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辰國質(zhì)子


一處樹蔭下,橫排著一些尸體,皆是衣著錦繡,帶著珍貴耀眼的首飾。這些人靜靜地躺在樹蔭下,詭異地排列,似乎已經(jīng)熟睡過去。 這些人都曾經(jīng)是皇族,盈國的皇子、公主、嬪妃,如今卻如同路邊餓殍一般,隨意地被拖到一邊,擺放在那里供人觀賞。 其中有一具嬌小玲瓏的尸體,排列在幾個女子之中,那幾個女子,都是昔日盈國的公主。旁邊的尸體,不是皇子便是嬪妃,皆是盈國的皇族中人。 那具尸體,身上穿的,赫然是莊綺蝶換下來的衣服,身上和頭上的飾品一樣不缺,甚至連代表皇家的玉佩,也掛在脖頸上。 只是那具尸體的臉被破壞了,被砍了幾刀,難以辨認(rèn)出原來的模樣。 禁宮被攻破的前后,先是磐石帝命令侍衛(wèi)在皇宮內(nèi)大肆殺戮,其后亂軍中,被殺死的宮女和嬪妃不知道有多少,因此如此慘狀并不出奇。 看到此處,莊綺蝶低垂下頭:“這副血淋淋模糊的模樣,身上穿的是我的衣服,身材也差不多,帶著仙蝶公主的標(biāo)記,應(yīng)該沒有人會認(rèn)出,這具尸體不是我吧?” 莊綺蝶換了陳舊的宮女服后,她特意找到了一個被殺死的小宮女,把自己的衣服和飾品,包括象征仙蝶公主的飾品給換了上去,讓這個被殺死的小宮女冒充自己。 如此一來,她,盈國的仙蝶公主,就會變成一具尸體,她便可以用小宮女的身份,繼續(xù)生存下去。 “你確定只有這些了嗎?” “奴……才……” 清脆如同歡快的琴音,帶著男性的魅力和些許稚嫩,仿佛毫無重量一般,有著天真的味道。 “這樣啊。” 一雙秀目如月夜寒江,深沉的不見底,秀逸的雙眉泛起柔柔的漣漪。好像一直都帶著笑意,彎彎的,像是夜空里皎潔的上弦。 姣美的臉龐上帶著天真,令人有驚鴻一瞥的心動。 冰藍(lán)色的袍服上,卻是隱隱有龍紋,衣服上有龍紋,那是皇族,直系皇族才能穿的服裝。 莊綺蝶也有片刻的失神,那個少年的年紀(jì)應(yīng)該和她差不多,臉上帶著人畜無害的笑意,仿佛是一個天真毫無心機的少年。 若不是他輕輕地一揮手,手決斷地作出一個斬殺的手勢,隨后那個跪伏在地上回話的太監(jiān),便被侍衛(wèi)一刀斬下了頭,莊綺蝶幾乎不敢相信,這個看上去稚嫩天真的少年,竟然有如此狠辣的心腸。 血,從腔子里噴出,宛如一朵凄美的紅花,轉(zhuǎn)瞬間凋謝,落在草地上。碧綠色的草,被染成鮮紅。 莊綺蝶的心在劇烈地跳動著,顫抖著,此時此刻,才明白國破家亡后,他們的命尚不如草芥,如此的輕賤,和被稱之為賤婢的后宮奴婢沒有什么不同。 “我不能死,我的弟弟更不能死,我要保護我的弟弟,看著他長大!” 莊綺蝶緊緊地握住拳頭,指甲刺入手心,抑制心中的恐慌和緊張。盯著不遠(yuǎn)處那張冠玉般美少年的臉,忽然感覺這張臉是如此可怕。 一抹天真的笑,在美少年的唇邊勾勒出弧度,明亮的眸子中帶著漫不經(jīng)心,修長的手是死神的召喚。 旁邊堆積的尸體更多,跪伏在地上的太監(jiān)和宮女,都匍匐在地,渾身顫抖。 一股腥臊的味道彌漫,莊綺蝶微微蹙眉,知道一定是有人嚇得尿了褲子。挺起胸膛,她雖然要用盡所有的辦法活下去,但是如果別無選擇,她絕不會死的如此卑微恥辱。 “小丫頭,害怕了吧?!?殷紅晨用興趣十足的目光看著眼前稚嫩的莊綺蝶,這個丑陋小宮女引起他的興趣,不由得搖搖頭。從來不曾對陌生人有過如此的心情,不過是個小宮女,他為何會在意? “統(tǒng)領(lǐng)大人,他是誰?是玄國的哪位殿下?” “他不是玄國人,乃是辰國的質(zhì)子,九殿下辰鳳瑤?!?莊綺蝶默然,目光從那個看似人畜無害天真無邪的辰國九殿下身上收了回來,在心中告訴自己,這是個不能得罪的人。 “既然是辰國的質(zhì)子,為何在此?” “皇上命他處理后宮的這些人,他一直跟隨皇上征戰(zhàn)到此,皇上是想讓他多增加見識?!?殷紅晨有些奇怪,平日自己也不如此善談,如何對這個小丫頭的提問,都予以回答? “多謝大人賜教。” “走吧。” 莊綺蝶再度回頭看了辰風(fēng)瑤一眼,此人不僅面貌姣好如女子,就連名字也頗為女性化。 “不會是女扮男裝吧?” 驀然在心底生出如此荒謬的想法,緊緊跟上殷紅晨的腳步,紅色的披風(fēng)隨風(fēng)飄揚,不知道是原本就是紅色,還是沾染了太多盈國將士的鮮血。 “小丫頭,記住一件事,永遠(yuǎn)不要違背皇上的旨意,更不要妄想威脅皇上,和皇上講條件?!?臨近金鑾殿,殷紅晨回頭,唇彎起,臉上似笑非笑,目中卻是毫無笑意,在莊綺蝶的臉上一掃而過,抬頭望著天空。 紅色的披風(fēng)下,紅色的鎧甲,火紅色的戰(zhàn)袍,襯托出殷紅晨清秀飄逸的臉龐,形成極大的反差,在陽光下有懾人的魅力。 “血色之晨”,這位看上去有幾分文弱,有著一張秀雅臉龐的男子,渾身卻是隱隱散發(fā)出令人心寒的氣息。 “多謝大人賜教,幻蝶感激不盡?!?屈膝,左腿在前,右腿在后交疊在一起。左手放于腰間,右手壓左手,交疊雙腿下蹲,微微躬身低頭,目不斜視,是為女子之禮。 殷紅晨轉(zhuǎn)身,進入金鑾殿單膝跪地:“臣參見皇上,回來復(fù)命。” “平身?!?莊綺蝶跪倒:“奴婢參見皇上,御璽取回來了?!?“先站到一旁?!?古代女子不經(jīng)常下跪,因為頭上多帶首飾,裙裾飄飄,下跪不便,因此若不是拜見必須跪的長輩和必須的禮儀,多是用剛才莊綺蝶的禮節(jié)。 金鑾殿上,五位皇子已經(jīng)退到一邊,靜默地跪伏在角落里,以頭觸地,誰也不敢妄動。一條小命捏在玄國皇帝司徒紫玉的手中,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聽得莊綺蝶的聲音,心中生出一線希望。 他們都盼著莊綺蝶拿出九龍紫御璽,可以換回他們的命。 不時有人進入大殿回稟,殷紅晨也奉命下去處理事情,臨走前,鬼使神差地,不知道為何,竟然又看了莊綺蝶一眼。 一雙明亮的眸子,宛如滿天的星辰已經(jīng)落入她的眼中,殷紅晨不由得腳步停頓,有片刻的失神。 直到莊綺蝶低下頭,把目光移開,他才醒悟過來,恭謹(jǐn)?shù)赝顺鼋痂幍睢?莊綺蝶立在金鑾殿的一角,默然偷看司徒紫玉,傾聽那些人回報,把那些人的官職和姓名,暗暗地記在心中。 “臣啟皇上,此乃是舊時宮中賬冊,雖然可能有些出入,但是可以暫時使用,待重新查點造冊,再核對缺失?!?羅峰此時手中捧了不少東西,有很多帳薄,還有鑰匙等物走了進來跪倒在地。 “很好,平身吧,你去帶人重新查點所有財物,登記造冊。” 羅峰領(lǐng)命,扭頭看了莊綺蝶一眼,對這個陌生的小宮女,仍然有熟悉的感覺。微微搖搖頭,他怎么可能認(rèn)識這個丑陋并不起眼的小宮女。 “幻蝶,你去挑幾個伶俐沒有異心的宮女,去給朕安排寢宮,安排好后回來?!?“遵旨?!?莊綺蝶有些疑惑,本來以為回來后,司徒紫玉會立刻讓她交出九龍紫御璽,卻是沒有想到,司徒紫玉連問也沒有問一句。 幾位盈國的公主,還有宮女和奴婢們,都跪在金鑾殿外的空地上,忐忑不安地等待發(fā)落。 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哭泣出聲,即便是哭泣,也是偷偷地?zé)o聲地落淚。 就在剛才,幾位皇子連同公主,還有奴婢們,便因為在金鑾殿中哭泣,引起玄國皇帝不滿,被拖出去斬殺。 殷紅的血,還未曾干涸,那些昔日的金枝玉葉,便如被秋天被收割的麥子般,連全尸也沒有得到。 莊綺蝶走到這些人面前,眼睛中閃過些許憐憫,低聲叫過敏兒等三人:“敏兒、可兒、亭兒,你們起來跟我來?!?這三人本是仙蝶苑中的侍婢,也是莊綺蝶比較信任,最熟悉的幾個侍婢,因此她叫了三人。 三人有些疑惑,她們在金鑾殿上見過莊綺蝶,但是卻沒有人能認(rèn)出昔日的仙蝶公主。 “皇上命我找?guī)讉€人,去為皇上收拾寢宮,你們?nèi)穗S我去吧?!?聽得莊綺蝶如此說,其他的人抬起頭,臉上滿是哀肯之色,莊綺蝶扭過頭,不忍心去看。這些人里,還有她的姐妹,但是她能信任的人,卻只有敏兒三人。 敏兒三人急忙起身,卻是一屁股坐在地上,跪的太久,腿腳早已經(jīng)麻木了。 她們急忙揉著腿腳活動血脈,過了片刻才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向緩慢走向遠(yuǎn)處的莊綺蝶追了過去。 “這位姑娘,如何稱呼您?” 敏兒小心翼翼地看著莊綺蝶,不知怎地,看著這個丑陋的小宮女,竟然有熟悉的感覺。 “叫我幻蝶即可,不要多問多說,好好做事?!?莊綺蝶在內(nèi)心嘆息,其他的人她管不了那么多,只是自己身邊的人,定要想方設(shè)法保護她們周全。 莊綺蝶扭頭看著敏兒三人:“那些嬪妃和宮女們,會被賞賜給有功的大將,那是幸運的,或許可以成為那些大將的小妾或者婢女。更多的會賜給軍卒,充作軍妓?!?剛才,她聽到殷紅晨如此說時,心是顫抖的,此刻對敏兒三人說出來,神色卻是平靜無比。 這是個必然的結(jié)局,她改變不了什么,左右不了什么,只能看著。甚至連她和弟弟的性命,也捏在玄國皇帝司徒紫玉的手中,不知道明天會是什么樣。 敏兒幾人臉上現(xiàn)出畏懼惶恐之色,身體在不停地顫抖,玄國皇帝的殘酷和狠辣,還有鳳城的種種傳說,她們不是沒有聽說過。 盈國對外征戰(zhàn)時,也多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劫掠女子充作軍妓。這些女子,大多用不了多久,便會被折磨而死。 “我們該如何是好?” 可兒的聲音都在顫抖,如果被抓起來充做軍妓,還不如死了的好。 “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命,討得玄國皇帝的歡喜,才能免除充作軍妓的命運。如今,我們唯一要做的,是小心侍候玄國皇帝,忘記過去的身份,小心侍候著?!?“一切,聽從幻蝶姑娘吩咐?!?莊綺蝶收拾完寢宮,把敏兒三人留了下來,吩咐她們準(zhǔn)備食物和酒水,恭候司徒紫玉的到來,轉(zhuǎn)身向金鑾殿走去。 金鑾殿中,司徒紫玉正在忙碌,處理軍機要務(wù),莊綺蝶被吩咐在金鑾殿外守候。 夕陽西下,血般的夕陽,映照得皇宮涂上了一片血色。 刺目的紅色,讓莊綺蝶低下了頭,遠(yuǎn)處還隱隱可以見到斑駁的血跡,那些公主和奴婢們,仍然跪伏在金鑾殿外的空地上,身體簌簌發(fā)抖。 “好累的一天,你是哪里的宮女?” 清脆稚嫩的聲音在莊綺蝶的耳邊響起,冰藍(lán)色帶著隱隱龍紋的袍服,出現(xiàn)在莊綺蝶的眼前。那個殺人不眨眼的美少年,此刻已經(jīng)靠近了她,離她只有不到三尺的距離。 此刻離的近了,莊綺蝶才發(fā)現(xiàn),辰鳳瑤冰藍(lán)色的袍服上,隱隱有血跡和塵土,看起來他一直忙碌到現(xiàn)在,連衣服也沒有來得及換。 “奴婢幻蝶,拜見殿下。” 莊綺蝶屈膝深深地躬身,膝蓋和身體彎曲的程度,表示敬重的程度。 深深地屈膝彎腰,她就是感覺千萬不要小看此人,更不能得罪這個少年。 辰鳳瑤看著行禮的這個小宮女,她低著頭,看不清她的臉:“你是何人?為何在此處站立?” “回殿下,奴婢在此恭候圣上召喚?!?“如此說,你如今已經(jīng)侍候玄國的皇上了嗎?” “是,承蒙圣上不棄?!?5 “呵呵……” 辰鳳瑤沒心沒肺天真地笑了起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幻蝶?!?莊綺蝶盡量少說話,低著頭仍然保持行禮的姿勢,剛才辰鳳瑤給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堆積的尸體中,血色夕陽下那個絕美妖孽的少年,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何必多禮,我不過是辰國送到玄國的質(zhì)子,和你同病相憐呢。以后便互相多多照應(yīng),如今你在皇上身邊,也許日后我還要求你辦事?!?莊綺蝶起身,垂頭道:“不敢當(dāng)?shù)钕氯绱苏f。” 此時辰風(fēng)瑤才發(fā)現(xiàn),站立在面前的小宮女甚為丑陋,雖然身材曼妙動人,那張臉可是實在不敢恭維。 “難道司徒紫玉有什么奇怪的趣味?不然為何會看上如此丑陋的小宮女?” 他在心中如此說著,臉上的笑容更加天真純潔起來,抬手托起了莊綺蝶的下巴。 她眸子眼波微微流動,連陽光也為之失色,漆黑幽深的眸子宛如夜空,璀璨的星辰,便在她的眼底。 這一刻,令人忘記了她的容貌、年齡、晦暗的臉龐和一切,被那幽深的眸子所吸引。 莊綺蝶退后一步,掙脫了辰鳳瑤的手。 辰鳳瑤人畜無害地笑了起來:“皇上為何選中讓你侍候,告訴我好嗎?” 他的語氣中,帶著天真的味道,但是莊綺蝶卻是不會被面前這個美少年所迷惑,那樹蔭下,談笑間揮手讓盈國后宮中尸橫遍野的少年,為何可以有如此天真無害的笑容,魅惑的容顏下,隱藏一顆無情的心。 “殿下詢問,奴婢敢不回稟,是因為九龍紫御璽?!?“哦,那東西在你手中?” “是?!?辰鳳瑤的眸子轉(zhuǎn)動,看著莊綺蝶,原來這個小宮女的容貌雖然不咋地,卻是有一顆七竅玲瓏心。 “你想用九龍紫御璽換取皇上的恩寵,留在皇上身邊侍候,希望皇上封你為妃嗎?” “奴婢容貌丑陋蒲柳之姿,如何能配得上皇上,奴婢只求皇上能赦免幾位皇子和公主,還有所有的降臣,允許奴婢繼續(xù)侍候舊主。” “你的舊主是誰呢?” 辰鳳瑤的目光,從跪伏在地上和金鑾殿中的皇子公主身上掃過,臉上滿是天真和好奇之色。 若是不了解辰風(fēng)瑤,看到他這副模樣,定會以為,這位美少年是個沒有心機城府的大孩子而已。 莊綺蝶緩緩地抬起頭,目光凝注在辰鳳瑤的眼睛上:“奴婢想請教殿下一事,還請殿下賜教。” 看著那張稚嫩天真無害的臉,她知道不該如此無禮地直視辰國的九殿下,但是她不能不如此做,因為她要看他說的話,是否有虛假。 “皇上,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皇上自然是英明神武,天縱奇才,睿智……” 望著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辰鳳瑤再說不出那樣敷衍的話,她的那雙眼睛會令人忘記她的年齡、容貌和身份。 “皇上明察秋毫,你尊奉皇上之意,莫要自以為是。他是皇上,你只是個卑微的奴婢!” 點擊進入整本閱讀《替身宮女傾后宮:公主心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