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前夕，我悄悄打掉了孩子。
并且不再跟裴斯年說早安晚安。
他每一次說愛我，我也不再回應。
裴斯年慌了，
問我怎么突然對他這么冷淡，
是不是不愛他了。
我笑了笑解釋:
“孩子在肚子里太鬧騰，我只是太累了。”
他信以為真，緊緊地將我抱在懷里。
“把你娶回家是我十一年的夢?！?br>
“現(xiàn)在，終于快實現(xiàn)了?！?br>
我只是看向窗外，同樣期待。
期待婚禮上出現(xiàn)一個死新娘和一個死孩子的時候，
那些人的表情。
所有人都知道，裴斯年在外面養(yǎng)了個小網(wǎng)紅。
卻都選擇瞞著我。
只是因為裴斯年說，
如果這輩子不能和我在一起，他會瘋掉。
所以為了讓他瘋掉......
婚禮那天，我給他準備了三件禮物。
一份是我的流產(chǎn)證明。
一份是江冉冉挑釁我的每一封短信。
還有一份，是我在假死機構(gòu)預定的尸體。
......
剛從醫(yī)院出來，我又接到江冉冉的挑釁短信——
“你的婚紗我?guī)湍阍囘^了，穿起來不太舒服，不過裴斯年給你定制的這套珠寶，我挺喜歡的，他說要送給我，給你換套新的，你不會介意吧？”
隨后她發(fā)來的照片中，江冉冉果真穿著我明天要舉辦婚禮穿的婚紗，戴著裴斯年專門為我定制寓意真愛的珠寶，挽著西裝革履的裴斯年，站在我精心布置了幾個月的禮堂上。
我在醫(yī)院門口頓住了腳步，下意識地捏緊了手中的包裝袋。
深秋的風很冷，吹拂在我剛剛流產(chǎn)虛弱單薄的身體上，從骨子里泛起一陣陣鉆心的冷。
盯著照片中裴斯年那張清俊逼人的臉，我恍惚想起幾個月前他向我求婚的情景。
那天，他叫來了所有親友，用十萬朵玫瑰花給我打造了一個鮮花海洋。
他跪在地上，牽著我的手，深情款款地說——
“自幼青梅，心慕已久，嫁給我，做我的妻子，我會給你一生一世的幸福。”
可現(xiàn)在，他卻背著我，偷偷跟別的女人舉辦另一場婚禮。
“他能給你的東西，我也要有，婚禮也一樣?！?br>
江冉冉挑釁的短信再次發(fā)來：“沒辦法，誰讓裴斯年離不開我呢？”
“你看你，婚紗穿我用過的，婚戒戴我用過的，以后連男人都得撿我剩下的?！?br>
她給我發(fā)來一個定位，并附上改了她名字的結(jié)婚請柬——
“你選的地方，你布置的婚禮，應該能找到地址吧？”
“現(xiàn)在趕過來，還來得及喝我們的喜酒哦！
當我趕到婚禮現(xiàn)場的時候，裴斯年滿臉愕然。
他瞳孔微顫，立刻丟下江冉冉奔向我：“念念，你怎么來了？”
見我把目光落在江冉冉的身上，他額頭上滲出一層細汗，小心翼翼地解釋說：“明天就是咱們的婚禮了，我怕出了亂子，給你留下遺憾，特意找人來彩排一下?！?br>
為了給江冉冉儀式感，裴斯年叫來了所有能參加婚禮的賓客。
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們?nèi)紨D眉弄眼地附和：“是啊是啊，嫂子，看年哥對你多用心，連彩排都安排得跟婚禮一模一樣，年哥是心疼你懷孕，擔心你受累，才故意瞞著你的。”
“嫂子，你怎么沒打聲招呼，就突然來了？”
對著所有人又尤其裴斯年緊張試探的眼神，我吸了口氣，扯出一個模糊的笑容——
“明天就是婚禮了，我擔心場地有安排不周的地方，所以過來看看?！?br>
見我沒發(fā)現(xiàn)他們的‘好事’，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這時，江冉冉提著婚紗的裙擺走來。
她很自然地把手挽在了裴斯年的胳膊上。
這下，所有人剛松下來的那口氣，瞬間又懸了起來。
裴斯年立刻把她甩開了，轉(zhuǎn)向我緊張地解釋：“念念，你別誤會，這是我們公司的代言人，我看她身形跟你差不多，特意找來幫你試婚紗，替你走流程的！”
我無聲地對視著江冉冉，江冉冉則對著我掀起一個若有若無挑釁的笑。
直到裴斯年暗示性地瞪了她一眼，她才勾勾唇，悠然開口——
“是啊，程小姐，這場婚禮你難忘嗎？對我來說倒是挺難忘的?！?br>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穿著別人的婚紗，挽著別人的老公舉辦婚禮的?！?br>
覺察到她話語中的深意，裴斯年又瞪了她一眼，討好地走上前扶住我的肩膀：“明天就是咱們的婚禮了，不是讓你在家好好休息？婚禮彩排的差不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br>
所有人都在緊張地望著我，等著這場他們精心編織的謊言，能不能在我面前蒙混過關(guān)。
良久，一片寂靜中，我又捏緊了手指。
強忍著心中的悲憤，再次露出笑容：“好啊。”
我讓裴斯年送我去龍湖區(qū)的老宅子。
那是我們最初住的地方。
那時裴斯年還只是剛剛白手起家創(chuàng)業(yè)的窮小子，還會深情款款地拉著我的手許諾說：“念念，你放心，等我以后有錢了，一定換個更大的房子，給你最富足安穩(wěn)的生活。”
為了娶我，他果真斥資五億，買了套婚房別墅。
“念念，怎么突然想到回老房子？”
我望著車窗外，腦子里想著的是江冉冉之前發(fā)給我的那幾本房產(chǎn)證。
裴斯年向來闊綽，為了哄那個小網(wǎng)紅，特意買了幾套大平層。
雖比不上那套別墅的價值，但也差不多了。
我麻木地回答說：“就快結(jié)婚了，想回去看看。”
裴斯年不知道我假死的方式是把自己活活燒死在那套充滿回憶的老房子里。
他以為我在懷念過去的感情，還甜蜜笑著揉了揉我的頭。
這時，他終于注意到我手里拎著的那個包裝袋。
“這是什么？你去醫(yī)院做孕檢了？”
我下意識地把袋子藏在側(cè)邊：“肚子有點不舒服，就去看了看?！?br>
裴斯年立刻緊張起來：“你不舒服怎么不早點告訴我呢？”
“你現(xiàn)在懷著孕，更得小心謹慎，以后不管去哪里，做什么，都要告訴我，讓我陪著你去，知道嗎？你和孩子就是我的命根子，萬一你們出了事，讓我怎么活下去？”
他臉上的神情依舊真誠關(guān)切。
我突然很想知道，如果裴斯年發(fā)現(xiàn)，這里面裝著的是我們未出世的孩子，他會作何反應？
不足三個月的孩子，連最起碼的人形都沒有，被流掉的時候，只是一團模糊的血肉。
哪怕心臟已經(jīng)疼到碎裂模糊，我也依然堅持著把它帶了出來。
就為了能在婚禮上給裴斯年一個驚喜。
昏暗的車子內(nèi)，我再次紅了眼眶，強迫自己看向了遠處。
為了慶祝我們的婚禮，裴斯年包下全市的巨型顯示屏，輪番播放著我們結(jié)婚的海報。
“少年慕艾，從一而終。”
這是他給我的結(jié)婚誓言，也是這十一年來，我們從校服走到婚紗歷經(jīng)無數(shù)風雨的見證。
望著巨型顯示屏上的畫面，我淡淡地笑了笑——
“你放心，孩子現(xiàn)在可乖了，永遠都不會再鬧了?！?br>
那天晚上，裴斯年陪我一起住在老宅子內(nèi)。
不到五十平米的房子，全是有關(guān)過去的回憶。
泛黃的墻壁上貼著我和裴斯年的合影，冰箱上還有裴斯年提醒我吃飯的便條。
他親自下廚給我煮了一頓飯。
裴斯年的廚藝是為了我才學的，因為我胃不好，經(jīng)常吃不下飯，他就報了烹飪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變著花樣兒地給我做飯，就差喊我小祖宗哄著我吃一口。
所有人都知道，裴斯年哪怕忙到焦頭爛額，也會在早上出門前給我把補湯燉好。
可那天，他把飯做到一半就開始心不在焉。
放在廚房窗臺上的手機不時震動，裴斯年瞥了一眼，就把碗碟掉落砸碎在地上。
他言不由衷地看過來：“念念，我公司那邊......”
我平靜地打斷他：“裴斯年，你還記得我當初答應你表白時，對你說的話嗎？”
同樣的話，在裴斯年向我求婚那天，我也說過。
如果裴斯年愛我，那我就愛他一生一世。
但如果有天，他背叛了我，那我就棄了他，與他死生不復相見。
裴斯年的表情瞬間凝固，仿佛驟然間抓到什么關(guān)鍵性的碎片。
下一刻，他又向我擠出一個小心翼翼的笑容——
“當然記得，所以，我會永遠愛你?！?br>
他抬手撩了下我的發(fā)絲：“你也得陪著我，這輩子都不許離開，不然，我會活不下去的。”
我注視凝望著他的表情，想從中尋找到一絲真情或者說謊的痕跡。
裴斯年又慌促地避開了我的視線。
“可今天是特殊情況，我必須先離開一下?！?br>
我張了張口，疼痛的哽咽壓在喉間，裴斯年又打斷了我。
“好了，你先休息，等明天婚禮，我親自來接你。”
“對了，之前彩排，那個代言人把你的珠寶弄壞了，我給你換套新的，好不好？”
我知道，裴斯年去找江冉冉了。
因為他剛離開不久，江冉冉就發(fā)了那套珠寶的照片，向我炫耀——
“裴斯年讓我給你挑一套新的珠寶，可我不太了解你的審美和喜好怎么辦？”
她給我發(fā)來一連串的照片，得意洋洋地說：“要不還是你自己挑吧？畢竟今天也算是我跟裴斯年的新婚之夜，他不忍心看我獨守空房，特意趕過來陪我?！?br>
“你放心，我會給你留點兒，不會把他榨干凈的?！?br>
我看著滿地的狼藉，又把目光落在了墻壁的照片上。
十八歲的裴斯年，青澀稚嫩，鼓起勇氣牽住我手的時候，還會悄悄紅透了耳尖。
二十歲的裴斯年戴著眼鏡，陪我坐在圖書館的座位上看書備考，他會知道我手腳冰涼，所以會提前準備好暖手寶，書包里放著我最愛的芋泥熱飲。
二十四歲的裴斯年，剛剛大學畢業(yè)，他因創(chuàng)業(yè)四處碰壁，每天回到家還會給我一個甜甜的擁抱，小奶狗撒嬌似的說只要聞到我身上的味道就能滿血復活。
二十六歲的裴斯年，學會了說謊，他總說公司有多忙，身上帶著別的女人的香水味，甚至連我們結(jié)婚前一天，也急著趕出去陪別的女人新婚洞房。
我俯下身，把地上的碎瓷片收拾干凈，也在心里跟過去做了個徹底的告別。
最后離開房子時，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路邊。
從上面下來一個男人，恭敬地向我匯報說——
“程小姐，我們已經(jīng)注銷了您的所有信息，給您安排了全新的身份，今天晚上，這處老宅子將會發(fā)生一場大火，他們只會找到一具燒焦的尸體?！?br>
我嗯了一聲，把手機包括包裝袋里的東西全都交給男人：“明天把這個交給裴斯年?！?br>
“告訴他，這是我們的孩子，可惜來不及長大，我們母子會在九泉之下等著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