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十年,永嘉帝冊立年僅十五歲的嫡長子周爍為太子,大赦天下。
然,太子之母——皇后姜晚琬卻驟然一病不起,纏綿病榻,漸生危在旦夕之象。
“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姜晚琬咳得胸口疼痛,待她取下剛才掩著口鼻的錦帕,一灘鮮血赫然出現(xiàn)在雪白的帕子上。
“去……去請陛下……本宮想見……想見爍兒……”
姜晚琬斷斷續(xù)續(xù)才把一句話說完,已是心力交瘁。
幾個宮女面面相覷,沒有一個動身的。
皇上那頭去請了沒有十次也有九次了,可哪回皇上愿意來了?
他們這位主子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不假,可最近這段時日,皇上對皇后卻是越來越冷待了。
外頭都在瘋傳,皇上似乎有了廢后的心思,只怕這事也只有皇后自己不知道了。
姜晚琬又是一陣咳嗽,最終還是個心軟的小宮女看不下去,硬著頭皮又去紫宸殿請了一次。
可這回,皇上竟是來了。
且隨同皇上來的,除了太子,后頭還有烏泱泱好幾個人。
姜晚琬無力地躺在榻上,甚至尚未來得及向皇上請安,便瞧見太醫(yī)上來為她診了脈。
很快,太醫(yī)轉(zhuǎn)頭回稟皇上:“請皇上恕罪,皇后娘娘已是油盡燈枯,微臣……微臣無能?!?br>
姜晚琬心頭一跳,并未覺得害怕,只是實在舍不得她的夫君和她的孩子。
孩子……
她抬眼,瞧著皇上讓殿內(nèi)其余人等都出去,倒讓她終于看見了她的兒子周爍。
“爍兒……”
姜晚琬眼淚婆娑,但看見丈夫與兒子,心里總算溫?zé)帷?br>
“爍兒,來……來母后身邊?!?br>
十五歲的周爍依言走到她身側(cè),但那雙眼眸中卻沒有半點溫情。
“父皇,她快死了,對嗎?”
周爍定定地看著她,話卻是問的他身后的皇上。
“是。”皇上的聲音亦無半分柔情。
周爍終于冷笑了一下:“母后?到現(xiàn)在,你還妄想當(dāng)我的母后?你根本就不是我母后!”
姜晚琬一愣:“你雖非是我親生,可這些年……”
“這些年我恨透了你!”周爍接過話來,怨毒地盯著她。
“你這樣的歹毒心腸的人,怎配當(dāng)我的母后?”
“我的母后是她!她才是我的親生娘親!”
“我早就想認(rèn)回我娘了,若不是父皇不想委屈我娘給你做小,我娘又怎會委屈至今!”
周爍指著殿內(nèi)另一人,怒目圓睜地瞪著姜晚琬。
姜晚琬這才發(fā)現(xiàn),如今殿內(nèi)除了他們?nèi)齻€,還有一名女子身著華服,站在皇上身旁。
他們雙手交握,皇上看著她的眼神,如同看著至寶一般。
那是……長孫月箏?
“你占了月箏的皇后之位整整十年,如今,也該是你還給她的時候了?!?br>
皇上也開了口,他斜睨著她,滿眼冰冷的恨意。
“長孫姑娘……”姜晚琬怔怔開口。
皇上嗤笑了下,一轉(zhuǎn)頭又是滿眼眷戀。
他輕撫長孫月箏微微隆起的腹部:“很快,朕的嫡次子便也要出生了?!?br>
“嫡次子……”
皇上毫無感情地瞥她一眼:“若不是為了坐實你生不出孩子,哄你把爍兒記在名下,朕又怎會忍著惡心去碰你?”
“坐實?”姜晚琬腦中混沌,太醫(yī)不是說她體質(zhì)陰寒,無法受孕嗎?
“朕怎么可能允許你這樣的女子生下朕的嫡子?朕的嫡子,只能是月箏所出?!?br>
皇上輕蔑地掃了她一眼,仿佛看著一塊破布一般。
“若非忌憚你母家的兵權(quán),朕早就已經(jīng)廢后了!你用兵權(quán)壓了朕這么些年,真是惡毒至極!”
“惡毒?”
姜晚琬心口如同巨石鎮(zhèn)壓,她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張了張嘴,最后竟是吐出了一口鮮血!
好一個皇上,好一個長孫月箏?。?br>
她記得自己還是太子妃的時候,長孫月箏便被太子的母后、當(dāng)時的皇后接入了宮中。
皇后說,長孫月箏的父兄都已為國捐軀,是以,她將這孤苦無依的孩子接入宮門,以后便冊為公主,長留自己身側(cè)。
這十?dāng)?shù)年來,她在后宮和那些女人斗得你死我活、筋疲力盡。可誰能想到,原來長孫月箏早就已經(jīng)和她的夫君暗通款曲。
他們頂著兄妹的名份,在她眼皮子底下日日歡好!
而她呢?她耗費心力一點一點拉扯大的兒子竟然是他們珠胎暗結(jié)的孽種!
她教他識字,教他國策,教他兵法……她傾盡自己的所有,只為能夠讓他登上太子之位。
而她自己年僅三十便早生華發(fā),可養(yǎng)到最后,這孩子還恨透了她!
姜晚琬雙手緊緊抓著身上的薄被,青筋畢露。
她不甘,她不甘??!
她這一生,就這樣被自己全心所愛之人算計了。
她這一生的情愛,無論對夫君還是對養(yǎng)子,終究都是錯付了!
姜晚琬一口淤血堵在喉間,心中劇痛,終是跌落床鋪撒手人寰……
若有來生,她必要這對狗男女付出代價!
……
“晚琬,你撫養(yǎng)爍兒已有三年。不如挑個黃道吉日,正式載入玉碟,將他記在你的名下?”
皇上周文雍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姜晚琬抬頭看他,眼前仿有氤氳霧氣,一切都很不真實。
她竟然……重生了。
重生在了她二十歲的這一年,嫁給周文雍的第三年。
這一年,先帝駕崩,周文雍繼位,改元永嘉。她亦從太子妃,被冊為了皇后。
“爍兒,以后你便正式記在皇后名下,做皇后的嫡長子,可好?”
周文雍輕輕摸了摸年僅五歲的周爍的腦袋,神色溫柔。
姜晚琬心中冷笑了下,不愧是他和長孫月箏所生的孽種,得他如此青眼有加!
她目光移向周爍,心中既痛又恨。
前世,她成為太子妃不久,太醫(yī)為她請平安脈時,便說她體質(zhì)陰寒,恐以后難以受孕。
國師給她支了一招,說是若能先養(yǎng)個孩子在身邊,便可招來自己的兒孫福。
她正思量此事,周文雍便將周爍帶到了她跟前。
他說,這孩子的母親是他一個通房丫鬟,早已難產(chǎn)而死,所以孩子一直養(yǎng)在乳母身邊。
如今她入主東宮,既要個孩子招福,不如就將這孩子養(yǎng)在身邊。
前世的她內(nèi)心觸動,還以為自己真的嫁得良人??赊D(zhuǎn)世重生,她才知當(dāng)年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入了周文雍的圈套!
她永遠(yuǎn)也不會忘記自己前世臨死前,看見他們一家三口那副惡心人的嘴臉!
十三年苦心經(jīng)營,轉(zhuǎn)瞬拱手讓人。
“晚琬?”
周文雍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
“朕方才所言,你覺得可好?似乎再過幾日,便是黃道吉日?!?br>
姜晚琬掩去眼中思緒,換上了前世自己慣有的溫和笑意,卻是話語堅定:“臣妾覺得……不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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