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瑯?gòu)脤m中還掌著燈。
“主子,再有兩個時辰就是早朝,還是歇會兒吧?!遍L安見蕭明徹還在批閱奏折,忍不住上前提醒道。
蕭明徹微微頷首,放下了手中的奏折。
但他并未起身前去歇息,而是定定看著眼前晃動的燭火。
“殿下在想什么?”長安恭敬問。
蕭明徹神情緊繃,口中輕輕喊出一個名字:“沈雨燃?!?br>
長安微微一愣。
他是太子身邊的總管太監(jiān),自幼服侍太子,深知太子的心事。
太子的心儀之人是榮國公府的二姑娘徐宛寧。
徐宛寧是公主伴讀,自幼出入宮廷,與太子相識已久,兩人青梅竹馬,雖然未曾定親,但帝后都默許了他們的兩情相悅。
太子用情極深,除了徐宛寧之外,其余女子概不入眼。
長安沒想到太子會如此留意一位侍妾,認(rèn)真回憶了一下沈雨燃的模樣,如實道:“沈夫人明眸善睞,身姿款款,擔(dān)得起絕色二字,便是送進三宮六院,她的姿容亦能脫穎而出?!?br>
“有這么美嗎?”蕭明徹橫了長安一眼,沒好氣地反問。
“殿下詢問,奴才如實回答罷了?!?br>
“哼,難道你以為孤對她見色起意?”
“那殿下為何問起沈夫人?”
蕭明徹眉心微跳,頗有些頭疼。
“就沒瞧見她腰帶?”
“腰帶?”長安更迷惑了。
他以為太子對這送進來的這三個女子沒有興趣,未曾留意,草草看了幾眼,大概記得叫沈雨燃的那位夫人格外漂亮,旁的就不知道了。
蕭明徹那張俊整淡漠的臉變得柔軟,語氣亦輕柔了幾分:“她的腰帶是孤母妃最喜歡的系法?!?br>
他的生母早逝,六歲時他被皇后抱進中宮當(dāng)做嫡子撫養(yǎng)。
皇后將他視如己出,他亦孝順皇后。
但長安知道,太子殿下一直懷疑母妃的死不是意外,從沒放棄過追查。
“主子是說,沈夫人的腰帶系得跟貴妃娘娘一樣?”
“不錯,”蕭明徹若有所思,“那系法是母妃自己想出來的,比尋常系法更別致亦更顯腰肢?!?br>
他原打算將這種系法教給未來的妻子,算作對母妃的緬懷。
那沈雨燃怎么會這系法?
“會不會是巧合?她也覺著這么系好看?”
蕭明徹眸光驟緊,神情瞬息變幻:“叫人盯著她點?!?br>
他從不相信什么巧合,這個沈雨燃絕不是偶然也學(xué)會了這種打結(jié)的方法,其中必有內(nèi)情。
……
沈雨燃這一覺睡得很沉。
昨夜雖然歇得很早,可一直在想蕭明徹這一世的變化,愁了半宿才昏昏睡去。
待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卯時了。
她坐在榻上,看著陌生的合歡花帳頂,懵了片刻。
竟是真的重活一世了嗎?
“夫人起了。”
李嬤嬤聽到榻上的動靜,利索地拉起錦帳,和紫玉一道服侍著她起身梳洗。
沈雨燃坐在鏡子前,見紫玉神情哀戚,垂頭喪氣,便問:“出什么事了?”
“奴婢無事?!?br>
李嬤嬤看紫玉一眼,恭敬回道:“早上紫玉去廚房為夫人取膳食,遇到了秦夫人,秦夫人責(zé)怪紫玉手腳粗笨,沖撞了自己,便在廚房訓(xùn)斥了她幾句?!?br>
上輩子沈雨燃和秦懷音、宋綺心一樣,沒有在蕭明徹那里得到過半分眼神,所以直到蕭明徹被廢,東宮遣散姬妾,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相處著。
這一世蕭明徹跟沈雨燃多說了幾句話,秦懷音和宋綺心便開始針對她了。
才進東宮一夜,便已出手兩回。
只是這些手段跟徐宛寧比,實在太不上臺面了。
“大清早的,她去廚房做什么?”
“秦夫人從家里帶了百年山參,她去廚房是想為太子殿下親自熬雞湯。奴婢提著食盒不小心碰到了她的鍋,便遭了訓(xùn)斥?!?br>
送進東宮的三個女子雖然各個都是官眷,但家底大不相同。
沈雨燃父母早亡,自幼寄人籬下,無人照應(yīng)。
宋綺心出身江南世家,只不過并非主家,且父母過世,同樣無人照應(yīng)。
只有秦懷音是真正的千金小姐,她的爹爹是位鹽商,家中富得流油,親叔叔又是揚州知府,所以秦家在江南的勢力很大。
秦家送秦懷音進東宮,其實對她期盼很高,巴望著她能博得太子歡心,成為寵妃。
“秦夫人用心了。”沈雨燃淡淡道。
紫玉小聲道:“夫人就不想用心嗎?”
用心?
她對蕭明徹還不夠用心嗎?上輩子,她幾乎是用命在愛他,最后得到了什么?
“夫人……”紫玉見沈雨燃神情冷淡,忍不住小聲道,“該為自己打算啊,昨日在瑯?gòu)脤m,太子殿下分明是對夫人更中意些。”
“以后這樣狂妄的話不可再說。禍從口中,記住了嗎?”
“記住了?!?br>
“如今我和她都是侍妾,又剛進東宮,她才有所顧忌,只是訓(xùn)斥你幾句,若再有下一次,只怕你會有皮肉之苦?!?br>
世人只知宮規(guī)森嚴(yán),卻不知道東宮亦如是。
尤其蕭明徹克己修身,治下甚嚴(yán),東宮里的規(guī)矩甚至比宮中還嚴(yán)。
“李嬤嬤?!?br>
“奴婢在?!?br>
“在昨兒賜下的首飾里挑一件好的給秦夫人送去,說是賠罪?!?br>
“奴婢知道了?!?br>
李嬤嬤恭敬應(yīng)下,挑了一只成色不錯的玉鐲子,即刻便送去了,沒多一會兒就回來,說秦夫人已經(jīng)收下了。
“秦夫人還說什么了?”
李嬤嬤垂眸:“秦夫人只是不滿夫人未曾親自賠罪,抱怨了幾句,倒沒有再說別的。”
沈雨燃覺得可笑。
這個秦懷音挺會蹬鼻子上臉的,沈雨燃不愿意跟她起沖突,只想安穩(wěn)待到蕭明徹被廢而已。
“隨她去吧,她跟我都一樣只是侍妾,若她再得寸進尺,我不會一直忍讓?!?br>
做太子妃那幾年,沈雨燃什么手段沒見過?
要收拾她,不難。
“是?!崩顙邒吆妥嫌袼闪丝跉猓黄鸱Q是。
沈雨燃正松了口氣,外頭宮女道:“沈夫人,瑯?gòu)脤m派人來了。”
瑯?gòu)脤m?
依著沈雨燃前世的經(jīng)歷,她在東宮里這半年時間,壓根連蕭明徹的面都見不著。
這可倒好,昨日一進東宮,蕭明徹就主動搭話,算算時辰,這會兒功夫蕭明徹應(yīng)該才從宮里出來。
他一回來就召見自己?
“恭喜小主,賀喜小主?!崩顙邒吆妥嫌駴]瞧見沈雨燃眼底的忐忑,為她在拔得頭籌歡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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