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珩將茶盞放在桌上,“下午先送幾套來,再新作幾身秋裝。”
他說著話,往蘇婳裙角看去。
女裁縫順著他的目光一看,立刻喜上眉梢,“爺放心,下午保證送到,奴婢再按姑娘的尺寸,送幾雙時興的繡鞋來?!?br>
蘇婳沒想到靳珩還挺大方,真給自己買了,待看見他盯著自己的裙擺看,立刻明白他怕是還動了別的心思。
她心里閃過一絲慌亂,挪蹭了一下步子,腳往回縮。
可想到自己的目的,蘇婳又泰然了,一點點挺直了脊背。
動心思好,就怕你不動心。
……
雪竹居。
婉心跪在地上,聽高坐中堂的侯夫人訓(xùn)話。
“你和惜月來府上也半年多了,雖是通房丫鬟的身份,但從未在珩兒的房中留宿,也不在他身邊伺候?!?br>
“現(xiàn)在來了新人,更沒有你們什么事了?!?br>
侯夫人趙雪梅端起茶盞喝了一口,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一片輕蔑。
“知道的是你們沒本事,不知道的還以為珩兒,對我這個母親不滿意呢。”
趙雪梅是永毅侯的繼室,育有一女一子,女兒靳萱今年十七歲,眼看就要成親了,兒子靳瑞十四歲,在國子監(jiān)讀書。
侯府注重名聲,老夫人和侯爺對靳珩這位長子極其看重,趙雪梅平日里很講究“母慈子孝”那一套。
靳珩今年二十三歲,尚未娶妻,為了表示她對這位長子的關(guān)心,趙雪梅給他找了兩位通房美婢。
不過都是籠子的耳朵——擺設(shè)。
婉心苦著臉道,“夫人,奴婢也想去爺身邊伺候,可是爺不想啊,前些日子我去他書房……”
“沒用的東西!”
沒等婉心說完話,趙雪梅將手中茶盞扔了下來,正砸在婉心面前,她往后躲的動作慢了一步,飛濺的水花和瓷片落了她一身。
“白長了一身好皮肉,說你沒本事還敢頂嘴?!?br>
四下無人,趙雪梅露出了她蠻橫的一面
“哪個貓兒不吃腥,哪個哥兒不愛俏,我就不信,你脫光了送上門,他都不看一眼?”
她話鋒一轉(zhuǎn),嗓音柔和了幾分,卻透著冷意。
“養(yǎng)馬的郭家兄弟,好像還沒有女人,十日之內(nèi),你和惜月若是近不了世子的身,我就將你們配給這兄弟倆,他們怎么也會記我個好,你說是不是?!?br>
婉心嚇得連忙跪地求饒,“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奴婢一定盡心伺候世子?!?br>
闔府上下,誰不知道養(yǎng)馬的郭家兄弟倆快三十歲了,還是光棍。
據(jù)說郭大曾有一位老婆,后來不知怎么死了……說是兄弟共妻,那女子不堪受辱,投井自盡了。
趙雪梅低頭看看自己圓潤的指甲,臉上一派溫柔,“知道就好,去吧?!?br>
“是?!?br>
婉心垂著頭,惶恐起身走了。
……
今日陽光明媚,靳珩吩咐下人將書房里的書,搬出來在院中曬。
蘇婳搬書、曬書、又搬書,在靳珩身邊伺候了一天。
昨夜她睡得不多,累得腰酸背疼。
不過,她面上不敢有一絲一毫的不滿和怠慢,誰讓靳珩是主子,她要討好他呢。
晚飯靳珩是在前院吃的,春草將床鋪讓給蘇婳半張,難得地休息了一會。
靳珩回來后,就去書房處理公文了。
蘇婳打聽到他有喝夜茶的習(xí)慣,便去小廚房烙了酥脆椒香的牛肉餅,掐著時辰趁熱送到書房。
“爺,奴婢能進(jìn)來嗎?!?br>
書房一向是主人重地,蘇婳不敢貿(mào)然進(jìn)去,站在門外小聲問道。
靳珩看公文看得頭昏腦漲,這聲軟糯甜潤的女兒聲,喚得他精神了幾分。
他捏了捏眉心,“進(jìn)來?!?br>
蘇婳依舊是那身素凈的柳青布裙,提著食盒,裊裊婷婷走進(jìn)來。
“爺,奴婢烙了酥皮牛肉餅,給您嘗嘗?!?br>
她走到桌案前,將食盒放下,蓋子打開的瞬間,一陣椒香撲面而來。
靳珩的確有些餓了,可他卻沒有想吃的意思。
他身子往椅背上靠去,目光打量著蘇婳。
書房橘色的燭光照在她臉上,給她白皙的面容鍍上一層暖光,越發(fā)顯得她眉如遠(yuǎn)山,五官精致。
素裙穿在她身上也難掩姝色,就像是小姐穿錯了丫鬟的衣裳。
“為何不穿新衣裳?!?br>
蘇婳聽見問話,低頭看了看自己。
“爺,奴婢白日里還要干活,怕弄臟了。”
“還有……”
她低著頭,欲言又止道,“奴婢睡的那張床板是半榻的,夜里睡覺都不敢翻身,杭綢精貴,萬一刮破了寢衣,該如何是好?!?br>
靳珩目光在她身上頓住,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沉吟了片刻道,“我侯府還不至于苛待下人,幾件衣服而已,還穿得起?!?br>
“既然你以后留在我身邊伺候,就住碧泉苑吧,一會出去跟裘嬤嬤說一聲,讓她將西耳房收拾出來給你住。”
蘇婳聞言心中大喜,頓感今日一天的辛苦都值了,連忙福身道謝。
“謝主子?!?br>
這一蹲一起,有些急了,蘇婳感覺頭暈?zāi)垦?,站定時搖晃了幾下。
靳珩冷眼看著她,料想她下一步,定會往自己懷里栽。
果然,這女人也沒什么特別,給她幾分顏色就開染坊。
也許是這些年,有意無意,投懷送抱的女人見多了,靳珩心中忽然升起一陣厭惡,諷刺的話已然到了唇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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