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野輕輕哼笑:“王爺算無遺策”
“都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依你看,這一局里,你是螳螂,還是蟬?”
“我若說我是黃雀,子戎信我不信?”
我笑,離開了營帳之中。
子夜已至,大漠風(fēng)涼。
彼時同顏問慈作別時,那涼風(fēng)灌進心里的滋味,又徐徐而來,我捏了拳頭,砸了砸自己心口,直至悶痛傳來,才松了力氣。
月亮還是那個月亮,玉門還是那個玉門。
這一場突襲之戰(zhàn),我是守關(guān)的主將,卻不在關(guān)中坐鎮(zhèn),阿爾野是匈奴的幼王,卻沒有身先士卒。
死了兩萬匈奴,繳獲無數(shù)馬匹,看起來是我算無遺策,大獲全勝。
可不知為何,我卻覺得這一戰(zhàn)的結(jié)果不大好。
我肺腑里冒著血,同少年臉上的疤痕一樣,傷口不大,卻極盡屈辱,血流不止。
向熹,你當(dāng)真不該以情腸愚弄我。
當(dāng)真不該......
我向著小土堡走去,嘴里苦澀,眼中模糊。
就在離小土堡一步之遙的時候,軍營中卻起了噪聲,小令官敲響了鼓鑼,大聲呼喝。
“糧草走水了?。?!糧草走水了?。。 ?br>
營中將士皆聞聲而動,水車水桶齊齊上陣,火勢卻不見消解。
我站在小土堡前苦笑,心里明白這是阿爾野脫身的把戲。
果然,不過一須臾間,一匹黑翎馬便踏著夜色從營中飛奔而出。
辛喬吩咐了人救火后,便急急跑來我身邊:“王爺可有灼傷?”
我搖搖頭,緊緊盯著那黑馬上的人影,少年發(fā)絲飛舞在風(fēng)中,墨色衣衫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
此刻去追,已然來不及了。
“拿弓來”
我對著辛喬說道,辛喬依言照辦,取了弓箭遞進我手里。
我翻身上了小土堡二樓的望臺,將手中長弓拉滿,箭尖瞄準(zhǔn)阿爾野的背影。
他似有覺察,在奔騰的馬背上回望我一眼,明明隔著百米,我卻看懂了那一眼。
那是一雙彎著的眉眼,帶著頑劣的笑意。
弓滿便該脫弦,我松了手,這一箭破風(fēng)而去,直刺在少年背上,黑馬受了驚嚇,愈發(fā)瘋跑起來。
辛喬見狀便道:“末將去追”
我伸手攔住了他:“不必追了”
辛喬愣了愣,隨即反應(yīng)了過來。
“這一箭正中后心,想來他也活不了”
我進了小土堡,將長弓掛上了墻面,而后坐在書案后,看著空蕩蕩的屋中走神。
小令官黑著臉來報:“稟王爺,火勢已經(jīng)撲滅,糧草燒去三成余”
“無妨,近日不會有匈奴來犯,明日讓盛凱去嘉峪關(guān)借些糧草便是”
小令官退去,我仍看著虛空走神。
方才那一箭,我是起了殺心的。
然而脫弦一刻,我手顫了一下,那箭落在阿爾野身上,便偏離了心頭一寸。
我的弓法是年少練就,不敢說百步穿楊,可箭無虛發(fā)還是能做到的。
即便父皇一向瞧不上我,卻也從未訓(xùn)誡過我的弓馬。
幼時我和哥哥在京郊射獵,寒冬臘月活物稀少,不想那日,卻見一白鹿漫步于風(fēng)雪之中。
哥哥搭弓瞄準(zhǔn)了那鹿,箭矢離弦之際,我亦拉滿了弓放箭。
兩支羽箭在空中相擊,白鹿受了箭聲驚嚇,瞬間奔逃而去。
彼時哥哥坐在馬上回眸看我:“子戎,你這樣心軟,日后要吃苦頭”
我只看著哥哥傻笑:“獸苑里那么多鹿,哥哥若想吃鹿肉,只管叫御膳房烤來就是”
......
案上燭火惺忪,燈花兒驀然一爆,我從記憶里醒轉(zhuǎn)了神思。
向熹自來我身邊這半年,朝夕相處的畫面,一幕幕輪轉(zhuǎn)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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