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宋清嘉只知道，轉(zhuǎn)校后的不適和母親未能一同來陪同的失落，都在應(yīng)瑾的到來后被慢慢填滿。

慢慢即漫漫。

高中生活漫漫，只是因為剛好有了你，才讓我手握畫筆都更有了靈感。

即使宋清嘉作為體育廢物，仍對遠足活動感到興奮，隱隱期盼著遠足那天的到來。

終于到了那天，宋清嘉全副武裝，儼然一副慷慨激昂赴前線的模樣。

應(yīng)瑾在她隔壁班，在整個大隊伍中隔的倒是也不遠，以至于宋清嘉走在遠足大隊中，一眼便看見了前面班那個獨自一人，既不與人結(jié)伴，也不與人說話的清傲又孤單背影。

行至一半，已過十五公里，宋清嘉體力有些不支，雙腿也累得打顫。

時間也逐漸推移到中午，眾人紛紛在一處小土坡上做暫時休息及午餐。

宋清嘉絲毫不顧小土坡臟不臟，坐在小土坡上感嘆坐著怎么會如此幸福，此時的小土坡看起來又怎么會如此順眼。

宋清嘉吃完飯正低著頭昏昏欲睡，身前突然投下大片陰影，宋清嘉一抬頭，猝不及防地闖入應(yīng)瑾的眸子。

應(yīng)瑾眸色暗了暗，未動聲色，在她身旁坐下。

恰好藝術(shù)班是最后一個班，且這邊人也較少，并未有人注意到兩個轉(zhuǎn)校生坐在一起。

“腿酸？”應(yīng)瑾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宋清嘉抬起頭哼哼聲，不等宋清嘉回答完，應(yīng)瑾自然地抬起她一條腿，輕輕地給她按著小腿肌肉放松。

就像在A市體育中考前，每次訓練完應(yīng)瑾都會幫她按腿放松一樣。

很舒服。

宋清嘉一邊對年級組緊張地催促不滿地撅了撅嘴，另一邊享受著應(yīng)瑾的捏腿服務(wù)，“應(yīng)瑾，我覺得我都快要累癱了。”

“這不是還沒累癱？”應(yīng)瑾絲毫沒猶豫地懟回去，頓了頓又說，“我媽也來了，一直跟著隊伍的，應(yīng)該在你們班隊伍后面?！?/p>

“要是實在堅持不住就上車吧，畢竟我媽人美心善又那么喜歡你，肯定樂意帶著你這個拖油罐?！?/p>

“我偏不，我今天還非得就走完給你看看。”

宋清嘉明顯地感覺到應(yīng)瑾話里話外正諷她體力不行。

雖然帶著一絲絲關(guān)心她堅持不下去的意味。

宋清嘉想了想，暗嘆自己自控力實在是差，不然也不會從小到大只堅持下來畫畫這一件事。

雖然整個人平日里看起來吊兒郎當?shù)?，但是?yīng)瑾很細心，宋清嘉又想了想好像自己每次不舒服他都能注意到。

思考到這，宋清嘉后知后覺地對應(yīng)瑾仍捏在她小腿上的手感到不好意思。

宋清嘉下意識地朝后縮了縮腿，卻感到腿上一股力扯住她，緊接著應(yīng)瑾忽然把身子朝宋清嘉的方向靠，兩人之間的距離迅速縮近。

“怎么了？”

少年的眼睛像是在勾著她。

“害羞了？”

“沒……沒有?！?/p>

“我看也是。”

沒等宋清嘉接話，只聽應(yīng)瑾毫不猶豫地說。

“害羞也晚了，畢竟你一歲我兩歲時，那是我第一次對小時候有印象，只記得你鼻子冒出的鼻涕泡，還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p>

“你三歲我四歲時，嘴里的哥哥都喊不清，張著個手非要我抱，我努努力地把你抱起來，你還流了我一肩膀的口水?！?/p>

“你五歲我六歲時，咱倆幼兒園午休時鄰著，宋清嘉你可別告訴我當年你尿……唔……”

“閉嘴吧你！”

宋清嘉實在是沒想到應(yīng)瑾居然會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揭她家底，小時候凈丟人的事被應(yīng)瑾給數(shù)落了個干凈。

即使周圍的人并不能聽見兩人的對話，宋清嘉仍舊是十分心虛，在應(yīng)瑾說她五歲還尿床這件事之前，宋清嘉手疾眼快地捂住了應(yīng)瑾的嘴。

宋清嘉望了望四周，瞪著應(yīng)瑾把自己的腿抽回來，腿上甚至還殘留著應(yīng)瑾手指上的溫熱感。

當然宋清嘉最后一半的遠足還是堅持下來了，除了中途落在藝術(shù)班隊伍最后，跟在隊伍后面的褚鄲看見她，宋清嘉隔著車窗給褚鄲揮了揮手。

宋清嘉婉拒了坐在她車上，褚鄲勸不動也不強求，只讓宋清嘉把背包放在了車上，以減輕些負擔。

在宋清嘉覺得自己的腳趾快把鞋子給頂穿時，終于臨近遠足終點烈士紀念館，伊頓的各個大隊伍都散了，有去買紀念品的，有去參觀的，分散在紀念館各處。

喻卿去了洗手間，宋清嘉戴著頂漁夫帽坐在石凳上托著腮，手搭在膝蓋上，像是被霜打后茄子，整個人無精打采又蔫兒吧唧。

“嘉姐，請您喝口水嘞！”

等她接過，應(yīng)瑾吊兒郎當?shù)卦谒赃呑拢謸卧谏砗?，?cè)頭看著她。

“孩子長大了，知道孝順了。”宋清嘉頓時有股老母親望子成龍的欣慰感油然而生，擰開已被應(yīng)瑾提前擰松的瓶蓋喝了一口水。

幾個小時前應(yīng)瑾細數(shù)她黑歷史的事也被拋之腦后。

宋清嘉覺得這礦泉水廣告詞果然沒得假，這水似乎有點甜。

“農(nóng)夫山泉有點甜，不愛應(yīng)瑾有點懸?！睉?yīng)瑾小聲嘀咕。

“你說什么？我沒聽清?！彼吻寮螌ι蠎?yīng)瑾的眼睛。

似乎是怕應(yīng)瑾誤會，宋清嘉急忙蓋上瓶蓋擺擺手解釋，“大哥啊我可是真的沒聽清，真的，日月可證天地可鑒！”

還帶著滿臉“你必然要相信我的”神情。

應(yīng)瑾忽然笑了，微微仰起頭在吹著柔和春風的這個下午肆意地笑，宋清嘉看見連落日余暉仿佛都偏愛他，灑在他的臉上，好像他與這個春日一起，草長鶯飛。

宋清嘉就這樣盯著他，應(yīng)瑾似乎注意到她的視線，雖然神情上沒顯現(xiàn)出來，但耐不住耳朵悄悄從正常的肉色變成害羞又誘人的粉紅色。

應(yīng)瑾微微轉(zhuǎn)頭，與宋清嘉投來的視線猝不及防地對上，宋清嘉猛地從沉浸中清醒，連忙收回視線。

恰好看見喻卿從洗手間走出來，宋清嘉拽著喻卿連招呼都來不及和應(yīng)瑾打就跑了。

還坐在原地的應(yīng)瑾愣了一下，像是又想到了她落荒而逃的狼狽樣子，又是勾唇一笑，無奈地搖了搖頭。

怎么宋清嘉到S市后會變得容易害羞了？難道是水土不服？

不能吧。

“同學?！?/p>

似乎是見應(yīng)瑾成了一個人，一女生走到應(yīng)瑾面前，面上掛著得體的笑容，俯身問應(yīng)瑾道。

“可以加個微信嗎？我是你隔壁藝術(shù)班的岑遙，有些問題想和你討論一下?！?/p>

“不好意思啊同學，”應(yīng)瑾笑意不減，倒是給人漫不經(jīng)心的感覺顯而易見，應(yīng)瑾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

他似乎對一切都毫不在意，看都未再看那女生一眼。

大概“我成績一般，你想討論的問題我是幫不上忙的，況且剛才你也看見了，我家教嚴著呢?！?/p>

他不會讓當眾問他要微信號的女生難堪，這是作為一個男孩子對人最起碼的尊重。

但同時他也絲毫不會給不該有的機會，拒絕的話也是說得清清楚楚。

而此時落荒而逃的宋清嘉雙頰泛紅，雖然沒跑多遠，嘴里仍微微吐著運動后的氣息，后知后覺地感到腿疼。

大概是遠足后遺癥。

這一跑并沒有多遠，宋清嘉和喻卿進了人群，宋清嘉轉(zhuǎn)頭想朝應(yīng)瑾那悄摸摸地看一眼。

這一眼便看見應(yīng)瑾旁邊還站著一個朝他俯著身的女生。

更重要一些的是，宋清嘉看見應(yīng)瑾在對那女生笑。

應(yīng)瑾對別的女生笑。

這個念頭使宋清嘉的內(nèi)心像煙火爆炸一般散開，她僵硬地轉(zhuǎn)回頭。

此刻的腿酸在這個情景下已經(jīng)讓宋清嘉感覺不到分毫，她的心臟像是被人攥住一樣，有些難受的喘不過氣來。

最令宋清嘉想不通的是，她不知道為什么她會有這種感覺。

原來他不止是對我一個人這樣。

宋清嘉想。

宋清嘉自小與應(yīng)瑾一起長大，從幼兒園到高中，他們從未分開過。

宋清嘉覺得她可以不洗頭就去見他，和他一起吃頓飯更是不用考慮很多，她可以在應(yīng)瑾面前肆意做她自己，甚至比在家里與她的父母相處更放松自在。

宋清嘉想，她是習慣了應(yīng)瑾存在在她的身邊，亦或者是應(yīng)瑾的存在已經(jīng)成了這個習慣。

宋清嘉就在剛才突然意識到，如果應(yīng)瑾有了女朋友，那么她再存在于應(yīng)瑾身邊就是名不正言不順，恐怕應(yīng)瑾的未來女朋友未必會喜歡他身邊有她這號青梅的人物。

想到這，宋清嘉的心情似乎更加雪上加霜。

可是應(yīng)瑾又不能因為她一直沒有女朋友。

喻卿見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已然注意到她情緒的變化，她不動聲色地捏了捏宋清嘉的手以示安慰。

恰好集合鈴響了，宋清嘉回神，匆匆和喻卿趕往集合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