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叫做《先生,請賜教》,是作者“姜星火”寫的小說,主角是姜星火朱棣。本書精彩片段:午后黑云壓城如悶雷般的馬蹄聲踏過青石板路,驚起了在土墻破瓦間筑巢的雜毛鳥,撲棱棱地飛向天空南京城內(nèi)家家戶戶緊閉門扉,幼童們被父母捂著嘴,唯有膽子極大的,才敢從門和窗戶的縫隙中窺探一二數(shù)月前抓捕建文奸佞時,同樣的鐵騎四出,而隨后就是剽悍的燕軍士卒們破門而入,顯然這給城里的人留下了很深的陰影而宮城城墻根上,草創(chuàng)的內(nèi)閣同樣得到了消息“你說什么?忠義衛(wèi)都出動了?” ...

第四章 固國不以山溪之險 閱讀最新章節(jié)


“嗯?”

隔壁的朱棣,面色變得微微有些凝重。

周圍的錦衣衛(wèi)早已惶恐地跪伏在地上,半點動靜都不敢發(fā)出來。

“或許,真的會發(fā)生?”

朱棣喃喃道,聲音里竟是帶上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驚訝。

削藩,就是廢除他爹朱元璋給大明留下的三條救命線!

自起兵靖難以來,遇到多少大風(fēng)大浪,他朱棣都很少很少,如今天這般心緒發(fā)生了不安定的情況。

朱棣仰著頭,似乎想要透過屋頂,看看他爹朱元璋,是不是在天上看著自己。

朱棣從小就崇拜他爹朱元璋,甚至為了成為朱元璋那樣的英雄而努力學(xué)習(xí)、作戰(zhàn),但是他千辛萬苦坐上了他爹的那個位置后,卻小瞧了他爹的智慧。

朱棣一時失神,腦海中浮現(xiàn)一幅畫面,他爹朱元璋正站著他面前,自己跪在地上被指著鼻子臭罵。

“你能打,有能耐一路殺到南京登上皇位,可你再能打,過了一百年、兩百年、三百年,你能保證那時候的大明還能打嗎?遷都北平,咱老朱家被人一鍋端了怎么辦?忘了你大哥去西安干什么了?不就是給咱大明找個有山川形勝的都城嗎?”

“忘了咱的教誨了嗎?凡事預(yù)則立不預(yù)則廢,領(lǐng)兵者不慮勝先慮??!”

“咱留給大明的三條救命線,就要被你這逆子親手廢了!”

腦海中回響的朱元璋這幾句話猶如晴天霹靂,讓朱棣久久回不過神來,只覺得胸腔內(nèi)氣血翻騰,喉嚨腥甜。

朱棣想要跟只存在于他腦海中的朱元璋辯解,可話到嘴邊,卻只是默然。

按姜星火的分析,朱元璋留給大明的這三條救命線,從兵力配置到互相制衡,乃至兩河兩淮這兩大片朝廷直轄的大平原緩沖地帶,總體布置稱得上是無懈可擊。

固然朱允炆那小兔崽子先開了削藩的口子,廢了黃河防線和長江防線的藩王,使得朱棣不需要面對這兩條防線上的藩王抵抗。

可這是不是也就意味著,如果削藩,日后大明面對異族入侵,異族也會直接走他朱棣奉天靖難的這條路線直下南京呢?

只要這三條防線存在一日,大明就永遠(yuǎn)不可能被異族滅亡,更不敢將自己的老巢搬空,所以每次有什么事情發(fā)生的時候,哪怕后世子孫再無能,也總有挺住的機(jī)會。

朱棣本以為姜星火不過是個有些見識的普通人,可聽完這一席話才發(fā)現(xiàn),自己關(guān)于未來的抉擇,確實有可能錯了!

姜星火不僅點出了他爹朱元璋留下的手段,更能夠預(yù)判到他在位期間將會發(fā)生的削藩、遷都!

這份能耐絕非尋?!坝悬c見識”的人可以擁有!

朱棣一時心潮澎湃,可他畢竟是那個生于戰(zhàn)火、半生戎馬的永樂大帝,他的心性早已被殺戮與死亡磨礪地堅韌無比。

片刻沉默后,跌坐在椅子上的朱棣又站了起來。

朱棣的眼神里,

燃燒著濃烈的斗志!

他的雙拳握緊,骨節(jié)咔擦作響,整張臉也漲紅了。

一種難言的興奮感充斥在他心臟,仿佛重新找回了當(dāng)年征伐沙場的感覺!

“固國不以山溪之險!”

“若是三條救命線有用,朕為何坐在這里?”

“三條救命線,朕毀掉了,那就再找更好的方法!”

“后輩兒孫如果像建文這般無能,再多三條線又有何用?”

“遷都向北,不是大明離異族太近,而是異族離我大明太近!”

“寇可往,朕亦可往!”

“犁其庭!掃其穴!”

“朕要為大明永絕后患!”

“爹,我要讓你看看,我就該坐著個位置!”

看著朱棣的反應(yīng),紀(jì)綱心中暗嘆一聲:

“這才是我認(rèn)識的陛下??!”

朱棣從椅子上霍然起身,重新站到了墻邊。

事實上,朱棣原本認(rèn)為自己“和平削藩,供養(yǎng)宗室”的削藩策略根本就不會有什么嚴(yán)重的后患。

但姜星火已經(jīng)明確指出了第一點,也就是朱元璋留下的國防體系的崩潰,而且講的非常有理有據(jù)。

所以朱棣心里也有些期待,準(zhǔn)備認(rèn)真地聽聽,姜星火要講的削藩第二點后患是什么。

而此時,姜星火哪知道他幾句隨口按照歷史走向指點江山的話,把朱棣激的小宇宙都快燃爆了。

姜星火唾沫星子飛濺了半天,屬實是講的渴了,正上半身倚在樹干上吃瓜。

同樣咔咔啃著西瓜的朱高煦,含糊不清地問道。

“姜...先生,那您說...削藩的第二點...后患是什么?”

姜星火埋頭吃瓜,吃完手里的小半塊,方才抬頭說道。

“第二點后患,跟第一點立竿見影的效果不一樣,是慢性的......供養(yǎng)宗室會緩慢地拖垮大明?!?br>
“為何?”朱高煦有些不理解。

“那就是,如果選擇和平削藩。”

“——得加錢!”

“道理很簡單,既然要安撫諸藩乖乖交出兵權(quán),去當(dāng)太平王爺,那么一定要在原有俸祿上予以補償吧?按大明的制度,最高的親王一年一萬石,最低的奉國中尉也有二百石。”

“就這么幾十藩王、郡王、鎮(zhèn)國將軍而已?!敝旄哽泔@然沒聽明白,不以為意地說道。

姜星火又拿起了小半塊西瓜的手,停滯在了半空中。

“你讀書的時候,先生沒教過你算數(shù)?”

這話一出,周圍頓時寂靜無聲,仿佛掉根針下來都聽得清楚。

朱高煦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覺得自己被鄙視了。

姜星火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你覺得大明要傳多少代?每個皇帝只生一個兒子嗎?或者說,其他藩王以后在封地里待著沒事干,他們不會天天造娃嗎?”

朱高煦沉吟片刻,忽然眼睛一亮,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姜先生說得對,就該直接都廢為庶人,這樣一個銅板都不用花!”

姜星火一時無語,又把瓜放了回去。

墻壁另一側(cè)斗志昂揚的朱棣卻因此陷入了沉思。

實際上,在與道衍討論和平削藩的待遇問題時,朱棣并非沒有考慮過大明以后皇室數(shù)量的問題,但朱棣和道衍都覺得問題是不大的。

畢竟明太祖朱元璋早就算計好了,爵位每過一代就降級,親王除嫡子外諸子為郡王,然后是鎮(zhèn)國將軍、輔國將軍、奉國將軍......一直到奉國中尉就不再降了。

朱棣想當(dāng)然地以為,自己那定下了大明萬世制度的老爹朱元璋,在宗室俸祿上算的肯定是不會錯的,所以也沒有細(xì)想就打算以提高俸祿為條件,換取諸藩的兵權(quán)。

可如今聽姜星火這么一說,朱棣卻覺得似乎好像有哪里真的不太對勁,但卻想不明白。

墻那頭,朱高煦蹙眉問道。

“姜先生,俺說的不對嗎?”

聽到了放風(fēng)時間結(jié)束的哨聲,吃飽了西瓜躺了半天的姜星火拍拍屁股起身道。

“我知道你在詔獄里手眼通天,這樣,你去尋個棋盤,再尋些小米?!?br>
“棋盤和小米,跟俺說的問題有啥關(guān)系?”

“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苯腔鹕炝藗€懶腰,“棋盤上第一格放一粒米,第二格放二粒,第三格放四粒,第四格放八粒......按這個比例放,你很快就懂了?!?br>
“等你懂了以后,我再給你講講怎么解決第二點的后患?!?br>
放風(fēng)時間結(jié)束,姜星火回去睡午覺。

朱高煦坐在樹蔭底下,喚獄卒拿來棋盤和一袋小米,開始認(rèn)真地放了起來。

“第五格,十六粒;第六格,三十二粒;第七格,六十四粒......”

過了很久,朱高煦看著棋盤上根本數(shù)不過來的小米,看著姜星火離開的方向,愣怔了好一陣子才喃喃念叨著:“棋盤......八粒米......”

朱高煦愕然道:“俺懂個錘子?。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