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休書落成,杜懷遠心下的怒氣稍稍降了一些,視線不經(jīng)意間落在了鎮(zhèn)紙旁的筆洗上,目光一頓。
那是一尊青白玉蘭花筆洗,幽雅高潔的蘭花旁綴著四個蠅頭小字。
永結(jié)同心。
那是舒望濘嫁進杜家的第一年,二人在上元節(jié)賞花燈猜燈謎的頭獎,因為寓意好雕工也不錯,舒望濘也就一直留著。
一尊筆洗,讓杜懷遠不禁又想起了從前和舒望濘的感情,看著舒望濘潔白無瑕的側(cè)臉,杜懷遠決定再給她一個機會,她或許也知道錯了。
"……望濘,你若是同意將茵兒的孩子記在你名下,好好對他,不去找茵兒的麻煩,休書一事我就當沒有發(fā)生過……"
他的語氣頗有些高高在上的施舍滋味。
可惜了,他這一番姿態(tài)注定是自作多情。
"我不愿。"
舒望濘越過他,徑直來到書桌前,待紙上的墨跡一干,就將休書折疊妥當收好,眼睛都沒抬一下。
杜懷遠見她這一系列動作從容不迫,心下氣急,狠狠一甩袖子,臨走是撂下一句:"舒望濘你真是不可理喻!"
她不可理喻么?
或許是吧。
嫁進杜家這幾年,讓她一點點意識到曾經(jīng)她所幻想的如神仙眷侶般的生活只是幻想,婆婆和小姑看不起她商戶女的身份,對她百般嗟磨嘲諷,再加上那個失去的孩子……這些讓她一步步迷失了自我,變成了如今杜懷遠口中"不可理喻"的女人。
舒望濘嗤笑一聲,拿起桌子上的白玉筆洗,狠狠摔在了地上。
玉質(zhì)的筆洗被摔得四分五裂,碎片飛濺到繡鞋上,舒望濘卻不為所動。
白竹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慌不迭上前收拾,"夫人小心,這碎片多,可千萬得當心,莫要傷了自己……"
"別叫我夫人,"舒望濘緩緩?fù)鲁鲆豢跉庥魵猓?以后叫我小姐。"
白竹一愣,"……是,小姐。"
這邊白竹剛將碎片收拾好,那邊就有人聽到風(fēng)聲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朝松露院來了,也不等門房婆子進去通報,將那婆子一推就大搖大擺地進來了,姿勢頗為熟門熟路。
"哎呦我的好嫂嫂,我可是什么都聽說了,我大哥是不是將休書給你了?他向來就是這般心急,什么事都不能等上一等,要我說這種事情怎么著也應(yīng)該把我請過來,我還從沒見過休妻呢,對這事可稀奇了,對了嫂嫂,休書在哪呢?快拿出來讓我瞧一瞧……"杜淺柔一臉毫不掩飾的幸災(zāi)樂禍。
她慣來都是這樣,仿佛與她這個嫂嫂有著莫大的仇恨一般,處處都看不過眼。
枉她剛嫁進杜家時絞盡腦汁想同小姑子打好關(guān)系,現(xiàn)在想起來還真是可笑。
舒望濘蹙眉,沒有說話。
杜淺柔撇了撇嘴,語氣很是不耐煩,"我跟你說話呢,休書呢?趕快拿出來讓我瞧一瞧,你這樣……莫不是將休書給撕了,想繼續(xù)賴在我們杜家?那可不成,大哥可都說了要迎娶文茵姐,要知道她那肚子里可是揣著個寶貝蛋,比起你這個生不出孩子的女人高強了不知道百倍千倍!"
舒望濘側(cè)過身,躲過她伸過來想要推她的手,"杜小姐如果說夠了請回吧,休書我既然已經(jīng)收下就絕不會賴在杜家不走,今日等我將嫁妝收拾妥當,明日下午我就離開杜府。"
她難得沒了笑的模樣,這讓習(xí)慣了舒望濘低聲下氣遷就她的杜淺柔有些不適應(yīng),不過舒望濘話中的某個字眼讓杜淺柔無暇顧及其他。
"嫁妝?什么嫁妝?你既然嫁進了杜家,那你的嫁妝自然都是歸了杜家的,而且是你犯了七出之條才被我哥休棄,你還有什么臉說要嫁妝?!"杜淺柔驚呼。
要說舒望濘有哪一點是讓杜淺柔滿意的,那就只有她的嫁妝了。
舒家靠船運發(fā)家,本家在千里之外的江都,舒望濘是舒家唯一的女孩,再加上又是遠嫁,所以一貫疼愛女兒的舒父給了舒望濘一大筆嫁妝,只為了女兒日后的生活能夠過得好一些。
是以舒望濘嫁進杜家時帶來的嫁妝多得驚人,直接讓杜家的生活水平直線上升。
杜淺柔記得她娘說過的話,舒望濘的嫁妝將來可是要分出一半給她作陪嫁的,如果真讓舒望濘把嫁妝都帶走了,她以后可怎么辦?
"嫁妝是我舒家為我置辦的,我當然能夠帶走,我可從沒聽說過女子出嫁了嫁妝就歸婆家這一說法,莫非是哪條律例上記載了不成?"舒望濘反問。
律例上當然是沒有的,可是要讓杜淺柔放棄那一大筆嫁妝,這無疑如同剜肉。
得趕緊告訴娘,讓娘趕快想個法子出來,趕在舒望濘離開前將那些嫁妝扣下來才行!杜淺柔打定主意,頭也不回地離開,背影顯得十分匆忙。
這還是她第一次待了這么點時間就離開,而且難得沒有從舒望濘這順走什么東西,當然了,杜淺柔關(guān)心著舒望濘的嫁妝,哪里還有功夫在意這些蠅頭小利?
舒望濘頗為諷刺地笑了笑。
"小姐……"白竹有些擔心。
小姐這樣做難道就不怕杜家人攔著不放她離開嗎?
舒望濘擺擺手,示意她安心。
即便她不說,杜淺柔和她那個無利不起早的婆婆也會很快想到這一點,和她說不說都沒干系。
"你去我的私庫,將甲字號最末的那幾個箱子拿來讓順子送到管叔的店里,托管叔送回江都,其他的不用管,今晚我們便離開這。"
那些個箱子中盛放的是實打?qū)嵉你y金票、田契和地契,都是她嫁妝中的大頭,這些她是萬萬不會讓杜家人染指的。
她要打的就是個時間差,小箱子畢竟不起眼,待會她跟在后面一起出府,想必杜家人也不會想到她這就是要離開了,至于其他的一些大件倒是無所謂,畢竟時間太急,大箱子打眼,杜家人肯定不會讓她帶走,她就當是破財消災(zāi)了。
白竹自幼就跟在舒望濘身邊,沒多會就理解了舒望濘話中的未盡之言,喜笑顏開地應(yīng)了一聲,"哎!還是小姐想得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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