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眼看著太爺的身體日漸衰弱,家中的生活一天不如一天,而自己這時已接到了縣初中的錄取通知書,怎么辦?是回家照顧太爺,打點零工,幫補家用,還是繼續(xù)讀書?
經過反復思考,懂事的爸爸,滿眼噙著淚水,對太爺爺說:“爺爺,我不打算再上學了,我要回家照顧您!”
太爺爺嘆息著,抱起瘦弱的爸爸,愛撫著他的臉頰,說:“咱馬家是世代書香門第,到你這輩,不能斷了門風,再說,你現在還小,回家也干不了啥事。繼續(xù)讀書吧,???”
爸爸看著滿是期待的太爺,只好默默地點了點頭。
就這樣,爸爸又背起書包,走進了中學的大門。
家里沒有任何收入來源,太爺只好不時變賣一些舊古董和書籍字畫,換回一些零花錢,供爸爸讀書。
爸爸的個人成份仍然是抺不掉的黑點。
課余,他經常受一大幫同學的謾罵與毆打。
爸爸似乎對此早已習以為常。
時光就這樣單調地循環(huán)著,三年的初中生涯轉眼也就結束了。
爸爸以優(yōu)異的成績,被洛陽地區(qū)高中錄取。但這一次,是要離開小縣城,到三百多公里外的洛陽市讀書啊。學習費用,生活費用以及路費,加起來,是一筆巨額的開支。
這一次,太爺爺拿著爸爸的錄取通知書,手卻在不停地哆嗦,他滿臉刀刻般的皺紋在不停地抽搐,那是一種無奈的沉默?。?/p>
爸爸看著太爺痛苦的表情,果斷地說:“爺爺,我不打算再上了,我已經15歲啦,這一回,我是真的要回家照顧您了。”
太爺與爸爸相互擁抱著,頭抵著頭,雙雙痛哭起來……
再苦的日子也要往下過。
爸爸輟學之后,便挑起了家中的重擔。他先是要照顧好太爺的生活起居,然后,還要在縣城周圍,尋一些零活,出苦力,掙點小錢,貼補家用。
就在他16歲那年的春天,爸爸去縣辦機磚廠尋了個打磚坯的零活,每天早上七點上工,中午在磚廠用餐,然后一直干到下午6點鐘才能下班。
有一天下午,當他回到家時,卻看到家里坐著母女四口人。鄰家的張大嬸正悄悄地對著太爺說著什么。
爸爸掃視了這母女四人,只見這位母親,五十歲左右的樣子,面部黝黑,穿著一身打了補丁的藍粗布衣服,神色倦怠地坐在馬扎上。緊靠她身邊的,左邊是一位年齡僅三四歲的小姑娘,右邊是一位大約七八歲的小姑娘,而離母親較遠處,則坐著一位大約十四五歲的姑娘,上身穿著碎花單衣,下身穿著灰色褲子??赡苁情L期饑餓的緣故,顯得瘦弱而單薄,臉色微黃,拘謹地雙手放在膝蓋上。
張大嬸見我回來,就趕緊拉著我,走到門外,熱心地對我說:“屋子里坐著的母女四人,是從安徽一路逃荒要飯過來的,因沒有盤纏,也沒有吃的,現在愿意將大姑娘賣給別人,作價100元,我看你也老大不小啦,就將她們帶到你們家里,剛才,正跟你太爺說這件事呢,碰巧,你就回來了?!?/p>
爸爸吃驚地說:“不行,不行,我家里連飯都吃不上,哪有那么多錢啊。況且,我還小,不要!”
張大嬸接著又說:“你爺爺可是答應了的,你爺倆怎么說不到一起呢?那你們爺倆再商量商量吧?!?/p>
說著,就把母女四個叫出了房子,跟著張大嬸,回到了她的家里。
不一會兒,張大嬸就又跑過來了,說:“現在天已晚了,我讓她們母女四人先住到我家里,明天她們就要走啦,你們爺倆好好商量一下吧。”
晚上,太爺點上燈,喊上爸爸,在耳房的里屋的地上,來回跺步,當走到墻角不遠的地方,聽見腳下有“嘭嘭”的聲音,太爺讓爸爸拿來一把小镢頭,使勁地挖起來,當挖了大約一尺深時,只見土里蹦出兩個白晃晃的東西。
太爺憂郁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孫兒啊,這是土改前,我藏起來的兩個銀錠子,它值300多元哩,這一錠,用來給你買媳婦,另外一錠,夠你結婚的花銷了?!?/p>
爸爸驚訝地盯著太爺手里的兩個銀錠。
太爺接著說:“孫兒呀,當地的閨女誰愿意跟你呀。這的確是個天賜良機呀,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還是答應了吧?!?/p>
爸爸仔細想想太爺的話,也覺得蠻有道理,就只好無奈地點點頭,算是同意了這門親事。
第二天,太爺一大早就去了私下收金銀舊幣的劉玉亭家,過了一頓飯工夫,果然揣回來了100元錢。
當太爺將這100元錢當著張大嬸的面,交到安徽那位母親手里時,母女倆抱頭痛哭。那位母親對著太爺說:“俺閨女她爸姓林,去年得病死啦。俺母女四個,無依無靠,只好出來逃荒。想不到,俺大閨女又在你們永寧縣落戶啊?!?/p>
太爺問:“你大閨女叫什么呀?”
她母親說“俺們平時喊她妞妞,你們就叫她林妞妞吧?!?/p>
母女們在哭喊聲里依依惜別……
從1960年春天開始,我爸爸家里算是又多了一口人,但爸爸與林妞妞都還不到法定結婚的年齡,太爺約定他們四年之后再成婚。林妞妞晚上就住到張大嬸家里,白天過來幫爸爸干點零活。
轉眼之間,已經到了初夏時節(jié),永寧縣郊外的小麥已經陸續(xù)成熟了,鄉(xiāng)下的農民,此時已經成立了生產大隊,他們成群結隊地揮舞著鐮刀,在金黃的麥浪里收割著小麥……
而城里人卻很可憐,他們沒有土地,只好三五成群地出城去鄉(xiāng)下拾麥穗。
爸爸與林妞妞也加入了拾麥穗的隊伍之中。
由于近郊拾麥穗的人很多,爸爸與林妞妞就從城北門出去,一路沿著山間小道,向北坡遠方迤蜒而行,凡有收割麥子的地塊,他們都不放過,就這樣,他們走走停停,不知不覺間,已經走了大約二十多公里的山間小路。
當他們爬上北山的最高峰,再穿過一片稀疏的刺槐林時,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秀氣而富饒的山間盆地,盆地呈北高南低之勢,一層層的梯田里,盡是金黃色的小麥,大約十幾個農民正排開一字長蛇陣,揮舞著鐮刀,正刷刷地收割著小麥。
而靠近盆地北部邊緣的土崖下,有一排窯洞,窯洞的前邊,是一個較寬敞的大場子。場子的中央部分,是四五座緊密相連的院落。小孩的喊叫聲和狗的狂吠聲都依稀可辨。
爸爸和林妞妞跳下梯田,跟在割麥子的隊伍后邊,拾起了麥穗。
這時,一位中年農民對我爸爸說:“小伙子,你們是城里過來的吧?”
爸爸急忙回答:“是哩,請問,你們這里叫啥村???”
中年農民回答說:“我們這里叫荒村?!?/p>
中年農民接著說:“雖然叫荒村,可這里的地一點也不荒,全都種上了莊稼?,F在,到處都在鬧饑荒,可我們這里的糧食多得都吃不完啊”。
中年農民的這句話,立刻引起了爸爸的極大興趣。
爸爸趕緊問:“你們這個村子還收人不收啦?”
中年農民肯定地回答:“收,來了就收?!?/p>
爸爸又問:“那你說話管用嗎?”
中年農民笑笑說:“管用,我是這里的生產隊長,我姓馮,叫馮長鎖,誰愿意來,找我就行。”
偶然的一次拾麥穗之行,讓爸爸認識了荒村的隊長馮長鎖。而由此發(fā)生在荒村的一連串驚心動魄的離奇事件,也由此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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