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七天,北塘大隊二隊的家底終于摸清,這也是第一次摸清家底,生產(chǎn)隊里再次組織召開會議。
“經(jīng)過前幾天的摸底,咱們的家底已經(jīng)很清楚了,這幾天咱們的主要任務(wù)就是包產(chǎn)到戶。下面,讓馬會計來公布一下咱們的家底?!壁w隊長顯得很激動,開場說道。
“咱們生產(chǎn)隊共有六十一戶,二百三十口人,隊里有馬車三駕,大牛六十二頭,小牛犢子十八頭,羊一百只,十八匹馬”,稍作停頓后。
馬會計用手指蘸了點唾沫,翻了頁接著念道“全隊有旱平地二百二十畝,水澆地九十畝,山坡地一百畝------。”
大家都側(cè)耳細(xì)聽著,有人咳嗽一兩聲反倒顯得很刺耳。最后馬會計終于念完了。
舊的體制即將被打破,在摸清家底的時候,人們期待的是快點實施下一步,而不是等待。
“我先說說隊里的東西怎么個分法,隊里的所有牲畜結(jié)合人口按戶分配,明天白天抓鬮;旱平地和水澆地按照人口平均分,山坡地薄,一畝半頂一畝,后天開始測量,測量好了分清地塊,最后抓鬮?!壁w隊長接茬高聲說。
“還有,廣田你受累給做點分地的界樁,準(zhǔn)備兩根公繩,一米一個記號。量地的人員明天早上公布”趙隊長目光轉(zhuǎn)向老蔫,大聲安排起活來。
趙隊長停了停,仿佛想起了啥,說:“我們商量了一下,隊里的三間牛棚先賣了,其他房產(chǎn)先不做處理。初步作底價是二百元,誰給錢多就賣給誰,大家考慮一下,現(xiàn)在由馬會計給大伙介紹一下情況,看看誰給錢多,就把這三間牛棚賣給誰”。
“好了,這三間牛棚的情況,咱隊長已經(jīng)說過了,我就不再過多地廢話了,那就開始給價吧,二百元有人要嗎?”馬會計高著嗓門,目光投向眾人,大聲喊著。
“我要。”沉默了半晌,二栓子舉手站了起來。
“我給二百二十塊。賣給我吧”趙雙全站了起來,大家的目光又忽地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我出三百塊?!崩夏枨昧饲脽煷?,突然站了起來,底氣很足地喊道。
晚生嚇了一跳,心里想“爹買這破牛棚做什么呢?這價錢也不便宜?。 ?。
他忙去摁爹的肩膀,“爹,咱不要,咱不買。這老破的牛棚,真的太貴了”老蔫狠狠地瞪了晚生一眼。
會場上一片安靜,再也沒有人吱聲。
趙雙全瞪了老蔫一眼,小聲嘟囔著“操,都是本家子,真好意思爭!”,他不情愿地坐下了。
三百塊錢在當(dāng)時可是一筆巨款,沒有魄力的人,是不敢貿(mào)然買房的。
“就這么定了,明天晌午之前,廣田你得把錢交齊,如果過了晌午不交錢,那可就不算數(shù)了。大家看看行不?”趙隊長接著沖老蔫說。
“關(guān)于這次分地和分資產(chǎn),大家還有什么想法和高招,明天白天可以找我說,散會吧?!壁w隊長最后大聲說。
會散了,但見天上閃爍的星星,就好像黑色幕上綴著的寶石,遙望夜空,不禁使人們心曠神怡、浮想聯(lián)翩。
街道像一條波平浪靜的河流,各家搖曳的燈火襯在兩邊格外好看。
西場院孩子們笑聲,送進(jìn)人們的耳朵里,祥和與喜悅統(tǒng)治了這個小山村,伴了大家急匆匆的腳步,走進(jìn)這夜的深處。
“媽,我爸買了隊里的破牛棚?!边€沒有進(jìn)屋,晚生就先向他媽告起狀來。
“什么?你買了牛棚,多少錢?怎么不和俺商量下。”妻子王翠花埋怨道。
“三百塊,當(dāng)時我沒有時間和你商量啊?!崩夏枧阒δ槾鸬?。
“哎呀,你個老蔫,這日子不過了是咋地,再說咱上哪兒弄這么多錢去?”翠花繼續(xù)埋怨道。
“咱家在信用社有點存款,我這手里還有點,不夠再去大哥家借點唄?!崩夏璋炎詈筮@點私房錢也一塊搭上了。
其實,自打上次去王校長家串門回來,老蔫就有了自己的想法,為實現(xiàn)這想法,掏光家里的錢也值了。
這次,老蔫距離他的夢想又近了一步。
人常言:膽小不得將軍做,老蔫絕對是冒了風(fēng)險,但是他早胸有成竹了。
趙隊長說是牛棚,可是整個結(jié)構(gòu)就是正經(jīng)的房子上蓋,只是下邊差點勁。
其中,一間是用土坯做了圍墻,村里搞修梯田大會戰(zhàn)的時候,做過民工宿舍,挨著的那間也有圍墻,比第一間結(jié)實些,過去是民兵連的庫房,第三間真正養(yǎng)過牛。
只要好好修裝一下,完全可以變成一個小型木工廠,這可是老蔫創(chuàng)業(yè)的起點,夢想的開端。
實際上,全隊里也只有老蔫真買得起這房,好多家肚皮都填不飽呢!都是瞎起哄罷了。
“你忘了,當(dāng)年俺爹是地主,挨了那么多年收拾,你買了這些產(chǎn),非惹禍不可,我可不想當(dāng)?shù)刂髌牛僭饽欠菅笞?。”翠花真有點著急了。
翠花的擔(dān)心確實不無道理,這些年,要不是老蔫是貧下中農(nóng),作為地主家的女兒,她還不知道要遭多少難呢。
“都啥時代了,現(xiàn)在也不時興這個了,我聽王校長說了,誰有本事,誰就賺錢,誰就過好日子?!崩夏璩錆M信心地答道。
當(dāng)老蔫看著翠花擔(dān)心的樣子,還有她身上穿得破舊衣裳,一股凄涼和愧疚劃過他的心頭。
這些年,自從翠花嫁給老蔫,她含辛茹苦地拉扯著幾個兒子,就像一頭老黃牛,確實受了不少苦。
老蔫外出做工,為了多賺幾個錢,翠花挑起家里的重?fù)?dān),她省吃儉用,吃的穿的都是最差的。
老蔫總恨自己無能,不能給翠花更好的生活。
這次,購產(chǎn)是決定家里未來財運(yùn)的大事,更是他下定決心要干的事。
最終,他拿出了家長做派,并沒有采納翠花的建議。
第二天,老蔫湊夠了三百塊錢,把隊里的三間牛棚真正買了下來,與隊里簽了買賣協(xié)議。
隨后幾天,老蔫被抽到量地工作小組幫忙,還是操練他的木匠老本行,幫著做些輔助性工作。
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聚到地里,好像唱大戲似的熱鬧,木生被隊里定為量地的人,拉著公繩走在前面。
因為大家的積極性很高,一直都是起早貪黑地干,不幾天測量分地塊工作就完成了。
最后,生產(chǎn)隊里再次組織各家代表開會,全隊的人們都聚在隊部里,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抓鬮更像一場占卜活動,特別是楊半仙又拿出他那一套把戲,嘴里念念有詞。
人們把激動的心,顫抖的手伸向隊部那個破臉盆,如同抓命運(yùn)一般,抓出了屬于自己的紙團(tuán)。
展開紙團(tuán)時,有的人喜逐顏開,樂得冒出了鼻涕泡,有的人氣的直跺腳,也有當(dāng)場哭鼻子的,更有兩口子互相埋怨,直接干仗的。
最慘的就是楊半仙,他白搗鼓半天,抓得都是末等地塊,讓他老婆罵了個狗血噴頭。
劉萬山在一旁煽風(fēng)點火,說:“咱隊里老楊是半仙之體,是個大能人,你看看,人家抓這地,畝數(shù)最多,還是老楊會算,好?。≌婧冒。 ?。
“孬地才畝數(shù)多,不打糧食啊!人家老楊也不靠地活著?。∧阆坛蕴}卜淡操心個啥?”旁邊有人直接懟劉萬山。
老蔫認(rèn)為小孩子運(yùn)氣好,他讓晚生伸手抓的鬮,抓得一頭母牛,一匹馬和幾只羊。
晚生幫著爹牽回了家,老蔫看著牛犄角上的編號,仿佛是在欣賞一件書法作品,格外興奮。
兩天半的光景,除了留了一點機(jī)動地外,北塘大隊二隊的土地便分完了。
與其他小隊不同的是,二隊給戶口沒有遷走的姑奶子也分了半份土地。
聯(lián)產(chǎn)承包后,人們種田的積極性空前高漲,每家每戶都在做著春耕備播的準(zhǔn)備。
整個北塘呈現(xiàn)出繁忙的景象,人們憧憬著、忙碌著,緊鑼密鼓地做著各種準(zhǔn)備。
人們都盼望著,能靠自己的辛苦勞作,換來一年的好收成,從此不再受餓肚子之苦。
有了自己的承包地,老蔫感覺無比的激動。
可一想到家里的三個兒子,還沒有一個娶媳婦的,他同樣感覺到壓力山大,煩惱依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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