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鵝毛漫天。
天蒙蒙亮，洛河鎮(zhèn)最北邊街角的鐵爐鋪子，有一個高大魁梧的中年漢子，正在按照習俗，給灶神、中堂依次端上油煎的糯米粑粑。
漢子姓柳，名三寶，是這間鐵爐鋪子的主人，是個打鐵的手藝人。祖上也是干這一行當的算是繼承家業(yè)。
一邊的爐臺邊，漢子大著肚子的妻子用手捏了一團和好的糯米面，捏弄作餅的樣子慢慢放入鍋中的溫油中煎炸。
漢子的妻子也姓柳，叫柳倩溪，卻是外鄉(xiāng)人逃難來的。后來和柳鐵匠熟識，看柳鐵匠老實憨厚一來二去就拜了天地，成了親。如今肚子里也有了柳鐵匠的后。
漢子擺好糯米粑粑，又去點了一把香，恭敬朝著中堂，灶神上香。
上了香，漢子照著舊俗磕了頭就去開了鐵爐鋪子的門戶。在門戶邊上放上了一長串爆竹，從懷中掏出火折子吹著了，俯下身去點燃了爆竹。
啪啪啪啪的爆竹聲不絕于耳，漢子聞著空氣中爆竹爆炸的硝煙味喃喃自語。
“平平安安，萬事順意。”
隨即漢子折回又朝著中堂，灶神恭恭敬敬磕了頭這才收了當作祭品的油煎糯米粑粑。
那頭漢子大著肚子的媳婦也忙活結束。她面前的碗里已經煎了滿滿一大碗的糯米粑粑。
漢子將那碗糯米粑粑連同先前那些當作祭品的一同端上了桌。慢慢扶著爐臺邊的女人到桌旁坐下。
“老柳，要加些面湯嗎？”女人坐下向漢子問道。
面湯是小鎮(zhèn)的方言說的其實是湯圓。
漢子對著女人溫柔一笑說道，“先吃著，不夠再弄面湯，粑粑冷了就不好吃了”
這兩人正吃著，鋪子正門那邊傳來了敲門聲。
“柳師傅在嗎？”敲門聲過后響起了一個柔柔弱弱的聲音。
漢子朝著女人輕聲說：“我去看看去”
女人點點頭叮囑道：“年初一，人家也算給咱們開了財門，莫忘了給人家壓歲錢。”
漢子微笑朝著女人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來了！”漢子應承一聲快步朝著鋪子門戶走去。
門口站著一個柔柔弱弱的干瘦少年，少年乖巧站在門口沒有跨過門檻。
少年面色紅潤，五官秀麗，頭上用桃木簪子盤了發(fā)髻，一件藏青色的長衫。頭上肩上都飄落了不少雪花。
少年看見柳鐵匠，拱手行禮道：“福生無量?！?/p>
“小道長里面請?！睗h子邊說著邊引著少年進屋。
少年雙腳踏入門檻，漢子從懷里拿出八文銅錢遞給少年。
“小道長，新春大吉，小小心意，小道長莫要推辭?！?/p>
少年接過銅錢，沒有拒絕。小鎮(zhèn)的風俗他還是懂得，若是拒絕了就算是壞了主人家的財運。
但是少年來這里目的肯定不是為了這幾文的壓歲錢。
“那就謝過柳師傅了?！鄙倌暧殖鴿h子拱手行禮。
“這么早，小道長還不曾吃過東西吧，加雙筷子一起吃點?！?/p>
少年想拒絕，卻架不住漢子的熱情一下被拉到了桌子邊上。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著女人點點頭，女人拿過一個碗夾了幾塊冒著熱氣糯米粑粑放到碗里遞給少年。
“小道長，趁熱些吃，冷了就不好吃了”女人對少年微笑著說道。
少年臉色有些發(fā)紅顯得有些躊躇，不過仍是接過了那碗冒著熱氣的糯米粑粑。
“謝過柳夫人”少年不忘朝著女人拱手作禮。
三人吃著，話匣子也就打開了。
少年也就說明了來意。
少年不是洛河鎮(zhèn)人士，是距離洛河鎮(zhèn)不遠的太平觀弟子。
少年道號清玄，是觀里唯一的弟子。自打記憶起就在太平觀與師傅修行，這也是他第一次下山。
少年這次下山是承了自己師傅的任務。按照師傅的意思要他在大年初一這天，到洛河鎮(zhèn)最北邊的鐵爐鋪子求鋪子的主人當天內打一對門環(huán)。
按照小鎮(zhèn)的風俗初一這一天是不開工的，照老人的說法初一這一天開工，那就是給一年開了一個勞作的頭，這一年注定要操勞勞累的。
少年也知道這個習俗，開口道：“柳師傅我是知道規(guī)矩的，初一是不開工的。師父交代的事情又是萬萬不敢耽誤的。讓柳師傅為難了。”
柳鐵匠撓撓頭拿不下主意，女人捅了捅柳鐵匠低聲說道：“孩子多半是大半夜就下山，沒有歇息就直奔我們這兒的。不然就給他打一對？”
聽了自己媳婦這么說，柳鐵匠心里拿下了主意。
“成，干手藝的巴不得天天有生意，操勞點也不是壞事，多勞多得嘛。小道長要打個啥樣式的門環(huán)?！?/p>
聽到柳鐵匠這么說，少年臉上浮現出一抹喜悅。
少年如同變戲法一般手上憑空出現了一幅畫，畫卷攤開來，一道雄偉壯闊的門戶屹立其上，門戶上方雕文復雜，看不出材質，充滿了一種神圣的氣息。
“柳師傅，照著圖打就成。”少年說。
柳鐵匠盯著圖看了一會兒，心里有了想法。叮囑少年收好圖，就準備開爐去。
就留著少年與自己媳婦在一旁，婦人對少年的印象很好。
就與少年聊起了天，大多是山上生活苦不苦之類的。
在柳鐵匠敲敲打打的叮咚聲中太陽慢慢升起來，約莫到了中午時分柳鐵匠就打好了一對門環(huán)。
門環(huán)上也有著駁雜的紋路，細細看來與那圖上門戶的紋路遙相呼應。
柳鐵匠拿著門環(huán)細細端詳一番，滿意的點點頭。這才喊來少年，少年接過門環(huán)細細打量，確定無誤后將門環(huán)裝入懷中。
做完這一切少年從袖口掏出兩粒拇指大小金疙瘩，遞給柳鐵匠說道：“柳師傅，師傅吩咐一粒是門環(huán)的，一粒是讓我贈予初一愿意喊我吃第一頓飯的人家。柳師傅莫要推辭，師傅的命令我是萬萬不敢違背的?！?/p>
柳鐵匠接過兩粒金疙瘩剛想說話，他想這太也貴重了。少年卻是扣手行禮道：“福生無量”。
柳鐵匠也不再推辭，少年卻又開口道：“柳師傅，今天算是我壞了規(guī)矩。我在山上學過些本事，柳師傅不介意的話讓我為柳夫人號個脈?！?/p>
柳鐵匠想了想沒有拒絕，少年將三個手指輕輕搭在婦人的手腕處。搭上了沒一會兒，少年的表情變得很復雜，整個眉頭都要扭在了一起。
柳鐵匠夫婦二人看到少年這副表情心頭一驚 ，怕不是出了什么問題。
少年將手指收回來，看到柳鐵匠二人憂慮的樣子，撓撓頭道：“夫人與胎兒情況都很好，只怕是我學藝不精看不透胎兒的命勢?！?/p>
聽到少年這么說，柳鐵匠夫妻二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少年號完了脈，就與柳鐵匠夫婦二人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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