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齊目,記得母親說過,我出生的時候可是萬眾矚目,備受期待。
當(dāng)然我的名字并不是由此而來。
齊家有錢,還一脈單傳,那座大到可以捉迷藏的莊園就是我家的。
我的出生意味著齊家不會絕后了,那時候沉浸在喜悅中的齊家人恨不得大賀七天七夜宴請鄉(xiāng)里,只是唯一奇怪的是,我的爺爺一直沒有給我賜名。
再后來,就發(fā)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我出生七天,村里接連有老黃牛消失,最后被發(fā)現(xiàn)死在了竹林深處,死的格外蹊蹺,內(nèi)里中空,就剩下了骨頭架子和完整的皮披在上面。
那樣子就像是被人拿什么東西溶解了肉一樣,格外的滲人。
而且老黃牛消失的頻率極其規(guī)律,一天一只,直到過了七天后才停止。
最初大家以為是什么野獸到了青山村,只是詭異的是,村里唯一一個超市門口的監(jiān)控拍下的畫面,卻是那些老黃牛半夜自己掙脫了繩索,朝著竹林去了。
那時候還沒有人把這種玄而又玄的事情往我的身上聯(lián)系,直到半年之后……
青山村坐落在南方小鎮(zhèn),久旱不雨這種事簡直是奇聞,每年不擔(dān)心發(fā)洪水就已經(jīng)是萬幸,可偏偏在我出生后的幾個月里半滴水都沒有,而村里的水位也急劇下降,都到了村里下達(dá)預(yù)警的可怖程度。
彼時的我依舊沒有名字,只有爺爺‘九言,九言’的叫著我。
直到后來的某一天,不知是誰傳出了流言,說那些老黃牛都是被鬼吃了的,村子里久旱不雨也是那鬼搞得怪,而那鬼,卻是在我出生之后才來的……
閉塞的小山村,最不缺的就是‘愚民’,這兩個字是我母親時常掛在嘴邊的話,卻不知道她自己也變得越來越像她嘴里罵的那些人。
那些人包圍了我家,就像米帝國主義的自由民眾游行一般,他們叫囂著要把我們趕出去,要把我扔到竹林里喂鬼。
我也不知道這些人里有幾個是真的想要‘驅(qū)妖逐魔’,還是說大部分人早就見不得我家的富貴,打算來一次大清洗,最后撈一點好處。
總之他們是著實不太了解我家的實力,畢竟在錢財面前,總有識時務(wù)的人,何況那門外一水的黑衣保鏢也不是擺設(shè)。
只是事情還沒平息多久,意外發(fā)生了……
我,失蹤了,在戒備森嚴(yán)的高門大院里,一個半歲的嬰兒,就那么失蹤了。
我母親說那時候她以為是村里那些冥頑不靈的老人偷了我去,她像是潑婦一般拿著菜刀就要去殺人,只是卻被我爺爺攔下了。
爺爺?shù)耐?yán)就是一個眼神能指揮這莊園里的所有人,所以我母親哪怕氣到暈厥也不敢違逆。
好在,后來我回來了,只可惜回來的時候不是全須全尾的——我的眼睛出了問題。
我是怎么回來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我母親當(dāng)時聽見我的房間有動靜,闖進(jìn)門就看到我爺爺站在嬰兒床前,而床上,是被一條蟒蛇盤桓著的我。
我脆弱的母親再一次暈厥了過去,等她醒來之后,我的眼睛已經(jīng)成了如今這副樣子。
后來我就有了名字,叫目,小名叫九言。
我有記憶以來就帶著一副特制的眼鏡,懂事之前一直被爺爺養(yǎng)在膝下,他告訴我不要摘下眼鏡。
作為一個小孩,我不可能一直聽大人的話,所以我自然摘下過眼鏡,然而也并沒有什么不同尋常,只是看到的東西模糊的厲害,還帶著重影,我便信了我天生就是個高度近視眼。
十歲之前,我的生活闊氣的厲害,金貴的富家少爺,只是我一直有個疑惑,就是我家的錢到底是哪來的。
后來因為我從來沒見過我父親,便猜測是我爸很牛,他一直在外打拼給這個家掙錢。
只是后來有一天,這個小山村突然來了一批大人物,我才知道原來我家這么有錢不是因為我爸,是因為我爺爺。
那天發(fā)生了一件我直到現(xiàn)在都覺得荒誕的事情,就是我‘結(jié)婚’了,一個十歲的娃娃,已經(jīng)有了媳婦。
青山村的人和我一樣,也都好奇為啥我家這么有錢,直到那些人端著錢送上門,這個謎團(tuán)才得以解開——因為我爺爺是個算命的。
我齊家據(jù)說是奇門八算中的一家,聽說很有名,那天來的人政商都有,各個跟小弟一樣被我家保鏢攔在了門外凍得瑟瑟發(fā)抖。
我騎在保鏢頭上倒是看了個真切。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為我家不差錢,那次我爺爺以六十高齡再度出山,卻是半分報酬都未收取,他只是問了誰家有適齡的小姑娘,就把我給嫁了出去。
沒錯,是嫁,他把他親孫子——我,嫁給了一個老大的手下的小閨女,絲毫不顧及我是齊家獨苗這件事。
那手下是陪他大哥來找我爺爺求卦的,我爺爺看中了他,把我嫁了,約定到了年紀(jì)就成婚,隨后這卦就送個了那個老大。
我那時候還不知道嫁是什么意思,卻對村里人明里暗里的偷笑格外敏感,所以很快,我就討厭極了那個我沒見過的小媳婦,只是后來時間久了,我也就忘了。
可是有一天,我忽然夢魘住,夢中高燒,足足燒了五天之久,待再次醒來,我的世界徹底變了。
我睜開眼的一瞬間,入目的是滿眼的紅,還有一些奇怪的形狀在眼中發(fā)出絢爛的色彩,卻唯獨不是我曾見過的世界。
我像一只猴子一樣大喊大叫,直到爺爺再一次把那副眼鏡給我戴上,我才安靜了下來。
自打那以后,我再也摘不下它了,因為我知道,我的眼睛早就不是我的眼睛,那是蛇的眼睛,是那條蛇,把它的眼睛換給了我。
也是在那以后,我的生活不再平靜,因為摘下那副眼睛,我看到的,便是另一個世界,一個生人勿入的世界……
山民也有山民的好處,天生對鬼神的信仰成就了他們的敏感,所以他們感覺的沒錯,我就是那個叫青山村久旱不雨的罪魁禍?zhǔn)讻]錯了。