乒乒乓乓的放起來。
譚正芳是過癮,譚正言是觀察,
他發(fā)現(xiàn)從今世到后世,爆竹所用的黑火藥就沒有什么變化,心里再一次嘆到
“華夏發(fā)明了火藥,為了熱鬧,西方利用了火藥,為了掠奪”。
晚上是年夜飯,冰鎮(zhèn)紅酒的出現(xiàn),為譚家的晚餐增色不少,
大人們已經(jīng)不知不覺中掌握了紅酒的優(yōu)雅,輕輕搖著酒杯,看著透明的冰塊慢慢的消融在紅色的酒水里,慢慢的啜一口,
那叫一個范兒,只有譚矩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口嚼冰,那叫大煞風(fēng)景。
不知道什么原因,譚林從不呼朋喚友,
家里平日就沒有什么親朋走動,記憶里一家人幾年前從江南遷入這座塞上邊城,
譚林靠一副好身手,謀了個歸義軍教習(xí)的閑差,隨著歸義軍軍備疲敝,應(yīng)卯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
譚林卻毫不在意,落得清閑。
“正言吶,今日新年,你也隨我學(xué)習(xí)半載,
中原自古文風(fēng)興盛,咱們漢家兒郎自當(dāng)文能提筆,武能捉刀,為師出題,你可能應(yīng)對啊?”
道士掃過桌上寥寥幾人,權(quán)當(dāng)活躍節(jié)日氛圍,微微笑道
“請老師出題吧”小正言從沉思中醒轉(zhuǎn),回答道
“王摩詰有詩道: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是節(jié)日必誦的佳句,你就以此為題,做首詞吧。
不是吧,你讓個五歲的娃娃做詞?”
譚矩不可思議狀
譚林若有所思狀
月娘一臉期待狀
譚正芳懵懂狀
“常憶江南錦衣郎,駕舟肆酒點嬌娘,
盡道人生一場醉,
風(fēng)起,瓊臺玉宇化黃粱。
萬里歸去顏已老,
嘆笑,笑時霜現(xiàn)鬢毛廂,
試問塞上應(yīng)不好,
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
“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
道士喃喃,竟再未出聲。
“袁先生,袁先生,二郎做的到底好不好啊”
譚正芳見大家久久無語,小心翼翼的問道
“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道士一揚脖,
杯中酒,一飲而盡,包括冰塊,施施然起身,招呼也不打,直奔庭院深處。
此時,城內(nèi)炮竹聲聲,歡聲笑語,
城外,寒風(fēng)怒號,一彎月,掛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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