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二禿子爬上院墻,翻進了俊蘭家里。

好安靜啊,看來都睡著了!我親愛的小美人兒,你肯定想男人了,待會兒我就疼你,讓你好好嘗嘗做女人的滋味。

月光下,二禿子躡手躡腳摸進里屋,他看到了那張紅色大床,看到了那誘人的花棉被。他迫不及待扔掉衣服,直接就拱進了被窩里。

真熱乎啊,我的小美人你在哪兒?他忙著拿手去摸,結果卻摸到了一個壯漢!床上哪兒有俊蘭的影子,倒是她那個傻丈夫,一個悶屁直接嘣到了自己臉上!

二禿子被嗆的直咳嗽,他翻遍了整張床,也沒尋到女人的蹤跡。他趕緊悄悄跑到高原屋里,竟然連孩子也不見了。

俊蘭下午就帶著家里所有的錢,領著高原來了縣醫(yī)院。也得虧大夫醫(yī)術高明,掛了一下午吊瓶,兒子的臉色終于有所好轉。

隔壁的病床前,擺了一大把香蕉,兒子總是止不住地側臉看,俊蘭就故意拿手擋著兒子的眼睛。那種嬌貴的洋水果,他們可吃不起。兒子倒也懂事,只看不說,可能也就是好奇吧,畢竟香蕉這東西,他只在書上見過。

傍晚香蕉的主人來了,竟是個很帥氣的男人。這人不怎么胖,但很結實,有些文質彬彬,見人就微微一笑,特別有禮貌。

俊蘭哪兒見過這樣的男人?她卑微地都不敢跟人家說話。倒是那人很大方,看小高原躺在病床上,又是給香蕉,又是分水果。自己要是不拿,人家還不樂意。

這男人十分有意思,還會變戲法、講笑話,逗自己的兒子開心。有時俊蘭也忍俊不禁,只得紅著臉捂嘴。他還騙高原,說自己會武術;兒子信以為真,俊蘭可不傻,就他那文質彬彬的模樣,怎么也不像個練家子。

一來二回的交談,彼此就熟絡了??√m了解到對方叫“黃國維”,今年38歲,不是本縣人,來這里做生意患了點病。愛人頭些年就去世了,家里有個女兒,一直跟著奶奶。

她還時常看到,很多有派頭的人,都過來探望黃大哥,帶好多禮品,甚至連警察都有。黃大哥說,這些人都是他初中同學。

黃大哥有見識,用他自己的話說:“走過南、闖過北,大不列顛喝過水?!彼洺8咴妥约?,講一些外面的事,那些高樓大廈、車水馬龍,還會各種不同的方言。

而在小高原眼里,她發(fā)現(xiàn)母親的狀態(tài),竟然越來越好,甚至愛打扮了。她買了雪花膏,買了五顏六色的頭繩,臉上擦得很香,笑起來大眼睛微眨,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特別漂亮。

印象里,母親很少有這么開心、這么美麗的時候,而且性格也開朗了許多。有時自己半夜睡得迷迷糊糊,還能聽到母親與黃叔叔聊天,發(fā)出“嘻嘻”的笑聲。

天真的高原,也愛跟黃叔叔說話。他說自己的爸爸雖然傻,但很愛自己和媽媽;說下暴雨的時候,從來都是傻爸爸給他送傘,不讓媽媽淋雨;他說班里有個王大江,經常欺負他,罵他小傻子,可自己的學習成績,明明在班里排第一。

黃國維就開導高原,讓他不要聽那些同學胡攪蠻纏。他還熱情豪邁地跟高原說:“小家伙,一定要好好念書,未來,屬于有文化的!”

出院那天,黃大哥開著摩托車,主動把俊蘭娘倆往家送。小高原是出奇的興奮,因為這輛摩托車,竟然比王大江家的還高大威猛,要是王大江能瞅見,看他往后還敢不敢再嘲笑自己!

倒是俊蘭為了避人閑話,趕緊讓摩托車走小路,偷偷進了村。高原的小心思,就這么輕輕被擊破了。

至于村里的二禿子,已經等的不耐煩了,他以為俊蘭帶著孩子,撇下傻丈夫,徹底離開了。他站在土坡上,剛準備偷老劉家地里的西瓜,卻在不經意間,看到俊蘭家的煙囪冒起了青煙。

那傻丈夫可不會做飯,俊蘭的公婆,早與她家斷了來往。現(xiàn)在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俊蘭回來了!

他的心開始狂跳,他的血液開始沸騰。但一定要忍住,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晚上,晚上一定要把這事兒給辦了!

黃國維在家里,嘗了俊蘭的手藝,還指導小高原做作業(yè)。好幾次俊蘭想開口,卻欲言又止,人家那么好的條件,會接受我們這個破落戶嗎?

吃完飯黃國維就要走,畢竟孤男寡女不太好,何況還有個傻丈夫??煽√m非要留他,聽他講講外面的事。

黃國維見多識廣,怎猜不出這俊俏女人的心思?她確實不錯,勤勞賢惠,長得也美,如果真要捅破那層窗戶紙,他倒覺得也挺好。

長夜漫漫,俊蘭費盡心思,終于把丈夫和兒子哄睡了,這才來到堂屋,又跟黃大哥聊天。

橘色的燈光下,俊蘭是那樣局促,好幾次她都想開口,臉卻燙的厲害。黃國維望著嬌羞的美人,也一時間手足無措,緊繃著身子。

“那個…時候真不早了,要不我……”黃國維剛起身,堂屋的門卻被人推開了,不是二禿子還有誰?!

俊蘭當時嚇得一激靈,二禿子也嚇了一激靈!他怎么也沒想到,這家里還有個男人!

俊蘭慌不迭地操起搟面杖說:“他…他是個壞人!黃大哥,他…他是賊,還欺負過我!”

二禿子本想逃跑,可任誰能想到,黃國維是真會武術??!他一個健步竄上去,揪住二禿子的腦袋往地上一拉;隨即將他的胳膊往后一別,當場治得服服帖帖。

“俊蘭,找繩子捆上!”黃國維干練道。

“黃…黃大哥,要不就算……”

“農村的事兒我懂,你交給我就行了!”黃國維鎮(zhèn)定地朝她使眼色。

最后,二禿子被五花大綁,嘴都被傻丈夫的臭襪子給塞了起來,噎得他直翻白眼。

二禿子這才意識到,是自己大意了,俊蘭這些天不回家,原來是找?guī)褪秩チ?!可他不擔心,真報了警,就說自己是來串門的,我一沒偷、二沒搶,看警察能把我怎么著!

黃國維也不含糊,直接拿大磚塊手機,撥給了縣里的同學,并簡單說了下情況??√m也跟黃大哥略作商討,便穿上了那天,二禿子撕毀的衣服。

這可倒好,半小時不用,縣里、鎮(zhèn)里的警察都來了。

“國維,真是入室搶劫加強暴未遂?”縣里警察問。

“你看我妹妹衣服,還有,我妹夫是傻子,他凌晨半夜跑家里來,還能干什么?”黃國維咬著牙說。

鎮(zhèn)上的警察更吃驚:“喲,這不是二禿子嗎?年根兒剛放出來啊,這又憋不住了?”

二禿子嗚嗚亂叫,警察把臭襪子扯開,他才有嘴辯解道:“冤枉??!我就是來串門的,我啥也沒干,還被揍了一頓!”

“凌晨一點,跑傻子的媳婦家串門,二禿子,不打你都自招了。”鎮(zhèn)里警察對這蠢貨都無語了,指著他鼻子就怒罵:“這些年,光我就抓了你三次了,沒想到你一次比一次膽大!”

“趙濤,這還是個慣犯?”縣里警察問。

“是的宋隊,年根兒剛放出來的?!?/p>

“那行,現(xiàn)在也證據(jù)確鑿,慣犯加數(shù)罪并罰,你們必須得給我往狠里告!還有那妹妹,你把這衣服換下來,我們帶回縣里化驗指紋;只要有這人的痕跡,我保他牢底坐穿!”

俊蘭趕緊回屋,換好衣服后,把之前二禿子扯爛的衣服,交給了警察。

“國維,要不你跟妹妹,配合我們去做個筆錄?”宋隊問。

“妹妹家還有孩子要照顧,我去吧,這事兒我也是見證人?!闭f完,黃國維就往外走。

俊蘭的心,在那一刻真的是被觸動了。這些年下來,黃大哥真就是她要等的人,甚至比她想的更好!

于是她立刻跑出去,拉著黃國維悄悄交談了幾句,這才放手讓對方離開。

當高原第二天醒來時,他竟突然發(fā)現(xiàn),曾經那個溫柔的母親,又回來了。

俊蘭不再對丈夫惡語相向,反倒勤快地拿剪刀,給傻丈夫剪了發(fā)、洗了頭,換了干凈衣服,做了頓熱乎乎的早飯。

她還帶著兒子去趕集,2毛一杯的冷飲喝個夠,炸油條吃到飽;花花綠綠的衣服,一買就是三件;甚至砸下10元重金,給高原買了個多功能文具盒。

幸福來的太突然,過慣苦日子的高原,似乎有點消化不了這美好的生活。然而這一切,又在真真實實地發(fā)生著。

不僅如此,俊蘭還將家里的陳麥淘洗曬干,去磨坊磨了三袋子白面,將家里的面缸填滿。并趁著夜色,做了一整屜的饅頭,上鍋開蒸。

兒子睡不著,就幫她燒鍋。俊蘭忙活半天,才騰出手來到鍋前,將兒子緊緊抱在了懷里。

浩瀚的夜空下,貧瘠的院落里,馬俊蘭緊抿嘴唇,眼里含淚;她是那樣地不舍,卻又不知該跟兒子說些什么。

再唱一次吧,唱一次兒子最喜歡的歌謠:

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

從不寂寞,從不煩惱,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

躺在溫暖的懷里,聽著母親輕柔的歌聲,高原迷迷糊糊睡著了,他沒有看到母親臉上的淚,他以為生活,會繼續(xù)美好下去。

深夜里,高原被門口的摩托車聲驚醒了!同時傳來的,還有大院的開門聲。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那個令他崇拜的黃叔叔來了。如若不然,母親又怎會去開門?

高原越想越興奮,他恨不得立刻就竄上那輛大摩托,讓黃叔叔再帶他兜兩圈。于是他連鞋都顧不得穿,光著腳丫就往外跑。

可剛來到院子,他卻聽到了門外,母親與黃叔叔的交談。

“家里都安置好了?”黃叔叔問。

“安置好了。”俊蘭輕聲哽咽道。

“行,往后你跟了我,就不用再受苦了。”

“把我孩子帶上好嗎?”

“不行!”

聽到這里,哪怕高原真是個小傻子,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來不及多想,幾乎拼了命地沖到外面,就看到母親挎著包袱,上了黃叔叔的摩托車。

夜空下的那個少年,眼神是那樣地恐懼和無助,嬌小的身軀,如墜冰窟般慌張著、顫抖著、痙攣著。

他用盡力氣沖過去,死死抱住母親的腿,淚涌不止地咬著嘴唇,稚嫩而倔強道:“媽,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