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天,烏云密布,空氣沉沉,柳輕云拎著包裹慢慢悠悠地行走在官道上,剛下了雨,地上泥濘,然而官道中間依然平整,途中一輛馬車路過,她特意讓了道,走至官道邊緣,然馬車不走尋常路,污水還是濺到了她的衣擺上。
柳輕云依然不緊不慢地趕路,步伐輕松緩慢,好似渾然不在意。
馬車里面的人掀開簾子,輕抬下頜,姿態(tài)傲慢,偏笑著打量了她一眼,又放下簾子,一個丫鬟落在馬車兩旁,低頭和車夫耳語。
下一秒,馬車突然提了速,污水四濺,馬車小窗開著,窗簾掀著,瓜子殼從從窗里飄了出來,馬車里一片歡快的氣息。
過了一刻鐘,里面的公子小姐們開始不安了,馬車提了速度,后面的人按理來說應(yīng)該被甩到身后去,然而后面那人看似只是閑庭信步,距離卻一點沒有拉開來。
他們仗著有馬車,總欺負那些行人找樂子,對于馬車與人力的差距早有體會。
此時此刻,也知提到鐵板了,何況黑山野林里,最多精怪。
他們恐懼不安地催馬車夫加快速度。窗戶還開著,柳輕云抬頭,忽然朝他們一笑,一道雷光閃過,映襯在柳輕云臉上,多了一些陰慘慘的意味,小姑娘臉色一白。
“啪?!贝昂煴焕狭?,窗戶也被緊緊合上了。
不多時,一個丫鬟屏息往窗邊探去,她眼睛掀起一條縫,左右環(huán)視,沒人,霎時間松了一口氣。剛要回頭告訴縮在榻邊的公子小姐們,不想,馬車忽然停頓,她瞬間往后栽去,腦袋摔在馬車上。
“吁!”
“這是在干什么,拿錢不干事是吧!不想活了是嗎!”丫鬟捂著腦袋恨恨埋怨。
馬車夫臉慘白慘白的,慌亂地直接掀開了簾子,卻又被一巴掌甩出去,“什么低賤的東西,誰允許你進來的?!?/p>
車夫不敢抬頭直視,只是顫顫巍巍的指著路中央,聲音顫抖,“這個人,剛剛不是在后面嗎?”
柳輕云站在路中間吹著葉笛,瞇著眼睛看著馬車停下,她懶洋洋地抬起頭還特別友好地朝招招手,微笑,眸光凌凌,閑庭信步地朝馬車走去。
“??!別過來,我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大人饒命?!毙」有」媚飩兛s在馬車里痛哭流涕。
欺軟怕硬的家伙,一遇到危險立馬下跪求饒。
柳輕云剛剛是有點生氣,本來也只是想嚇唬他們一下,心里才想著怎樣動手才不至于傷人太深,忽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她耳朵動了動,忽然笑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盯著他們,“你們被人跟蹤了”,看著他們顫抖的身體,她覺得好笑,惡作劇的時候怎么沒想過會出現(xiàn)什么后果,“不過我一直是個正直無私的人,要是你們愿意把馬車讓出來,我倒是可以幫你們解決。”
她好像并沒有要殺人的欲望,甚至看起來也沒有惡意。
幾個囂張跋扈的小東西面面相覷,他們早就學會了看人下菜。
最后他們的目光全都下意識地聚集在一個著黑袍帶玉冠的男孩身上,那個男孩臉也慘白慘白的,唇還在顫抖,但是頂著所有人的目光,還是大著膽子說道,“大人神通廣大,一日千里,何必還要和我們搶馬車呢?我們離城里還有幾十里,腿腳又不像您那么方便,家中長輩也還在等我們回家,大人何必為難我們呢?”
柳輕云歪著腦袋,納悶人類膽子怎么變得這么大,剛剛故意把臟水甩她身上的帳她還沒算呢,現(xiàn)在不道歉也就罷了,一口一個搶是真覺得自己不會動手是嗎?
細細碎碎的聲音逐漸逼近,柳輕云攤開手心,一片樹葉落入掌中。
這動靜倒是不小。
等接近了,聲音一反常態(tài),變小了起來了,柳輕云歪著腦袋,看了一眼搖搖晃晃的灌木叢,不大一會,一個穿著道袍的壯漢從樹叢里走了出來。
“咦?”柳輕云側(cè)頭,怎么還是一個道士?
“此地怎如此之吵鬧?”
另一帶鬼面的道士也從遠方急行而來,風聲滾滾,落葉翻騰,遠處看只覺得壓迫十足,近看又覺身材魁梧,一頁面具甚像異鬼。
兩個道士對視了一眼,又心領(lǐng)神會地移開視線,同時都轉(zhuǎn)過頭去打量柳輕云。
富貴人家出來的少爺沒見過惡人,當下跪地求救,“道長,此人為精怪,要驚嚇暗害我們性命,求道長搭救。”
見道士終于肯看他們,“父親乃當?shù)刂舻玫篱L救命,家父一定備上厚禮重謝。”
帶著鬼面的道士陰沉沉地看了他們一眼,直給馬車上的少爺們嚇壞了,又見柳輕云身著白衣光風霽月的樣子,一時之間懷疑自己是不是求救錯了。
兩個道士看著面前的人,對視一眼,鬼面人冷冰冰問,“這怎么說?要動手嗎?”
剛剛問完,兩人便目露鋒芒,兩劍同時刺出。
正在此時,狂風大作,柳輕云也直起身子,口里幽幽嘆氣,“嘖,明明我只是一個無辜的路人,一句道歉就可揭過的事情,怎么偏偏就非要尋我晦氣呢?”
殘云翻滾,樹葉騰空,馬車也在風中簌簌發(fā)抖,柳輕云目光冷然,面對同時刺過來的兩柄銅錢劍始終神情淡淡,眸光微斂,劍光逼至眼前,她終于抬頭,嘴角帶起微妙笑意,手一伸,將兩柄劍握在掌中。
道士心一驚,直覺遇到了惹不起的人。剛想跪地求饒,“啪”地一聲,劍身破碎,一顆顆銅錢灑落在泥地上。
柳輕云把玩了一下落在手中的銅錢,笑道,“怎么說?要打嗎?”
兩個道士絲毫沒有猶豫,“咚”地一下就跪了下來,目光閃躲,原先的傲氣也就此消散,紛紛惶恐道,“大人,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小的們剛剛出山門,法力低微,但又心急救人,剛剛聽信了那幾個混帳的一面之辭,以為您是惡人,才不小心動了手,求大人看在小的們一片善心的份上,望您不要和小的們計較?!?/p>
打的過就叫她惡人,打不過就叫她大人,這人間,可真是有意思。
“嗯,可是被無緣無故針對,我現(xiàn)在特別不痛快?!毖酝庵?,她不可能輕易揭過。
旁邊帶著鬼面的道士眼巴巴地看著壯漢,不得已,那個穿著道袍的壯漢也咳了咳,“某雖不通道法,但是對于占卜算卦略有所得,一卦換這些人如何?”
“那倒是有點意思?!边@話便是同意了。
壯漢道士凝神沉思,指尖畫訣,嘴念著法咒,半晌,風止樹停。
沉吟了半晌,“閣下在尋人,但是無來路,是也不是?”
柳輕云左手執(zhí)扇輕輕敲著右手掌心,只是低頭微笑。
“閣下其實心中已有了答案,為何還在猶豫。”
“如果你只算出了這個,那么這筆交易我可不接受呀?!绷p云輕輕瞧了一眼馬車上的人,黑沉沉的眼睛像是翻騰的濃霧,直把他們看得哆嗦。
“如此,”道士咬牙,他劃了一下手掌,血液從手中濺落,他再次擰眉閉眼。
那奔騰的血量看得柳輕云都覺得眼睛疼,心里嘀咕著他該不會是想自殘博取她的同情吧。
風靜止了一瞬間,壯漢“噗”地噴出一口血,旁邊的鬼面人連忙扶住他,吶吶道,“大哥,你沒事吧。”
壯漢瞪了他一眼,怪他非得惹事。
“閣下時又離魂,偶爾心口發(fā)疼,年紀輕輕,修行飛快,可有想過原因?”
他說得飛快,說完后又小心翼翼掃了一眼四周,方才放下心。
柳輕云擰眉,這和她心里只會說一堆讓人聽不懂話的卦象一點都不一樣,這不像是道士,反倒像是一個大夫了。
道士見她不答,又自顧自補充道,“這原因不在外邊,而在里邊?!?/p>
柳輕云皺眉,剛剛還夸了他,現(xiàn)在又開始云里霧里,“何出此意?”
“這個不能再說了,再說,”道士頓了一下,看了一眼翻騰的云霧,里邊隱隱紫光浮現(xiàn),雷電奔騰,“小的還是惜命的?!?/p>
壯漢又不陰不陽怪笑道,“不過,若是大人愿意與我們進入人間,操縱朝野,倒是不失為一個好選擇?!?/p>
這雨下得大,又密又濃,沒來的讓人心煩。
柳輕云眼神一凝,神情微冷,只淡淡拒絕,“我并無此志向。”說完,便轉(zhuǎn)身離開,身后人的帳就此放下了。
微雨飄飄,落在身上只覺得微涼,柳輕云不想淋雨,又回去尋了馬車,只見馬車上落在官道已空無一人,只有一朵朵暗沉的血花在記錄著剛剛的慘案。
現(xiàn)在的道士,一個個比歪門邪道更歪門邪道。
坐上了車,柳輕云看著無邊細雨,暗想著道士的話,心事重重。
她看著無邊夜色,忽地又想起此行的目的,輕輕嘆息,“哥哥,你到底在哪?”
停至天明,朝陽初起,漫天云彩絢爛奪目,柳輕云懶洋洋打了個哈欠,雨天,倒是適合睡覺,她昨晚睡得很好。
下了車廂,地上泥濘,血跡已被雨水沖洗干凈了,柳輕云稍稍皺眉,眉心一動,車廂從官道中間移到了路邊,她在等一個好心人,讓她上車。
近日里天云城外烏煙瘴氣,盜賊劫匪時時竄行,運氣不好還會碰到刻意受賄的鄉(xiāng)紳,拿不出錢財便要搶了人罷,報了官了也沒處申冤,反而倒打一耙,比劫匪還毒。
張昭帶著一家老小縮在馬車里,暗自祈禱碰不著人。
白天太過招眼,為了不招惹是非,他們是夜晚出的天云城。
官道兩邊是重重樹影,風一吹,樹木嘩啦作響,夏天,聽不到蟬鳴,沒有蛙叫,也沒有螢火蟲,一切靜悄悄的,只有偶爾的風聲和沉重的呼吸聲。
張昭縮著身子不敢動彈,從某一個時刻起,氣溫驟降,身體冰冷冷的手腳也僵直,車廂里有油燈,他不敢開,只能顫顫巍巍伸出手去觸碰自己近在咫尺的妻子,指尖才輕輕點了一下,卻被冰冷的身體凍得發(fā)燙,他的腦子突然嗡嗡作響,來不及思考,他掀開簾布,就要往車下跳,頭發(fā)卻被車夫重重拉扯,他下意識抬頭,月光下,平日里憨厚的車夫此刻面無血色,怯弱的眼睛也被冷漠取代,張昭掙扎不及又被甩回車廂里了,冰涼的軀體纏上他的身體,一條細長的舌頭舔過他的臉,滑膩膩又冰涼涼的東西繞著他的腰,張昭恐懼地近乎失聲,牙齒顫抖地上下打架。纏在腰上的是什么玩意他心知肚明,他平日是里養(yǎng)過不少蛇做寵物。
張昭閉著眼,眼淚一股腦往下流,他越哭,蛇妖越興奮,下手越肆無忌憚。
旁邊是妻子冰冷的身軀,外面是被控制了的傀儡車夫,他突然心生絕望。
月光如水,清風徐徐,車廂在晃動。
柳輕云等了一天,不見路過的馬車,想要偷懶的心終究抵不過現(xiàn)實的殘忍,她一瞬間悲從中來,只能失望地抬起腳步了,只是比常人更快一些,一步千里。畢竟夜晚,無人,動用法力也不至于嚇人。
行到一半,柳輕云耳朵動了動,激烈的馬車晃動聲隨風傳來,還伴隨著輕微的嗚咽聲,她突然有點驚喜,現(xiàn)成的馬車這不就來了嗎!
烏壓壓的樹影,倒像是鬼影,這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遇到危險求救無門。
遠遠的就能聽到馬車里痛苦的嗚咽聲,柳輕云笑意漫起,救人再借馬車,光明正大蹭車的好機會。
越靠近馬車,妖氣越濃郁,晃著深林的妖風也越大。
地上一群五顏六色的蛇攔著柳輕云的去路,目測有上千條,它們開了叉的舌頭伸出來,“嘶嘶”作響,一瞬間,她只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了。
柳輕云下意識飛起,落到樹上,扶著樹干,是滑溜溜的手感,她黑著臉,一把將蛇扔了出去,她干脆浮空,打量四周,地上樹上,近處的馬車上,皆是卷成圓圈的軟體動物。
馬上夫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瞳孔極黑,慘白的臉上血絲浮動,口里喘著粗氣,呼吸里都是黑色的煙,它匍匐著前進,四肢著地,快速疾行跳躍,腦袋上仰,與身體生生折成平行的角度。脖子應(yīng)是斷了,已不算是個活人。
柳輕云心中下了判定,已決定下手不留情了。
論年紀她不過是一個未經(jīng)人事的妖怪,但是論修為,她可不是好欺負的。
雙手迅速結(jié)印,口里默念咒語,瞬間風如刀刃,割向毒蛇。
馬車夫還在跳躍,它還是人類的軀體,受限于身體的極限,他蹦不到柳輕云的站位,只能站在底下無能狂怒。
樹林簌簌作響,一段一段肢體往下落,像是下了血雨,混著冰雹。
馬車夫朝她嘶吼,聲音低啞難聽,喉嚨里一陣咕嚕。
柳輕云不耐煩,手一招,馬車夫頭落了地,僵直的身體里一股黑煙往外冒,就往馬車里逃竄。
馬車里一條粗壯的蛇尾朝她襲來,銀白交錯,晃花人眼。袒胸露乳的男妖挽著一個衣服七零八落的男人跳了出來。
柳輕云心中默念非禮勿視,視線下意識偏移。
男妖長得很陰柔,眼睛細長,眼尾處抹著綠色的眼影,嘴巴殷紅如血,面色慘白瘆人,看著人時細長的眼睛只留下漆黑的瞳孔,開叉的舌頭快速舔著薄薄的唇,不過一瞬間,他又收回去了,伴隨著的是咽口水的聲音。
柳輕云忍不住摸了摸手臂,上面果然長出了小疙瘩,說實話,有點惡心。
“又有食物送上了門了……今天真是個好日子?!蹦醒曇艏饧?,又笑得尖利,聽著讓人身體發(fā)寒。
男妖甩了甩尾巴,地上震地梆梆響,底下小蛇左右搖擺,它下達了進攻的指令,小蛇下身在搖擺,下身卻朝著相反的方向游走,男妖一個眨眼,手下全跑光了,它深深吸了一口氣,出離了憤怒。
柳輕云在幸災(zāi)樂禍。
她知道男妖在虛張聲勢,一把折扇遮了臉,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強占官道,強搶民男,罪該萬死,速速離去的話,倒是可以饒你不死。”
男妖細長的舌頭虛伸著,眼睛飄忽不定。
這是一條還未完全化形的妖,單憑自己,對付它綽綽有余,柳輕云甚是輕松地想著。
“作為一只妖,你卻要救人?真是又荒謬又可笑,你簡直就是妖族中的敗類。”沙啞陰柔的聲音在耳邊回蕩,柳輕云心一緊,妖力一動,迅速躍起,忽聽“轟隆”一聲,一顆蛇頭砸在她剛剛站的地方,地面凹陷了一大塊,余波震倒了幾棵幼苗。柳輕云瞇著眼睛,心中詫異,這竟是一頭雙頭蛇。
月光沉沉,有妖從遠處疾行。
靜悄悄的深林忽然熱鬧了起來,風帶著肅殺從遠方吹來。兩人都不傻,此刻爭斗只會被人坐收漁翁之利。
男妖權(quán)衡利弊,想遁走,身后風刃肅殺,直擊后心,它咬牙,不甘心地扔了男人做肉盾,風刃頓住,一陣風輕輕接住了落地的男人,但是男妖跑了。
風里傳來陰柔又不甘的聲音,“你可千萬不要落入到我手里!”
柳輕云很傷心,居然被一只斷袖惦記上了,這要是漂亮的小公子,她還會覺得開心一些。
撿起地上的男人往馬車上去,靠近車廂,馬還微弱掙扎著反抗地跺了下腳。車廂里女人和小孩身體都被蛇毒入侵了,身體僵硬如冰塊,男人倒是身體火熱,柳輕云將他扔到他的孩子們的身上,中和一下溫度。
這一家人好好的出來,倒是只有馬還算是完完整整了。
張昭被冷地哆嗦了一下,緩緩從昏迷中清醒過來了,夜黑風高,點了一盞油燈,明火晃晃,他恍惚間一睜眼,就看見油燈面前眼瞳血紅的人,衣服上還伴著點點滴滴的污血,她面無表情地從明晃晃的燈光中向他看去,張昭被冷漠的目光嚇了一下,又要陷入昏迷。
柳輕云見勢不妙,暗想自己有那么恐怖嗎,一腳又把他踹清醒了。
張昭見昏迷不成,只能縮著身子抽噎,“你…好…”
柳輕云輕輕瞥了他一眼,紅色的瞳孔悄無聲息隱沒,臉上掛上了漫不經(jīng)心地笑意,“我很好,額,我是說,你還好嗎?”
張昭一聽這話,淚水止也止不住,抱著自己的妻子嚎啕大哭,“我…不…不好…”
柳輕云一時之間手足無措,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只好拍了拍他衣物勉強蓋住的肩膀,干巴巴道,“節(jié)哀?!?/p>
“呃…好…好的…”男人還在抽噎。
柳輕云沒轍,只能作壁上觀。
等了好久,張昭才擦著眼淚停下來,邊打嗝邊抽噎,“謝謝,呃,你救了,我?!?/p>
“你怎么知道是我救了你,不怕我傷害你嗎?”柳輕云幽幽道。
張昭愣了一下,眼淚又在眼淚打轉(zhuǎn)。
“停,我現(xiàn)在是開玩笑的,不過你再哭就把你丟出去喂蛇!”等下就不是開玩笑的了,柳輕話一說完,就亮亮亮她的小虎牙,看起來有點兇,把張昭嚇得一愣一愣的。
“你們怎么大晚上出門?不知道荒無人煙的地方鬼怪出沒嗎?”柳輕云閑著沒事嘮嘮嗑。
“因為白天會有強盜和劫匪?!睆堈芽蓱z巴巴道。
“強盜都知道只有白天出門,你們怎么這么想不開呢?!绷p云皺眉,想不通。
“我也不知道,嗚嗚嗚我實在沒想到,我也第一次碰到,我不想活啦,我臟了,對不起我的妻子和孩子嗚嗚嗚……”
關(guān)鍵是這個嗎?“你還挺幸運的,碰到一只斷袖?!?/p>
“這運氣,給你,要不要…”男人紅著眼睛瞪著她。
柳輕云若無其事移開視線,假裝沒聽到,“你們也是從天云城出來的嗎?”
“嗯…對的…”張昭還在沉默地流眼淚。
“為什么都往外走呀,我記得天云客棧一直都很繁華才對,待在城市里不好嗎?”
“恩人有所不知,天云城現(xiàn)在早不如當初了,”他傷心地吸了吸鼻子,有點傷感,“現(xiàn)在天云城里有妖怪,它會搶走每個出閣的姑娘們,這一年里,丟失了不計其數(shù)的姑娘,都是在婚禮上莫名其妙失蹤的,現(xiàn)在,我的妻子也懷了孕了,特別喜歡吃辣的,酸兒辣女,嗚嗚嗚嗚,她以后可能會生出一個女寶寶,我為了女兒著想,原想著離開天云城尋找一個和平安全的居所……”
話還沒說完,張昭又差點哭倒過去了。
柳輕云一巴掌呼到他肩膀上,又給他疼醒過來了,“節(jié)哀,下輩子再有緣相會吧?!?/p>
張昭沉默了一會,背過身子,自己縮在角落里傷心。
柳輕云一下子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等到了天亮,柳輕云微磕的眼睛倏然睜開,掀開簾子,道上盯著他們的東西都已經(jīng)散了,散落在地上的蛇段也不知道是被誰撿了去,已經(jīng)干干凈凈空無一蛇了。
柳輕云轉(zhuǎn)身看向張昭,猶豫了一下踢了他一腳,沒有動靜。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慌忙趕過去,張昭的身體已然僵硬了。
柳輕云不明所以,剛想伸手,躺在他懷里的妻子突然睜開眼睛,一口叼上去。
柳輕云瞬間收回手。
這是變成了鬼怪?
她慘白的臉上是一雙沒有眼白的眼睛,眼睛下是兩條不祥的紅線,她愣愣地盯著柳輕云,忽然歪頭一笑,尖利的牙齒從唇角溢出,柳輕云心快了半拍,想都沒想一腳將她踹飛,出乎意料的是,她很脆弱,只是輕輕一踢她的腦袋就掉了下來了……好像只是為了完成任務(wù)才強制蘇醒一樣。
柳輕云仔細打量了張昭和他的妻子,張昭脖子上有一個很明顯的牙印,是被他妻子咬的,他昨晚活生生忍了下來,什么都不說,倒是情深。
但是他的妻子現(xiàn)在肢體分離了。
柳輕云揉了揉太陽穴,心里暗道罪過。
柳輕云駕著馬往天云城駛?cè)ィ胫热徽加昧巳思业鸟R車,為了還這一份緣,便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把他們葬了吧。
也不知道他們的魂被拘走了沒有,說實話她還挺想見識一下鼎鼎大名的黑白雙煞呢。
小說《我們妖怪都很善良的》免費試讀試讀章節(jié)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