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堂溪漫哼著小調(diào)走到枕頭邊,拿起手機撥通一個號碼:“言川,今天什么時候到家呀?”
“喲,小漫呀,是我,小芷?!?br>
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嫵媚聲,堂溪漫臉上的笑容瞬間沉下去:“祁總呢?”
手機那邊支支吾吾:“額,祁總,和我,在……”
她有些惱怒,質(zhì)問的話剛要出口,突然,電話里傳來一陣嘩嘩啦啦的水聲,像是誰在用浴室花灑。
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下,她握起拳頭,冷著音說:“那你告訴他,別回來了!”
掐掉電話,堂溪漫獨自發(fā)呆許久,走出臥室時又重新掛起淺淺笑意。
客廳里,李錦花和祁言燕坐在沙發(fā)上,一個忙著玩游戲,一個忙著刷抖音。
倆手機聲音都大聲外放著,游戲的漫罵聲與抖音里語重心長的育人言論混雜,堂溪漫只覺自己耳朵似是被人灌了屎,連聽覺都臭了。
她看向二人,好聲好語問:“媽、言燕,晚上想吃點什么?”
祁言燕頭抬也不抬:“隨便,別煩我。”
堂溪漫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走進廚房之際,身后傳來李錦花悠閑的聲音:“做倆酸的,你妹妹懷孕了,吃點酸的好?!?br>
再從廚房出來已是一個多小時后,三個人,五菜一湯。
祁言燕放下手機,屁股才剛沾上餐椅,整張臉立刻黑起,隨后端起飯碗猛地扣在餐桌上。
“我說了我不吃酸,怎么還做?你在惡心誰?”
堂溪漫一愣,抬眸望向李錦花,想讓她幫忙解釋。
李錦花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你看我做什么?菜又不是我做的?!?br>
堂溪漫咬著筷子,對祁言燕說:“那你別吃那倆菜了?!?br>
祁言燕卻不依不饒,抄起扣著的碗直接砸向地面,大聲咆哮:“不吃?你故意要我餓著是吧?”
啪……
飯碗四分五裂,碎片濺落各處。
堂溪漫一怔,努力壓住怒火,抬眸問她:“言燕,你這是在干嘛?”
“在干你,沒看到嗎?傻B?”她叉著腰,憤怒地大叫。
堂溪漫大腦嗡地一下響,理智突然與身體斷了聯(lián)系,她聽見自己用極其冰涼的語氣說:“那就干吧!”
她噌地一下起身,用力將桌布狠狠掀開,一整桌飯菜碗碟瞬間被連累,乒乒乓乓全砸入地面。
所有飯菜碗碟,摔了個稀碎。
菜湯油水在地面暈開,像一滴濁墨掉入清水里。
祁言川剛打開家門,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幅景象。
關(guān)門聲傳來,滿臉驚愕的李錦花和祁言燕齊刷刷看向他。
一見來人,祁言燕方才的氣勢驟消,眼淚奪眶而出:“哥,嗚嗚嗚……你看到了吧,你不在家嫂子就是這樣對我們的。”
說完,她抹著淚,哭哭啼啼跑回了房。
李錦花也抹了把淚,溫柔地說:“你們吃,媽去看看燕兒,她還懷著孕呢,可別動了胎氣喲?!?br>
說完,她也鉆進祁言燕房里。
祁言川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筆直站在門口,盯著餐桌旁那道纖細的背影,一雙鷹目漸漸染起一層慍色。
他深出一口氣,話語冷澀:“堂溪漫,解釋一下?”
理智漸漸歸位,堂溪漫看著這滿地的狼藉,突然感到一陣索然無味。
若是以前,她定會開口解釋,可現(xiàn)在……愛誰誰吧。
她踢開腳邊的碎碗,面無表情地從他身邊經(jīng)過,走進主臥。
“堂溪漫?”
祁言川既憤怒又無力,家明明應(yīng)該是個溫暖人心的地方,能讓他緩解工作上疲憊的地方,不知何時起,卻成了一個比公司更讓他疲憊之地。
他解開腕表,大力丟掉外套,扯開襯衣領(lǐng)上的深灰色領(lǐng)帶,沉著臉走進主臥。
堂溪漫站在陽臺上,扶著扶手,看著漫無邊際、慢慢璀璨起來的城市燈光。
晚風掠過,捎來一片舒爽,她閉上眼睛,享受難得的片刻安寧。
祁言川帶著怒火,走到她身邊:“你最近究竟在干什么?簡直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
堂溪漫大腦又嗡地一聲響,脫口而出:“在干你媽和你妹,你不是看到了?”
“堂溪漫!”
祁言川滿眼怒意地看向她。
曾幾何時,她還是個那么愛笑的女孩,樂觀、活潑、開朗、善良、充滿生機??吹剿?,就像看到朝陽,讓人充滿希望、充滿力量。
可如今,卻宛若一個深閨怨婦,沉默寡言,冷心冷面。
堂溪漫沒什么反應(yīng),表情坦然,仿佛剛才的話不是從她嘴里說出的。
祁言川咬牙切齒:“你怎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我知道你流產(chǎn)了心里很難過,但都過去幾個月了,你能不能放下這件事?”
“導(dǎo)致你滑胎的也不是媽和言燕,你能不能別拿她們?nèi)鰵??爸才剛剛?cè)ナ?,你可以體諒一下她們嗎?”
提到流產(chǎn),堂溪漫鼻尖一酸,卻勉強平靜地回他:
“爸去世快一年了,你們還沒放下,我流產(chǎn)才不過三四個月。我體諒她們,你體諒我嗎?祁言川。”
祁言川怒意更加,額角青筋暴起,緊繃的牙間蹦出一字一句:“我還不夠體諒你?這半年來你隔三岔五地就向我吐槽媽和言燕,我有說過你嗎?”
“那是我媽和我妹,有哪個男人能忍耐別人對自己親人指指點點大半年?”
“哪怕是今天,你當我的面掀飯桌,我依舊先來找你?!?br>
“如果這還不夠,你說,你究竟要我怎樣你才滿意?!”
最后一句幾乎是用吼的。
堂溪漫被他的暴怒嚇退半步,聽著他的一言一辭,倏忽之間,她感覺自己十分可笑。
十年了,在他心里,原來她是“別人”。
她噗呲一聲笑出來,城市的燈火打在她臉上,照出一道燦爛的笑容,以及臉上兩行細小的淚線。
淚線如兩條隔著牛郎織女的天河,折射出城市五彩的燈火。
城市照亮了她,她又照亮了城市。
盛怒下的祁言川也有一絲恍惚,她好像,已經(jīng)許久沒這么笑過了。
心底涌出一絲疼惜,他氣焰軟下來一丟:“行了,不吵了,去跟媽和言燕道歉好不?”
他上前一步,想抱抱她,她卻后退幾步,避開伸來的手。
“兩個小時前,你在哪里?”
祁言川動作一滯,臉上的心疼被不耐取代,聲音冷了下來:“呵,你又在懷疑什么?”
“你覺得呢?”她聲音有些顫,眼睛睜得很大。
“行!”他憤怒一吼,眼尾泛紅,“你認為我在哪就在哪,滿意了嗎?”
堂溪漫嚇得渾身一抖,怔怔地凝視眼前這個人,這個她既十分熟悉、又十分陌生的人,沒有說話。
房內(nèi)一片死寂,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她終于下定決心,平心定氣地說:
“祁言川,要么把媽和言燕送走,再開除高小芷,要么……我們離婚?!?br>
話音落地,祁言川像是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似的,瞇著眼好笑地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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