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獨(dú)占鰲頭


王右軍的話音剛一落下,周圍的那些錦衣華服的世家子弟一個個頓失淡定,不少人面上露出苦色。

以實物為題,看似簡單,但要寫出有深度有華彩的文章何其難也?若是平常時候,三五好友在一起,以此為題作短句小品僅供飲樂,那倒頗受歡迎。

可這里是蘭亭會,所有作好的文章詩賦那都是要上秤文臺的!在座的眾位可都是各族的族長,旁邊侍立的皆是各家的精英子弟,那種平淡無趣毫無亮點(diǎn)的東西誰好意思拿得出手?

往那秤文臺上一放,一點(diǎn)動靜沒有,那倒不如不上,省的去丟那個人。

“今年這題,我看已經(jīng)八成人是上不了這臺了?!?/p>

“題目雖然是簡單之極,可越是簡單就越難寫,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若沒這份以小見大的筆力,我看還是不要去自取其辱了。”

“真不知這右軍先生是如何想的,這可苦了我等!”

“說的沒錯,枉我為此還在家禁足三月,閉門讀書,連酒都不曾喝了半滴,可這一來就碰上了這題,真是世事難料,白費(fèi)了那些功夫。”

“既如此,我等便在此暢飲一番,有諸位高朋相伴,豈不快哉!再者有王凝之,謝道韞等高才,或有大作出世也說不定?!钡挂灿腥吮M顯灑脫,不爭虛名。

三槐堂的眾人也都討論起來,那王元朗搖頭苦笑道:“苦讀經(jīng)義,原想今日能引經(jīng)據(jù)典,看來是行不通的。”

“空有力氣沒處使?!蓖踉币彩菗u頭不已。

王元封則閉目不言,似在思考什么,此時已有仆役分發(fā)下上等紙筆等物,令有一個黃色牛皮紙的封袋。

“諸位英才,可將寫就的大作封入此袋中,記住,只能在作品內(nèi)部署上姓名,紙袋外面請保持整潔,不要涂污?!鼻描尩哪俏黄鸵垡姳娙硕家杨I(lǐng)了紙筆,便高聲說明道。

王有成看著手中紙筆和袋子,眼神環(huán)視四周,倒是也有那么一兩位已經(jīng)開始奮筆疾書,多數(shù)人則是埋首苦思,宛如便秘。另外一些人干脆已經(jīng)放棄,自顧自飲酒,好不快活。

王有成心道自己雖然學(xué)的是建筑系,但是對于書法也曾學(xué)過一些皮毛,可比起這群慣用毛筆的人,自己的字體簡直就是幼稚園的水平。

不過既然是考校文章,對字體應(yīng)該并沒有什么要求。想到這里,王有成心中便開始回想自己所學(xué)過的關(guān)于酒的所有古文,包括詩詞歌賦文章等。

“白居易?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不好,太平易近人,恐怕在這群人中不討喜。”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也不行,這時候大家對詞都沒什么概念,也不行?!?/p>

“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不對不對,這是曹孟德的——李白……”

“嗯,李白,有了!”王有成腦中靈光一閃,頓時大喜,這首詩可實實在在是寫酒的,而且在自己讀過的那些寫酒的詩中,那是絕對的第一,可謂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又是這蘭亭盛會,若是拿出這首詩來,定能力拔頭籌,莫說才過一斗,就算是兩斗三斗也不在話下!

思索至此,王有成便準(zhǔn)備下筆,卻只聽那敲鑼的仆役再度高聲道:“謝司徒家,謝玄有作,請上秤文臺?!?/p>

王有成抬起頭,便看那謝家族人里走出一個少年,約莫十歲,手拿著黃色牛皮紙封袋,臉色略微有些緊張地朝著秤文臺上走去。

坐在第二桌的謝安暗暗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謝玄是他的族中的侄子,雖然詩文不及謝道韞等人,但是年紀(jì)尚幼,能夠第一個上秤文臺,倒也算給謝家爭了一分臉面。

至于秤文臺的評價,即便是全無反應(yīng),他一個幼童,自然也不會有誰去較真,若是有個三五升才氣,那也為人所樂道。

“謝賢弟,令侄初生牛犢不怕虎,撇開文采不說,就這份膽氣已經(jīng)讓我等刮目相看了?!蓖跤臆娺m時地夸贊道。

“哪里哪里,小孩子瞎胡鬧而已,做不得數(shù)?!敝x安雖然口中謙虛,臉上已經(jīng)露出得意之情,顯是對這位小侄疼愛之極。

到了秤文臺前,謝玄踩上仆役預(yù)先準(zhǔn)備好的小凳子,將手中的封袋放到那光滑的石面上,這才閉上眼,長長舒了口氣。

眾人視線皆匯聚在他身前的那塊巨大的石頭上,謝玄的作品放上去之后,石面上立時起了一層白色光暈。

“不錯不錯,有反應(yīng)?!敝x安再次點(diǎn)頭,心中更是得意。

眾人也都忍不住伸長脖子想瞧個究竟,那白色光暈閃了片刻,光暈內(nèi)便凸顯出‘四升’兩個字。

“謝司徒家,謝玄,秤文臺得才氣四升!”秤文臺邊的仆役高聲道。

“此子不錯,雖然只是四升,但是他年紀(jì)尚幼,就有七升才氣,難能可貴,日后勤讀詩書,自有精進(jìn),或能超過謝家才女?!?/p>

“嗯,謝家又出了個寶,真是令人羨慕?!?/p>

坐在角落的王知同心中苦澀難言,自己帶來的幾人,恐怕連謝家的一個幼童都比不了。

回到族群內(nèi)的謝玄,依舊難掩興奮,恨不能當(dāng)場就拿出詩文來讀誦一番,可這蘭亭會的規(guī)矩是,只有秤文臺獲得才氣前十位的,方才有拆封吟讀的資格。

此時,那先前嘲笑王有成一行人的曹李二人也一同示意已經(jīng)完成了作品。敲鑼仆役便也高聲道:“曹家曹永世,趙郡李氏李藩已有大作,請上秤文臺。”

“曹兄,請!”到秤文臺巨石前,李藩伸手示意道。

曹永世也不推辭,頷首恭敬地將封袋放在了石面上,那石頭上白光閃動,顏色漸漸變深,顯得更真切了些。曹永世盯著石面上空,一眨不眨,可終究這白色最終停了下來,光暈之間出現(xiàn)了‘六升’二字。

曹永世微微嘆息一聲,暗自搖頭:“終究是沒能再進(jìn)一分?!?/p>

“曹家曹永世,秤文臺得文氣六升!”

“趙郡李氏李藩,秤文臺得文氣五升!”

倆人雖說這一年沒有太大進(jìn)步,但有此成績倆人倒也是心滿意足了,并肩回頭還不忘朝著三槐堂的眾人得意地看了幾眼,滿是挑釁的意思。

有了三人的開頭,后面完成作品的人也就漸漸多了起來,也逐漸出現(xiàn)了參差不齊的現(xiàn)象,甚至間或有一兩個上去秤文臺卻全無反應(yīng)的尷尬場景。

“……得文氣二升!”

“……得文氣五升!”

……

時間匆匆,已然過去半個時辰,可是卻一直沒有出現(xiàn)一個超過一斗的。

那王凝之終于也走上了秤文臺,作為太原王氏當(dāng)代最有文采的俊杰,與謝家的謝道韞同是名流之中的貴族,二人不單家世相當(dāng),而且詩文造詣也難分伯仲,故此坊間也將他們倆人詩作金童玉女。

他的上場立時就引起了全場的關(guān)注,不少世家里的懷春少女都不由得發(fā)出陣陣尖叫聲,因為這位王凝之雖然做事有些古板,但是卻是位風(fēng)神如玉的公子相貌。

“韞姐姐,快看快看,咱們姐夫上去了!”

“不要瞎說?!敝x道韞聽到族中弟弟妹妹們的話,只是神色冷漠地?fù)u頭。

謝道韞將已經(jīng)寫好的詩文放入了封袋,有些悵然地望著蘭亭之下的林木深深出神,微風(fēng)浮動,那薄薄面紗一時飄起,露出瓊鼻和薄唇,一瞥之下霎時好看。

“太原王氏王凝之,秤文臺得一斗二升。”仆役高聲宣告。

那敲鑼仆役也猛地敲動銅鑼,只聽一聲巨響,那些年輕女子尖叫聲也更大了些。

“恭喜王兄!”

“恭喜??!”

王右軍笑得合不攏嘴,端起酒杯朝眾人道謝。

隴西李氏的李充則面色不太好看,心道這王右軍莫不是與孫綽提前商量好了題目,而王凝之又早就做足了準(zhǔn)備。不過臉上也還是帶著笑意,沖王右軍拱手道喜。

斜著眼睛一瞥,看自己的侄子神色古井無波地上了秤文臺,這才放下心來。

這名年輕男子將封袋放在秤文臺上,石面立時光芒大亮,那光暈漸漸變成了藍(lán)色。

“這,這是過了一斗五升?”

“不可能吧,這李家人竟然要打破謝道韞這幾年保持的記錄么?”

王右軍幾人也不由轉(zhuǎn)過頭望向秤文臺,只見那光暈藍(lán)色未退,竟然還在加深。

李充的眉頭已然皺緊,心臟撲騰不已,心道果然帶這小子來沒錯,這次竟然要打破記錄,若是果真如此,那可真的要給李家光耀門楣了!

光暈的藍(lán)色依然在變深,漸漸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青色。光暈之內(nèi)終于出現(xiàn)了四個字:“一斗九升?!?/p>

“隴西李氏李庶,秤文臺的文氣一斗九升?!敝钡侥枪鈺炄客松㈤_來,邊上的仆役才回過神來,用激動的聲音報出了這個數(shù)值。

“這,這太離譜了吧?”

“我竟然親眼見證了奇跡,不虛此行,不虛此行了!”

“李庶,如此才氣,我竟然從未聽說過這個人。”

“說的不錯,想不到這隴西李氏還真是藏了錦鯉,卻在今日一舉化成真龍?!?/p>

出神了許久的謝道韞也不由得看向了那巨石邊的削瘦英挺的背影,美目里泛起了陣陣奇異神采,似是覺得有趣,又似是帶著肯定。

謝道韞也不再遲疑,邁著不疾不徐的步子,朝著那曾摸了數(shù)次的秤文臺走去。跟那李庶擦肩時,對方突然停下腳步道:“謝姑娘?!?/p>

謝道韞也停下來,并沒有答話,靜靜等著他的下文。

“只有我,才最適合你。”李庶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謝道韞輕笑,微不可查地?fù)u了搖螓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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