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已過,冰雪開始緩緩消融,院子里長得好的樹枝上已經(jīng)長出了新綠。
明明是春回大地欣欣向榮的場景,霍府主母的院落卻彌漫著一股死氣沉沉的氛圍。
倒不是霍府落敗,京城中誰不知現(xiàn)在霍大人圣眷正濃,是當今圣上最倚重的大臣之一。
而是霍府的夫人又病倒了,纏綿病榻一個多月了。
之所以是個又字,是因為霍府這位夫人身體不太好,京城中無人不知霍大人娶了個病美人,隔三差五就要病一回,府中的人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霍府后院內(nèi)。
梨果擔憂地掀開簾子走進臥房,她故作活潑的說道:“小姐,花園里迎春花開了好幾朵,黃燦燦的,可漂亮了,您要不要去園子里看看花,您這樣一直躺著對身子不好?!?br>盧宴珠咳了幾聲,梨果是唯一一個在她出嫁后,會叫她小姐而不是夫人的人了。也因為梨果對她最忠心,所以一直不得霍敬亭的喜歡。
她的身子這次應(yīng)該是好不了了,盧宴珠不想拂了梨果的好意,她用倦怠的聲音說道:“扶我起來吧,我也好久沒看過天了?!痹俨豢磻?yīng)該是看不到了。
梨果喜得兩眼含淚,她攙扶著盧宴珠從床上坐了起來,喚了小丫鬟進來給盧宴珠梳洗。
起身后盧宴珠的精氣神看起來像是好了一些,還吩咐梨果給她上些妝。
梨果這些時日緊繃的心弦總算松了些,上個月小姐和姑爺吵得實在是太嚇人了,所有侍奉的下人都被趕得遠遠,但她還是聽到了從內(nèi)院傳出來的激烈爭吵聲,因為這件事情丫鬟都被發(fā)賣了幾個。
從那之后小姐就一病不起,梨果心里一直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她一面給盧宴珠上妝,一面夸道:“小姐,你上了妝氣色都好了許多,看起來真好看。”
盧宴珠掃了一眼鏡中憔悴蒼白的婦人,搖了搖頭,語氣滄桑:“梨果,我已經(jīng)老了?!?br>梨果不服氣:“小姐你還不到三十,哪里老了?明明和做姑娘時一樣漂亮。”
哪里老了?
是心蒼老了。
至于梨果說得做姑娘的時候,好像已經(jīng)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盧宴珠把雜亂的思緒趕走,她的時間不多了,不想用在追悔過去做過的蠢事上。
看著鏡中用了香粉遮蓋沒那么可怖的模樣后,盧宴珠讓人帶了些吃食,在梨果的攙扶下來了霍府花園。
盧宴珠沒去看迎春花,只望了一眼天,就在花園的涼亭里坐下。
天很冷,寒氣未消,就算穿著斗篷,握著手爐也抵擋不了涼意。
盧宴珠就虛虛望著花園小徑的方向,不論梨果怎么勸她都不走。
吩咐帶來的吃食,就用暖爐一直煨著,盧宴珠一塊也沒動。最開始梨果以為盧宴珠是沒有胃口。
直到一個時辰后,盧宴珠忽然開口:“風變大了,雪化后地面濕滑,梨果你派一個人去小書房接一接大少爺,記得帶一件斗篷去?!?br>梨果才明白小姐坐在這里原來是想等小少爺,她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了下來,還只能強顏歡笑的說道:“小姐,因為姑爺不在府上,老夫人就做主免了小少爺每日去小書房的辛苦,把小少爺接到她的院子,讓先生到內(nèi)院來授課了?!彼孕∩贍敻静粫愤^花園,不論小姐怎么等,都等不到的。
“被接去了老夫人的院里嗎?”盧宴珠喃喃,“對啊,霍敬亭不在,我差點忘了?!彼Z氣輕飄飄的,仿佛不在意,但強撐的背脊卻像是承受不了重壓一樣,彎折了下來。
她現(xiàn)在厭惡透了霍敬亭,根本不在意霍敬亭在不在府上,竟然忘了,沒有霍敬亭,她連自己的孩子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